第四十五章焚妖除惡

第四十五章焚妖除惡

虎子盯著看的那張掛畫三尺來長,一尺多寬,長畫著一個美人醉臥在山林之間,頭枕石,足抵溪,杯盞滾落一旁。虎子不懂畫,說不出這張畫的好壞,卻是覺得這張畫不似凡物。這畫上隱隱有妖氣纏繞,卻又不鋪散開,就好像是一個保家仙的牌位一樣。

“張大仙,”虎子喚了一聲,“你說害安衙內的是狐狸?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不是看出來的,是聽出來的,”張大仙說,“我把事情細說了你就明白了。那安公子三個月前身染疾病,夜夜夢見與人纏綿,夜夜子孫關失守,每日清晨起來,被褥都要洇濕一大片的……他說自己說,他夢裏的姑娘看不清麵容,卻能摸到狐狸的尾巴!”

虎子聽了這話先是臉上泛紅,再而是腦瓜仁子都跳了兩下似的疼!他心想:莫不是小爺上輩子造下了什麽冤孽,和狐狸犯衝不成?怎又是一個狐狸覓人陽氣的事情?

再往床上看了一眼,虎子暗驚,細想來那安衙內和田獵戶是何其相像!兩人都是陽氣血肉流失了去,骨瘦如柴、肌膚枯槁。隻不過那田獵戶是一場歡愉便丟了性命,這安衙內苦熬了三個月還有一口氣在。

可這事情越是明白,虎子眉頭就皺得越緊。官有官威,這可不是一句玩笑話。當了一府父母官,那是代天巡牧黎民百姓,一府的民望可是做不得假的。而且既然為官,那便是得天子賜印,而當今認可那就是百姓認可,一國氣運加身護佑,尋常妖邪怎能侵犯?

這裏是府衙,正廳公堂上必然是有獬豸鎮守的。獬豸形似麒麟,長有獨角,懂人言知人性,一雙怒目能辨是非曲直、人心善惡。從先秦至明清,獬豸都象征著法理無上,代表著“清平天下”、“正大光明”。公堂在則獬豸在,尋常人犯了案的小民見獬豸都心驚膽戰,更何況是妖邪鬼魅?可就是如此,偏偏還是能有妖精在府衙裏借雲雨之夢吸食陽氣,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說不得又是什麽老不死的大妖!

“我算出來了!”正在虎子思慮的時候,張黎一聲大喝!隻見他托著羅盤又在屋內轉了一圈:“這妖精好大的膽子!竟然潛藏府衙之內這麽多時日!”

虎子和張大仙都是一愣。他們僅是知道這安衙內陽氣被盜是狐妖所為,如何找到這個妖修兩人還沒有太多的頭緒。這個張真人隻不過是拿著羅盤走了一圈,便是找到了妖精藏身的地方?當真是好手段!

兩人湊到近前,隻見張黎手裏的羅經儀指針不住地亂蹦,轉一圈就停一下,而停的那一下卻都指著同一個方向。

“張真人可是能救我兒?”這邊的動靜自是驚動了安知府,他立馬湊了過來,“張真人,你算出什麽來了?”張黎不知何時又帶上了那西洋眼鏡,撚著胡子指著羅經儀說:“這針停的地方,就是妖精作祟的地方。許是在室內,也許是在室外,但必然在您的府宅之中!”

“那快!快!快!”安知府急忙道,“你把這個妖孽與我找出來!”

“切莫焦急,”張黎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咳了兩聲說,“知府大人,您且看我把這邪物找出來!”他手成劍指,對著羅盤念了一段咒,繼而指尖向下一點,那羅盤的指針便是生生被定住了,死死指著一個方向。

“就是這個方位!”張黎言語中甚是篤定,“你們倆閃開,讓我看看。”說罷張黎越過了虎子和張大仙,在房間裏轉了兩轉。他走到了那掛畫前邊,指著說:“知府大人,這畫是哪來的?”

安知府回想了一下,答:“這畫是我從一個書齋買來的,帶回家中至今也有四個月了。我當時見它筆墨豐腴,裝裱考究,雖是沒有落款題字,那裱畫的手法的布料卻都像是前朝的手藝,就帶回家了。回來以後慶兒說喜歡,便是拿到了他的臥房裏。這畫……有什麽不妥嗎?”

“果然如此,”張黎言之鑿鑿,“這妖邪就藏身在這畫卷之中!”

安知府此前也不知是和這張黎有什麽交集,竟是張黎說些什麽他都信了。一聽說畫卷之中藏有妖怪,他臉色更是焦急:“幾位高人,既然已經得知罪魁禍首藏身何處,請你們想個法子斬妖除魔,救救犬子啊!”

“交給在下便可,”張黎一抖手收了羅盤,挺了胸保證,“區區妖孽,待午時天光正盛的時候,我收了它!”

虎子越聽越不對勁,他進屋的時候就恐有遺漏,特意施法將目力升了一層,用的是那日尋找宋熊方寄身馬刀一樣的法門,理應不會出現什麽錯漏。那畫虎子是看了,的確有一些妖氣縈繞。可是那上麵的妖氣未曾浸漫出來,乃是在紙麵上往複循環。且那畫上的妖氣清澈,不曾帶著煞氣,不像是哪個傷過人的妖精身上的。如此種種看來,那畫軸不像是妖精寄身的物件,反而更像是保家仙的牌位一樣的東西!

張黎一口咬定這畫軸是妖怪藏身的地方,是當真瞎了一雙招子不成?

虎子剛要開口,張大仙卻插著安知府對張黎表述感激之辭的時候先說話了:“張真人是吧……您不是昌圖人吧?”張黎點點頭:“在下遊走四方,居無定所,原是遼陽府人士,到了昌圖安定幾日,體會一下貴府的風土人情。”

張大仙幹笑了兩聲說:“仗寶刀一口行走江湖,刀從何來?秤杆不長,二兩砣掛不上貨千斤。”

張大仙說的是黑話。上一句是問,問得是張黎本事是跟誰學的。下一句是罵他,說他不懂裝懂,沒有那麽大能耐,在坑蒙拐騙。

張黎一聽這話火氣蹭就上來了,心想我惹不起那個叫彭虎子的老清風,我還惹不起一個出馬弟子?於是他答到:“武侯開宗,贈我法刀寶劍!紫氣東來,繞我護體綾羅!”

張大仙用黑話問,張真人也用黑話答。武侯說的是諸葛孔明,那是諸葛門拜的祖師爺,張黎這話是說自己是諸葛門下。下半句講,自己本事非常高,比喻自己一身本事都藏在衣衫底下,別人輕易看不出來。

安知府聽得是一頭霧水。虎子更是煩躁:“張師兄,我問你。”張黎聽虎子的聲音打了個哆嗦,一拱手:“您有什麽吩咐?”虎子接著說:“你當真能確認妖精就藏在畫軸裏,能有辦法降妖除魔?”

“您看您這話說的,”張黎一昂頭,“您得打聽打聽我祖上是做什麽的!朽木老人您聽說過嗎?妖神!上萬年的道行!我家先人與那作惡吞食人命的大妖精大戰三百回合,引天雷、降神火,鬥了三天三夜。最後請得火德星君法身,用三昧真火燒死了樹妖,才保得一方安寧。我雖是沒有我家先祖那麽厲害的本事,但是除個小妖,那也是手到擒來!”

“成!”虎子一點頭,“那今日午時,我給你打下手,我們見識見識師兄你的本事。”

張大仙連忙把虎子拉到了一邊,低聲道:“虎子,要是他拿了妖精,那錢可跟咱們倆關係不大了!就算是知府最後賞給咱們一點香火錢,那也不能是那麽大的數目了。”

虎子一笑:“張大仙你放心,那張黎可能算命上有點功夫,但是決計是個坑蒙拐騙之輩!他的羅盤應該是個寶物,讓他認準了那牆上的畫。他能捉妖?我要看看他作妖。”

時值正午,屋外的光硬得人幾乎張不開眼睛。張黎在安衙內的臥房門外擺了供桌,上麵貢品有些瓜果梨桃,紅燭兩根已經燃了。也不知供得是誰,反正張黎就是用三炷香按在自己頭頂,跪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才把香插入了香爐。

張大仙、安知府還有安衙內的妻子就站在旁邊看著,虎子站在供桌的近前幫忙整理一應用具。張黎作法的用具十分簡單:一個銅盆,一碟朱砂,一點幹草,一張畫。

張黎要做事情也很簡單,把那個所謂妖精寄身的畫軸一把火燒了,自然就再無憂慮!張黎掐了個決,口中喃喃自語。虎子看了噗呲一聲樂了出來,想到那日張大仙給那被附身的婦人看病也是這麽個套路。

拿夠了做派,張黎一把手抓起了碟裏的朱砂,道:“天靈靈,地靈靈,火德星君賜福顯聖,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說著把手裏的朱砂投進了鋪了幹草的銅盆裏。許是張黎的咒語當真有用,盆裏立刻燃起火來,火焰躥升有兩尺來高!

張黎端起了畫軸:“孽畜!我與你往日無怨,和你近日無仇,但是你心術不正,糾纏凡人,化練陽氣,為天理所不容。今日我張真人替天行道,若有來世,願你好好修行,行善積德,切莫再行差踏錯,墮入魔途!”

語畢,他一揚手,畫軸落進了火盆裏。

能聽見一聲刺耳的哀鳴響起,火焰劇烈地翻滾了起來,火苗不再上下翻飛,而是慢慢結合成了一個狐狸的形狀!

那火焰的狐狸一現行,安知府和他兒媳都是低聲驚呼。張黎則是捋著自己的假胡子,一副十分滿意的樣子。

那火狐狸一開始隻不過是有一個狐狸的輪廓,燒了一會兒,反而越加的清晰分明了。耳眼鼻口,須發尾裘,甚是真實!

那火成的狐狸抬頭,衝著張黎一邪邪笑,居然就這麽躍身出了火盆,直奔著張黎的頭臉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