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引以為友

第一百零六章引以為友

今日裏戲鼓樓可是不安生,得要唱一場大戲!不為旁的,單說是這昌圖府裏有頭有臉的人物,今兒都要到這兒來。

怎麽回事兒呢?

關外唱京戲的少,鳳毛麟角一樣。戲鼓樓本是要開在奉天的的,但是陳班主覺得故土難離,不願意做什麽掙大錢的買賣,便是把這一方樓院建在了昌圖府城裏。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這戲鼓樓名聲在外,奉天的達官顯貴家裏有個什麽大事小情,都講究著來昌圖清晰鼓樓去唱堂會才算是排場。

安知府要招待這些個外國人,想來想去除了吃喝,那就是數戲鼓樓的戲最能拿的上場麵!於是乎,昨日裏許給誰的雅間都不好使,都得給人家騰出來,招待老毛子和小鬼子的高管。大廳裏頭的散座可以坐尋常百姓,但是會有各家兵丁在此把守,以防宵小作亂。

戲鼓樓這麽多年就沒這麽唱過戲!今兒算得上是開天辟地頭一遭,由打盤古第一回。沒辦法,人家槍杆子,比你家的腰杆子硬。

這一遭可是嚇跑了不少本要來聽戲的。安知府、納蘭將軍都在這兒,出不了事?不信這個!想當初納蘭仕恒還說保昌圖府一方平安呢,到底還是開城投降。那些當官的說話辦事放屁一樣,誰能信得過?

往日裏,戲鼓樓不說是座無虛席,也應當是熱鬧得緊,而今日裏,大廳卻隻坐了一半的人。鬼家門一眾,就在這兒坐著。

倒不是說鬼家門四人是銅金剛鐵羅漢,生了一副鋼鑄的膽子,不怕這些當兵的手裏的槍。而是橘金澤說是想邀請虎子一同看戲,要把虎子留在這裏。推脫不成,也就成了這個樣子。

戲台上兩個醜兒,一個老生,一個花臉。老生扮的是陳宮,開口唱:“曹孟德進衙來齊聲威喝,書吏們站兩旁虎占山坡。觀刺客麵貌上帶定凶惡,見本縣不下跪確是為何?下站可是曹操?”

不用說,這一段是《捉放曹》,老生是陳宮,花臉自然是曹操。

橘金澤沒上樓上的包廂,甚至連茶座都沒坐,跟鬼家門眾人混在了一塊。

彭先生和李林塘、趙善坤,就坐在旁邊。看得出,趙善坤心裏有事,心思不在戲上;李林塘眼睛放在戲台上,心思放在趙善坤身上;到是彭先生有一股子什麽都不在乎的勁頭,合著台上的唱詞輕輕打著拍子,時不時喝一聲好。

戲台上一出出,聽得他很是迷醉:“彭君,你知道嗎?在日本,《三國演義》的故事也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很多藝人也將這個故事搬上了舞台。來大清之前我就聽說過你們的戲曲有多美,而今一見,名不虛傳。”

虎子心想,這一個日本人把漢話學成了這個程度,也是好不容易。好多成語放在大清國裏,那些大字識不得一籮筐的都聽不懂。他心思不在戲上,他覺得別扭。

這個橘金澤心氣有些高傲,對於周圍的人和事都是有一些看不上的意思。就連他那個跟班,叫做賀茂赤人的那個胖子,對他那個恭敬的態度就不似凡俗。虎子就想,他到底是個什麽人物?

而且說起來,虎子跟他兩次接觸,對他的印象都不壞。第一次雖說是截了他的和,但是還是比試了一場,把東西留了下下來。這一次開了個玩笑,很危險,認錯卻也是磊落。這和虎子知道的那些別人嘴裏的日本人不一樣,虎子感覺橘金澤是沒有壞心眼的,可能真的隻是想交個朋友。畢竟彭虎要什麽沒什麽,橘金澤還能是圖謀他什麽不成?

按耐不住,不若開口問了:“橘……橘神官……那個……”

虎子話還沒說完,便是被橘金澤開口打斷了:“彭君,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願意,可以直呼我的名字,稱我為‘金澤’。”

虎子光棍的性子:“好!金澤!這一日相處下來我覺得你是個挺磊落的人,但是我納悶啊,你是個什麽身份?你憑什麽非看上我要結交呢?”

“哈,原來是這麽個事。”橘金澤一笑,手肘拄在椅子扶手上把身子靠了過來,“我本是貴族出身,自小還不懂事的時候,就被家裏人送去學習陰陽術,做陰陽師。我的老師名望很高,叫做賀茂士郎,我拜入師門的時候,我的老師已經六十八歲了,所以我的輩分很高,又是近身弟子,所以資格很高,賀茂赤人嚴格來說,是我的師侄。”

虎子抬眼向賀茂赤人的方向望了過去。賀茂赤人也是聽到了兩人剛才的對話,向著虎子一笑,點了點頭。

“不對!”虎子搖搖頭,“我看得出來,他們對你的那種尊敬不僅是因為你的輩分很高,而是因為你本身。你還有什麽身份?”

橘金澤微微一眯眼睛:“可能是因為我的本事吧,老師的兩個兒子和六個孫子輩都沒有得到老師真正的傳承,反而是我被老師授予五行妙法,我未來會成為勳花寮的主人……按你們的理解,就算是一個門派的傳承人吧。”

虎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沒再就這個問題深究,他又說:“那你為什麽覺得我能和你做朋友呢?你是日本國人,我是大清國人。”

“陰陽術起源於中國,陰陽師也傳承自中國。”橘金澤笑起來,“我是個陰陽師,按國家來分,實在是有些不明智呢。你知道嗎?我們日本平安時期的傳奇陰陽師安倍晴明,在我國是被稱為‘日本薑子牙’的。大清和日本,本就是同源的,請不要這麽生分。”

虎子覺得橘金澤這個人很是有趣,和別的日本人似乎不一樣。他不想提打仗的事情,於是說:“金澤,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

“因為你是第一個我沒贏的同齡人。”橘金澤正色道,“自幼我就在同齡人中鶴立雞群,沒有任何人是我的敵手。那天你和我相遇,是我自己偷偷跑出來,想降服兩個鬼怪做式神,遇上你真的讓我很意外。無論是法術還是刀法,你都很強。”

這話說得虎子有些不舒服:“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有一天,你一贏了我了,我們就沒得做朋友了?”

“不是這樣的。”橘金澤苦笑了一聲,眼睛又眯了起來,“彭君,請你不要誤會。刀如其人,覺得你值得做朋友,是從你的刀裏讀出來的。哪怕是劍走偏鋒的招式,也看得出你是一個一身正氣的人,你這樣的人,我一定是想結交的。”

虎子聽了這話高興了:“好好好!你這個朋友我交下了!你也別彭君彭君的叫我了。跟別人一樣,你叫我虎子就好!哪天你得了空到太陽山上找我玩兒。”

橘金澤笑得更開心了:“好,我就叫你虎子了。有機會,我一定去找你玩兒。”

兩人說著話,台上唱著戲。忽然間一聲槍響自樓上傳來!

“砰”!一聲炸響,眼見著是從二樓的包廂那裏滾下一個人來,狠狠摔在了一樓的茶桌上!

這離著虎子可不遠。這人仰麵躺倒,眉心上有個血窟窿,血噴出來糊了一臉,一時間沒看出是誰來。再細看,不是旁人!整個昌圖府不剃前額頭留辮子的就這麽一號人物,是那個鄂倫春族的年輕人,卜拉木庫哈!

虎子雖是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心裏頭可憐他。明明是命大死裏逃生,卻也是落得了一個橫死的下場,這算是怎麽個說法?不是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

不管虎子的思量,這一下可是把大廳裏頭不少人都嚇壞了,紛紛站起來要往外跑!可是這一幫人剛站起了身,卻是聽得一陣拉槍栓的聲響,嘁哩喀喳,那些老毛子和小鬼子端著槍又把站起身的人紛紛逼回到了座位上。

一時間園子裏,隻能聽見戲台上的聲響。

戲比天大,這是規矩。隻要是上了台,人沒死,這個戲就得演完。哪怕說是這邊唱著戲呢,台下麵著急忙慌跟他喊:“你老婆抱著孩子跳河了!”那他也得把這一出戲唱完!

戲鼓樓的眾人有這麽一副架勢,有這麽個功夫勁兒。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要想以後還能吃這碗飯,那就得照著規矩來。

這場子裏眾人嚇壞了,卻是見樓上包間裏頭紛紛下來人了。走在前邊的是安德烈,槍還端在手裏呢。

打後台出來一人,扮著旦角呢,是陳班主。今晚上本來說好是要唱壓軸的,前麵出了這麽個事情也是坐不住了,趕忙出來瞧瞧。

安德烈在前,渡邊雄也、安知府、納蘭仕恒就跟在後麵,不過幾步,就來在了近前。

“怎麽個事情啊?”到了地方安知府趕緊問了一句,“將軍,這人我見過,不過是戲鼓樓的小廝,絕對不會圖謀不軌,想必是將軍誤會了什麽吧?”

安德列一笑:“大家不要害怕,不過是我一點點個人的原因。這個人,我不認識,但是他好像認識我。我看見你們都是半個光頭,隻有他不是,我就想起來他是誰了。當初遊過河的人吧,沒想到又見麵了。我就把當初沒做到的,完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