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過美人關

第一百零二章過美人關

咱們說回到俄軍經由昌圖府的這支部隊。這支部隊過了昌圖,便是在鐵嶺駐紮了下來。先後接手了火車站和電報局,再而後大興土木,沒有一點繼續打仗的意思了,倒像是要在這裏建立工事,長期駐紮了。

這一支部隊沒什麽作為,卻是原在旅順駐紮的部隊,一路攻城略地,在閏八月八,打下了奉天府!這樣算起來,關外之地,東北的白山黑水、朗朗青天,便是完全落入到了老毛子的夾袋裏。

那又有什麽辦法呢?老佛爺都已經下了通文,說是要“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了,做老百姓的自然是要受著的。

奉天城盛京將軍守城那一戰本是轟轟烈烈,要是放在以往那算是說書人的好材料。編纂一番,這樣的時事更有人愛聽。如今敢說?老毛子一粒花生米崩了你的腦袋!

街頭上拿著牛骨頭打點兒唱曲兒要飯的,都知道編了新詞:“那俄國軍,逞威風,好似天將天兵架長弓!一炮轟在了城門口,打得小賊把腿蹬……”

世間的事情說來奇怪。那老毛子在東北燒殺搶掠是沒幹一件好事,按理說無論官民都應當是對他們恨得牙根子直癢癢——老毛子可是一村一寨不留活口地殺人,隻是到了城裏愛惜房子才不放火的。但是這些活下來的大清國人,還是一副沒事兒的模樣。關東這邊全是老毛子的地盤了,也安定了點兒了,一個個就都該幹嘛幹嘛,那一處處焚燒屍體的滔天火浪滅了,也就全都被忘了。

昌圖府城裏的人,該上工的上工,該出攤的出攤,該收地的收地,該唱戲的唱戲,就是那些旗人的公子哥兒,也是恢複了往常那一副提籠遛鳥好不清閑的樣子。就連私塾,都開始正常上課了,那些學童,等到私塾再上課的時候,居然除了趙善坤,一個不少!

郎雲書和劉老本是住在城外,這一遭事情,未曾成亂刀兵之禍,兩人性命得以保全,已經是謝天謝地不敢強求太多。而今再回來上課,能夠確保糊口,已經是喜出望外。

沒人不知道趙家的大宅變成了洋鬼子的指揮部。私塾裏的孩子們也有好多以前受過趙小狗恩惠的,玩兒的親近的。現在隻道是他死了,對於其人,一個個閉口不提,仿佛以前沒有過這個人一樣。

隻是私塾裏學生的用具都是人家一個個從自家拿來的,找小狗當初在這讀書的時候,擺在前排的是一副紅酸枝的桌椅,現在人不來了還擺在這裏多是紮眼。雖說是低矮,用不上,為求一個眼不見心不煩,郎雲書還是把他挪到了後麵。

想來也是覺得有些唏噓的。雖說這個孩子很是不待見讀書人,讓郎雲書有些厭惡。但好歹算是機緣相識,有一場師徒的名分恩情,是自己第一次教授的學生中的一名,而今說死就死了,好是讓人心疼。

心中略作思量,也是不能長存。已經是到了亥時,郎雲書剛想要吹燈睡覺,卻是聽得身後有個女人的聲音喚他:“公子便是要這般心急嗎?奴家才到,便是想要吹燈?”

郎雲書打了個激靈,回身看去,炕上坐著一個女子。略施薄粉,淡掃蛾眉,正是那夜在山寺之中邀他遊覽的女子!

“呀!”郎雲書又驚又喜,隻道是自己在案上睡了,“姑娘,可是又夢到你了呢!”

十七奶奶笑了一聲:“還叫我姑娘,上一回,你都喚我做十七了呢……公子真的道是做夢嗎?那奴家在公子的夢裏,公子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郎雲書深打一禮:“十七姑娘說笑了,所謂‘君子慎獨’,哪怕是在夢裏,不恪守本心,怕是汙了讀書人名頭的呀。”

“那裏來的讀書人?”十七奶奶一攏袖子站起身,“秋高氣爽,雲淡風輕,漫漫長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公子就隻能想得到子曰詩雲嗎?”

郎雲書一愣,往後退了幾步:“雖是在夢裏,郎某也是不能輕易做了下做的事情。小生也是有心上人了的,我還等某一日功成名就,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了那個姑娘呢,怎能是對不起伊。”

胡十七一挑眉毛,上前伸手一拽,便是把郎雲書拉在炕沿上坐了,她自己緊貼著郎雲書的身子,伸出手指在郎雲書的胸膛上畫著圈:“書生你說你有心上人了,卻是看不上奴家?我且問你,那姑娘生得是一副怎樣的花容月貌,是有一想之美嗎?還能把奴家比了下去?”

郎雲書哪裏經過這樣的挑逗?臉色潮紅,整個人都木了!想要掙開,卻是沒有胡十七的力氣大。再加一些力氣?郎雲書又有一些舍不得了。呆愣了好一會兒,胡十七都有些不耐了,臉湊上去,對著郎雲書的耳朵呼出了熱氣:“想著那個姑娘呢?她是不是比得我?”

“不……不一樣的……”郎雲書開口都變得有些結結巴巴了,鄉音更加的濃重,“儂是美人,論樣貌那姑娘不如你的。隻是那姑娘才學過人,時有高論,做事情雷厲風行,和一般的女子是不一樣的。小聲說雖然自覺地的身份卑微配不上她,但也想著有一日考取功名,與其結百世之好。”

胡十七放下了手,一抬身直接坐在了郎雲書的懷裏:“真的如你說的那般好嗎?”

感覺著郎雲書心跳地愈加的快了,胡十七嘴角微微揚起些笑來——天下間哪個正常的男子受得了這個?柳下惠的故事,胡十七就沒相信過。

“姑娘……十七姑娘,請你自重些……”郎雲書臉紅的跟猴兒的腚似的,出喘氣都粗重了好多,伸手去推,確實覺得像是腿上壓了一座肉做的泰山,推不動、移不開。

十七奶奶笑罵道:“公子你好生的不要臉!這是在你的夢中,是你想我這般做,我才這般做的,若是公子沒有與我歡好的念想,我自然就下來了。公子大好的男兒,卻是連小女子都推不動,不就是不想奴家起身嗎?公子不若先是把那你心上姑娘的事情與我說了,也好叫奴家見識見識。”

胡十七一番話出口,郎雲書是哭笑不得,心想著:莫不是我也想要春羅帳裏頭的快活了嗎?

“那姑娘,是知府家的千金!”郎雲書思量了片刻,還是開了口,“我倒不是想要高攀知府家什麽,隻是喜歡那個姑娘,畢竟未來我也是要做得狀元的!”

一挺身子,十七奶奶轉身落了書桌前的坐上,忽而覺得懷裏空蕩蕩的郎雲書,還有些不舍得。胡十七嗤笑了一下:“你這落魄的書生倒是好想癩蛤蟆吃得天鵝肉,那知府的千金是你這樣的人物能碰的嗎?要曉得,那知府的千金是被許配給了納蘭博維的,人家是朝廷大員,你是個什麽東西?就算是安姒恩不嫁給納蘭博維,你可是曉得納蘭朗與安姒恩糾纏不清嗎?你道是為何私塾散學的時候,小國公常常恰巧路過,與安姒恩同行?你思量著這麽多沒邊兒的事情,不若……趁著夜色正好,與我共赴巫山做神仙!”

“休要胡言!”郎雲書一抖身子站起來,指著胡十七便是罵道,“我苦讀詩書,自然是要做得官的,未必比納蘭博維差在什麽地方!雖是在夢中,我於你沒名沒分,怎麽做神仙?你走吧,便是不要再來了。”

胡十七長歎了一口氣,心道真是有人讀書讀傻了。她一輩子好幾百歲,遇見過兩個坐懷不亂不趁人之危的,一個是讀書的,另一個也是讀書的!

她隨便一揮手,郎雲書便是睡倒在了炕上。一道清風在房子裏蕩了一圈,胡十七便是沒了蹤影。

胡府仙閣裏依舊是燈火通明,在三更天裏熱鬧非凡。

胡十七登上外廊的樓梯,所有見了的狐仙都是躬身行禮,口稱“十七奶奶吉祥”。胡十七心裏帶火,往日裏笑容而今不見,噔噔噔上樓,未曾理會旁人。這些個小狐仙心裏頭都直打鼓,心說是哪個不開眼的敢招惹十七奶奶?得嘞!這幾天消停著點,別惹出什麽禍來,免得十七奶奶把這股邪火撒在自己的身上。

說話間胡十七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胡傳文早就等在屋裏,淺淺道了個萬福:“奶奶您吉祥。”

經過了這麽久的時間,胡傳文身上已經看不出一絲半點田獵戶的模樣了,全然恢複了女子身。要說有些可惜就是,她仍是個煙魂,哪怕是變化成了狐狸也是假的,說到底是個鬼物。

十七奶奶坐到了榻上,外袍甩落在地:“傳文,你已經是黃家老仙堂上的仙家了,又是那小丫頭貼身的報馬,做事情要精細一些,怎能是時不時就往家裏跑?這算是壞了規矩的。”

“哎呀,奶奶……”胡傳文嗲聲嗲氣地撒了個嬌,跪坐在了胡十七的腳邊給她捏著腿,“我這不是想您老人家了嗎?況且那個黃家的報馬黃學文,是個悶葫蘆。一日日很無趣,不如回來伺候您老人家自在。”

胡十七伸手戳了下胡傳文的腦袋:“我孫女別的都差一點,就是生了一張巧嘴,能哄奶奶開心。”

胡傳文看胡十七臉上有了笑模樣,便是又開口:“奶奶,您說您何苦?怕是離著那劫數沒有多遠了,您就是在家中好生修煉不好麽?雖說是食人陽氣的法子能增長道行,卻也到底不是自己修來的,恐是壞了心境。到時候渡劫,少不得是要有麻煩的。”

十七奶奶輕撫著胡傳文的頭,長長歎了口氣,說:“孩子,你以為奶奶到底是為了什麽?這關東不是以前的關東了,昌圖府裏頭莫名其妙來了不少的能人,很多是不懷好意的。奶奶這麽得多年歲都坐了過來,已經是活夠本了,可是我得保下仙閣!我已經不在乎渡劫不渡劫了,咱們的仙閣能存續,才算得上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