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出門沒看黃曆

173 出門沒看黃曆

一提孫子,沈長歌抖了三抖。

孫子誠可貴,門當戶對價更高。

要不然,兩個沒話說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一拍兩散,孫子不就可憐了嗎?

自行腦補了小東西在地上拖著大長鼻涕哇哇喊爹娘的情景,沈長歌又打了個激靈。

她難道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找個有感情的對象相處嗎?

可是,她想,感情這個東西,隻要你對我好,我對你好,完全是可以培養出來的嘛。

舊時新人掀蓋頭之前連麵兒都沒見過,不也慢慢培養出感情過了一輩子嗎?

自己當初跟丈夫也是經長輩介紹認識的,從一無所知,到後來不是感情發展得也蠻好嗎?而且這樣的情況不是一家兩家。

沈長歌對小白印象其實還不錯(除了誤以為她身上有一朵紋身之外,不過後來好像沒再看到了,可能是一時心血**畫上去的?),但此事卻似乎已經沒什麽商量餘地了。

門不當戶不對造成的婚姻悲劇,沈長歌這個年紀聽得已太多。

年輕時最好的閨蜜,就是不聽父母勸告,鐵了心私奔,結果被對方家裏的封建殘餘觀念虐得死去活來後悔不已,愛情故事的結局竟然是她服用過量安眠藥去世了。

當時沈長歌抱著閨蜜的屍身哭了好久,這件事給了她很大的刺激。

她下定決心,將來自己的孩子若是找對象,門當戶對是最基本的要求,否則,自己寧可咬牙做個棒打鴛鴦的惡人......說的就是現在了。

小白今天總打噴嚏,她想,八成是有人在想我呢。但願是巫山,別是伯母。

剛剛又打完一個個噴嚏就被領導厲聲傳喚走,說是剛剛接到消息,本園一名女童因昨日芭蕾課下腰時操作不當,導致腰肌嚴重拉傷,搞不好還得手術,是否能完全恢複還要看情況。

領導說,小白得全權負責。

小白慫成了皮皮蝦。

幼兒園所有的舞蹈課都是由兩名老師一起授課的,為什麽領導沒說先了解一下情況,而直接就認定是自己的責任呢?

事實上,那天是另一位新來的李姓女老師幫童童下的腰,李老師在別的園也有一定教學經驗,知道下腰動作有風險所以點到為止,況且童童下課時並沒有顯示出什麽異常。

作為首席芭蕾老師的小白,一直在教室前麵做示範動作,昨天碰都沒有碰過童童。

她委屈地望著領導:“主任......”

喉嚨裏的話轉了轉說不出口。把責任都推給李老師似乎不妥,怎麽說也是兩人一起負責那個教室的。

教導主任:“你什麽都不用說了,先收拾東西回家等通知。”

小白:“什麽通知?”

教導主任:“童童的家長打算走法律途徑。”

小白一驚,弄不好要打官司。

她猛然想起前不久看的新聞,說浙江一個小女孩在舞蹈課做下腰動作時受傷,幼兒園賠了40萬,因為造成那個小姑娘終身癱瘓了......

小白害怕了,錢是一回事,萬一孩子真出什麽毛病就造孽了!

“童童住哪家醫院?我先去看看她吧。”

教導主任目光閃爍了一下:“不用看了,人家家長對你充滿敵意,去了也不會讓你見的。”

小白感到,一口黑漆麻五的大鍋正朝自己劈頭蓋臉砸過來......

麵對黑鍋,小白本能地想為自己辯解一下,問教導主任能不能把監控視頻調出來看看。

主任說已經派人去調了,找到之後會通知她。

小白略寬慰地想,視頻可以還原當時情景,看明白是怎麽回事的。當下最重要的是希望童童沒事才好。

這時,福利院馮院長來電。

小白還沒接,就有人告訴她幼兒園門口有人找。

這一樁樁的事兒,真忙啊!

一愣神的功夫,手機已經不響了,小白打算待會兒再打回去。

單位門口停著的一輛車裏,婷婷嫋嫋走出一位貴婦,穿戴並不顯得張揚,卻有種低調的奢華。

小白:“伯母?”

來者正是巫山的母親沈長歌。

小白吞了吞口水,有種不詳的預感。

手機在兜裏又響,但她為了表示禮貌,隻好不接且消了音。

沈長歌很有風度:“小白,我知道你忙,就打擾你幾分鍾可以嗎?”

小白:“伯母請講。”

那些言情小說不是白看的,書裏一般出現這種局麵時,豪門老夫人一定會從手提包裏拿出厚厚一遝鈔票或者一張卡,鄙視地說,“拿著錢,離開我兒子,永遠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然後那些苦情劇的女主角,通常會嘩嘩地自來水一般淌著眼淚,很有骨氣地不拿錢就主動離開豪門男主,帶球跑到窮鄉僻壤過一段淒淒慘慘的日子,十有八 九會在廢棄茅草屋裏咬著毛巾苦哈哈生個娃並暈過去。

同時,豪門公子開始翻天覆地地找女主,並跟家裏鬧翻。

最後,女主究竟是苦盡甘來一家三口團聚,還是男主找到一個半死不活的心愛之人,唱著“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收場,那就得看作者的心情了。

不過,小說不都騙人的嗎?

麵前的沈長歌麵帶笑容卻不顯得虛偽:“小白啊,阿姨看得出來,你是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兒。”

小白知道,這種話後麵一般都會跟一個“但是”。

果然。

“但是,”沈長歌話鋒一轉,“你的生活這麽簡單,大山跟你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們的經曆、生活習慣、交友圈子,全都不一樣,日後會有矛盾的。我隨便舉個例子,他經常要出席公眾活動,麵對媒體的鎂光燈,到時候要攜夫人同往,你喜歡麵對這些嗎?”

小白的確很不喜歡。

沈長歌:“我再舉個例子,大山沒什麽藝術細胞,不會唱歌不會跳舞,小時候讓他們兄弟兩個練鋼琴,弟弟倒是練成了,這個哥哥,能把彈鋼琴的聲音變成彈棉花。他成天跟人談的都是如何創造利潤,如何開拓市場,其實是個挺無趣的人。你們會有共同語言嗎?”

小白望向沈長歌殷切期待的眼睛,明白她並非在詢問自己的意見,而是心中早有定數,隻是來試圖說服自己放棄罷了。

記得小說中,此時豪門老夫人的嘴臉應該是很醜陋的,用詞也惡毒;但是巫山的母親優雅高貴,無論說的是什麽,都顯得那麽彬彬有禮,聲調也讓人如沐春風。

小白鼓足了勇氣,聲音卻細若蚊蠅地說:“是的伯母。我相信所有問題都是可以克服的。”

沈長歌輕歎一聲,講了自己閨蜜的悲劇,又舉了其它幾個門不當戶不對造成悲劇的例子,顯然是有備而來。

然而,這個看起來略顯柔弱的小白,除了適當表示同情之外,竟然沒有絲毫打算退讓的意思。

“小白,你還很年輕,現實很殘酷,許多事情不是想當然就可以的。做我們家的兒媳婦,有個什麽風吹草動,全世界都會知道的,那種壓力你受得了嗎?”沈長歌看了看表,“你該回去了吧?這件事情從長計議。”

小白心情很低落,但極力表現出鎮定:“伯母再見。”

這女孩子一點兒也不像自己想的那麽好說話,現在的年輕人都太有主意了,沈長歌憂心忡忡地走了。

一天出了兩樁煩心事,小白感覺雪上加霜,發了一會兒呆,想起給馮院長回電。

馮院長平時待人和善,更是很少對小白發火,可是今天,她用嚴厲而不容商議的口吻說:“到我這裏來一趟,越快越好!”

別的暫時沒說。

小白心裏打著鼓趕過去。院長臉色極為難看,門一關開始大發雷霆:“你跟那個大款發展到哪一步了?”

馮院長這一代的人喜歡把富豪稱為“大款”。

“院長...”小白為難地說,“我想跟巫山結婚。”

“啪!”

一根厚重的玻璃鎮紙拍在桌上,被摔成了兩截。

馮院長:“你敢!你結一個試試!”

小白嚇得肩膀一縮。

多少年沒見過馮院長發這麽大脾氣了,尤其是她度過了更年期之後,脾氣一直很好的。

“你怎麽會認識那樣的人?富家公子跟哪個女的都可以摟摟抱抱,你怎麽可以跟這樣的人結婚呢?我辛辛苦苦培養你長大成人,你怎麽可以這樣糟踐自己呢?!”

小白又是一哆嗦,今天黴得起鍋巴灰了,出門沒看黃曆。

很少發火的人一旦火山爆發,那氣勢絕對不是經常耍小脾氣的人能夠比擬的。

而且小白也沒想到,院長會為這件事生這麽大的氣。

馮院長的措辭更嚴厲了:“再說了,人家父母同意嗎?人家家大勢大的,看得上你嗎?女孩子,得要臉麵知道嗎?!”

這話像萬千根針,刺進小白的心裏,她的自尊受到極大挑戰。

內心一番天人交戰之後,小白忽然一揚頭,倔強地說:“馮院長,您不是一直教育我們,不以成敗也不以貧富論英雄嗎?”

馮院長一愣:“你怎麽突然說這個?”

小白:“如果真要是這樣的話,雖然我沒有大家大業,但請問我哪一點配不上巫山?”

馮院長沒想到一向聽話的小白會頂嘴,更沒想到她會用自己說過的話來頂撞自己,她從桌上抓起一張紙,氣憤地扔到小白麵前:“那你看看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