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115流淚都推給洋蔥

113 115流淚都推給洋蔥

這天下午,一位女士費力地騎著一輛對她來說過大且過時28寸自行車往園裏來。

車把上掛著個網兜,裏麵鼓鼓囊囊塞著各式各樣的空塑料瓶,有的癟了,有的上麵還有土,一看就是別人扔掉她撿來的。

見到小白疑惑的眼神,那位女士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說:“白老師,您是新來的,可能還不知道,我是3班牛牛的媽媽,單親,收入很低,所以平時沒事隻能再撿點瓶子去賣,多少能補貼點家用。那個,牛牛給您添麻煩了吧?”

“沒有沒有,牛牛特別懂事特別乖。”

小白發現牛牛媽媽的袖子上還有補丁,雖然補得很好不太看得出來。

但是這年頭,衣服上帶著補丁出門的人實在不多了,可見她一個人撐得有多辛苦。

就這樣,這位母親也還是咬牙交了那300塊進口水果費,不想虧待了自己的孩子。

眼看著這位在貧困線上掙紮的母親被騙,盡管自己也將是幼兒園這筆額外收入的受益者之一,小白實在有愧,心裏糾結得連中午吃最喜歡的牛肉方便麵加火腿腸都不香了。

自那以後,小白每日在幼兒園裏踅摸來踅摸去,凡是看到別人扔掉或者打算要扔的空瓶子,她都會特地要過來衝洗幹淨,裝在一個大口袋裏,為牛牛媽媽攢著。

可即便這樣做也無法減輕她的內疚,盡管小白並不是對進口水果加餐偷梁換柱的始作俑者。

又是一天放學時,看著牛牛和媽媽相親相愛走遠的背影,背負了兩天沉重心理負擔、吃不好睡不好的小白,最後還是敗給自己了。

“算了算了,誰教我社會責任感那麽重呢?哪怕丟了這份工作也比良心受譴責好。因為工作丟了,大不了可以再找;要是良心丟了呢?那可找不回來了。”

於是,小白冒險偷偷拍下了水果擺拍前和擺拍後的照片,然後匿名發到家長群,就這樣公開了進口水果費的秘密。

一石激起千層浪。

家長群裏起了軒然大波,還有人把這件事捅成了網絡熱搜頭條,引起了幼兒園領導的注意,更引起了全社會的關注,甚至有媒體堵門來采訪了。

頭大的幼兒園領導不得不站出來解釋,說那天的進口水果不太新鮮,怕小朋友拉肚子才換了普通水果,以後不會了,請各位不要再小題大做。然後緊急召集年級組長們開會,私下裏打聽內鬼可能是誰。

沒料到事態失控的小白慌了神兒,她本來隻是簡單地想告訴家長真相,讓他們別再花進口水果費這個冤枉錢而已。

之前信誓旦旦說良心最重要的小白,這會兒慫到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大家懷疑到自己。

現在突然覺得,那幾千塊工資對自己來說老重要老重要了,不然房子都租不起了,難道睡大街嗎?

可還是很快就有人懷疑到了小白頭上。

因為她給牛牛媽媽留瓶子的舉動,讓人猜測她是看到貧困媽媽勒緊褲腰帶交了進口水果費,一心軟才公布出去的,這才為幼兒園引來了災難。

幼兒園的名聲一旦臭了,以後生源可是大問題,老師們的工資和獎金怎麽辦?這也是關係到老師們民生的大問題好不好!

年級組長找到白雲暖,眼神犀利:“小白老師,這事兒跟你有關係嗎?”

“沒沒沒關係”5個字就在嘴邊,眼看再努把力就要順利擠出來了,可有的時候,這張嘴它就是不聽自己使喚!

小白又敗給自己了,她聽見自己擲地有聲地回答:“對,照片就是我拍的,也是我發到家長群的。”

說完真想揍自己一頓。

天生不會撒謊,沒辦法,這下完了,飯碗又要砸嘍!

正在小白做著卷鋪蓋走人的打算時,沒想到年級組長笑眯眯地說:“小白老師,你做得很好,我們就是需要你這樣有正義感的人來為人師嘛。不過幼兒園都解釋了,那隻是個誤會,以後不會再有換水果的事了,你放心哈。”

小白這才鬆了口氣,看來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接下來的幾天中午,孩子們果然吃上了進口水果,這些畫麵都被拍下來,放到網上大肆宣傳。

幾天之後,這件事的熱度大大降低,沒人再關注了。

於是一到中午的水果時間,年級組長或什麽人就來找小白有事,都是些八杆子打不著的雞毛蒜皮的小事。

小白明白了,這是明擺著把自己支開,又要對那些水果做手腳啊。

正義感爆棚的小白,與園長進行了一番對峙之後,終於被掃地出門。

園長說了實話:“小白老師,我們這裏是小廟,容不了你這個大佛,請你另尋高就吧,我再多發你一個月工資,請你口下留德。”

小白再次失業了,這次雖說問心無愧,但失落卻一點不假。

有時候,她發現自己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可錯的到底是誰呢?

正無比落寞地一邊軋馬路一邊懷疑人生,“吱——”,一輛轎車精準地在她身邊停下。

她的第一反應是:巫山?

可是這車不夠豪。巫山開的都是豪得不能再豪的車子。

小白眯起眼睛,看見逆光走來的人竟然是巫山的助手麻陽先生。

麻陽說話一向簡潔利落,開門見山:“白小姐你好,巫先生打算買下一個幼兒園,請你去當園長,你願意嗎?”

這個時候,這個消息,這份信任,簡直是雪中送炭。麻陽不但代表巫山為小白送來了生計,也送來了對她人品和能力的肯定!

是,巫山曾經讓自己走投無路,但同樣的,他也常常在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在前方為自己打開一扇門。

他真的曾經是個惡魔嗎?

孤兒院長大的小白,本來就是收到一點點溫暖就會感動的人,現在更是感動得當場哽咽起來。

雖然她知道,買一個幼兒園對巫山的財力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可難得是這份心意。

再說了,財富是人家掙的,人家就算買得起幾千幾萬個幼兒園,又憑什麽要買來送給自己呢?

麻陽又適時補充了一句:“看中的那個私立幼兒園離你家不遠,而且還可以給你配車,還......”

“不用了,”小白用盡全身的力氣保持住頭腦的清醒,但是再過一會兒可就不好說了,“謝謝你們,但是我哪兒夠格當園長啊,哈哈。”

麻陽:“白小姐,你這是拒絕了?”

白雲暖:“是的,我恐怕無法勝任。”

麻陽半晌無言:“行,但是你如果改變主意的話,隨時聯係我。”

白雲暖:“謝謝,不會改的。”

一種複雜的情緒在小白心中蔓延開來。

此時此刻,巫山正難得空閑地在家跟小坦克逗著玩。

狗狗要的不多,主人陪它一會兒,就能把它樂得屁顛兒屁顛兒,激動得大氣都喘不過來。

小惡霸狗明顯又長大了一些,皮毛光亮,氣勢更盛,但眼神還是蠢萌蠢萌的。

它不厭其煩地搖著尾巴,把主人扔向遠處的玩具撿回來,仿佛速度越快,主人就會更喜歡自己一點似的。

而被主人喜歡與否,對它來說是無與倫比的要事!

不斷重複拋物這一動作,讓巫山想起了死去的威風。

以前,威風也是那般叼著東西英姿颯爽地朝自己飛奔而來,矯健得像一道墨色閃電,而現在,它在哪裏呢?

又想起威風很小的時候,有一次自己不小心當著它的麵把一塊巧克力掉在地下。威風馬上衝過來聞,而自己當時想都沒想就把巧克力撿起來直接塞嘴裏了,什麽衛生不衛生的都沒考慮,隻因為狗不能吃巧克力!

自己一向那麽緊張它,而威風對主人的真情也是毫不含糊。

記得有一次,巫山經過一個停車場入口時,一輛汽車突然失控撞向他。

當時威風第一時間用力狂推巫山,跟保鏢的反應一樣神速。所幸最後誰都沒受傷。

黯然懷念了威風一會兒,巫山決定以後要善待現在這隻小坦克。

怎麽善待呢?

除了多抽時間陪它玩之外......巫山拿起電話:“喂,給朕再弄3隻差不多年紀的惡霸來。”

“是。”

於是,小坦克多了3隻差不多大的健康活潑的小夥伴,主人不在家的時候,它再也不會感到孤單了。

每天,4隻小惡霸浩浩蕩蕩結伴出去耍,一起搶食,一起打群架,一起撒野賽跑,很壯觀也很開心。

可是,隻要巫山一出現,或者隻要老遠聽到了他的腳步聲,4隻小惡霸就會爭先恐後奮不顧身齊齊向他衝來,什麽好吃好玩的都可以暫時不要。

以巫山的年紀,不敢說已經閱盡人間盛衰草,但至少他比同齡人接觸的人多得多。

接觸得人越多,他就發現自己越喜歡狗這種動物。

狗越來越像人,而有些人卻不如狗。

真正的愛是無聲的。雖然狗狗不會說話,但心裏什麽都明白,它們單純而真摯的一舉一動,令人的心變得柔軟。

經曆了很多事情,也經過了很多思考,每當巫山想起自己初見小白時,對她做的事情和所用過的言辭,就自認真是連狗都不如。

從來沒後悔過的他,頭一次希望那一切沒有發生過。

正是因為想彌補她,所以好不容易逮到她再次失業的機會,想為她專門開一家幼兒園,交給她來管理,或者說幫她練手,可是這女人竟然不領情!

除了她,好像還沒有別的女人拒絕過自己。

這個女人實在有點意思。看來她教朕要多為別人著想,要有社會公德心,都不隻是嘴上說說而已,而是冒著喝西北風的風險身體力行。

那麽,有什麽是這個女人想要的呢?

很快,小白就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不過,並不是從巫山那裏。

小白勇敢公布幼兒園亂收費問題的事跡一下子傳開了,某五星幼兒園園長主動聯係她,邀請她到自己那兒去工作,說我們正需要你這樣有正義感的好老師。

“這是真的嗎?您也是幼兒園的管理者,不但不排斥我這樣多嘴的,反而對我的行為大加讚賞?”

“當然,”那位園長說,“如果貪圖一時的利益,教育機構便不會走得長久;如果連老師的人品都不過關,又怎麽培養得出祖國的棟梁?我的眼光夠準、夠遠,我的運氣也夠好,才能遇得見你這樣的好園丁。”

小白涕淚橫流地握住這位姓裴的園長的手,雖然才是第一次見麵,卻有一種久違知己的感覺。

於是,曆盡千辛的小白總算擁有了一份穩定、而且收入比較滿意的工作,她準備全力以赴投入其中,來報答裴園長的知遇之恩。

巫山得到消息,也釋懷了。

他原本以為,所有人都想追求更多、更好、更高,追求當第一,卻沒想到有人如此不爭和知足。

如果這就是小白那女人要的,那就隨她去吧,隻要她開心就好。

長期食欲不振、隻吃點兒白飯和蔬菜的巫山,忽然特別想吃煎餅,就是小白以前帶他去過的何爺爺那個小攤兒的煎餅。

盡管上次吃了,身體出現激烈反應,他也還是想去試一試,哪怕隻是聞聞那個味道呢?

而且他還想起,小白囑咐他要多多照顧何老爺子的生意。

不知哪裏來了一股衝動,巫山叫上麻陽即刻同去。

麻陽怔怔看著他問:“你在惦記一個人?”

“沒有,朕隻是想念那個味道了而已。”

也許,味道與某個人也是有聯係的吧。

又是天色漸暗之時。

狹窄的胡同,車子都停不進去,他們隻得把車停得老遠,然後步行進入胡同。

對巫山來說,上一次感覺市井的味道如此陌生,這一次卻有種莫名的親切。

巫山對方向有著天生的敏銳,隻要去過一次的地方,無論多麽繞,第二次找到也毫無難度。

而麻陽的腦子飛快地轉著,琢磨待會兒要怎麽勸阻他別吃下去。

雖然巫山的身體機能設置,會讓他自然排斥白飯和蔬菜以外的食物,但是架不住他在感情上因小白的緣故對煎餅產生親近。

快要到何爺爺的攤時,忽然聽到前麵一陣破口大罵之聲,原來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在鬧事。

何爺爺顫巍巍一臉惶恐地躲在一旁,可憐兮兮地看著少年將自己剛做好的煎餅踩在腳下使勁碾,少年嘴裏還罵著難聽的字眼。

“怎麽回事?”

麻陽上前一打聽,少年還來了個惡人先告狀。

原來是少年之前強調煎餅裏不要香菜,但是何爺爺年紀大了記性差,最後還是習慣性地給他放了一把香菜碎。

就這麽點兒小事,少年不依不饒。

麻陽聞見他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酒精味兒,看來是醉酒鬧事。

又覺得他眼熟,忽然想起閱覽愛家福利院卷宗尋找急需救助的孩子時,好像看到過他的資料,記得他,因為他好像是福利院裏年紀最大的孩子。

麻陽低聲告訴巫山:“我認得這小子,他也是愛家福利院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叫陸歡。”

巫山冷冷不發話。

陸歡醉醺醺一個勁兒地宣稱自己有錢,有很多很多錢,不是因為這倆小錢兒才鬧事的,實在是老頭兒太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麻陽上去套他的話:“很多很多錢是多少呢?”

“10萬,不少了吧?不過,現在已經沒,沒有了。”

16歲的少年,頂多在上學之餘打個工,哪來那麽多錢呢?又花到哪裏去了呢?

麻陽警覺起來。

陸歡本來不是個愛說話的孩子,但喝醉了就變成話癆,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一不留神把實話禿嚕了。

原來他昨晚趁馮院長忘了鎖辦公室門,偷了巫山讚助經費裏鎖在院長辦公室的一部分現金,今天曠課出來花天酒地揮霍。

白天自己吃了頓大餐,跑遊戲廳玩了遊戲,然後用網上買的假ID去了賭場,結果手氣不佳,10萬輸光了9萬9,最後肚子餓了,剩一點跑來買煎餅,心情不好所以在這裏醉酒撒潑,拿老人家出氣。

巫山知道真相以後氣不打一處來,又好久沒跟人打架了,當時就揍了陸歡一頓,不過看他還是個孩子,手下留了情,而且避開了他的臉和要害處。

陸歡本來也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一枚,但一來喝了酒力不從心,二來他還算結實的身板兒在巫山麵前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麻陽也覺得這孩子該揍,而且知道巫山有分寸,就沒攔著。

巫山揍完之後,薅著陸歡的脖領子問:“你丫知錯了麽?”

陸歡齜牙咧嘴:“知什麽錯,你們是誰?”

夜色朦朧,陸歡把自己的底兒交代了,可到現在還不知道對方什麽來路。

“朕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巫山是也。朕捐助你們福利院的錢,是給有病有殘疾的小孩治病上學用的,不是給你丫花天酒地用的,這就是朕今天你挨揍的原因,明白了麽?”

陸歡一聽巫山的名字,如雷貫耳啊,瞬間酒醒了一半:“明白,明白!”

“明白趕快滾,回去跟你們院長承認錯誤,限你2年之內把這筆錢還上,清楚了麽?”

“清楚,清楚!”

以陸歡的年齡,正常情況下2年內還清10萬,需要在課餘很努力地打工才行。

陸歡捂著主要被揍的位置——屁股蛋子——連滾帶爬逃走了。

何爺爺戰戰兢兢站在旁邊,表情完全像個受了驚嚇的孩子。

人說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就跟小孩一樣了。

他耳朵不好使,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怎麽回事,記性也不好,完全不記得麵前這個大個子曾經和小白一起來過,隻看到大個子揍人,他還挺擔心把那孩子揍壞了。

巫山撣了撣手,整了整多了幾條褶子的襯衫走上前去:“老爺子,來兩個煎餅。”

“不做!因為你們不是好人。”

“哦?怎麽講?”

老爺子還挺硬氣:“半大的孩子你也打,你能是好人麽?”

麻陽過去解釋了半天,說認識那少年,他犯了錯,他們是在幫他家長教育他,老爺子這才不生氣了,磨磨蹭蹭開始做煎餅。

巫山嗅了嗅那個味道,果然和第一次聞到的一樣香,隻是小白不在身邊了。

麻陽擔心地低聲提醒他:“你能吃嗎,別又出什麽幺蛾子。”

巫山接過兩個煎餅想了想,其實也是身體的自然抗拒,最後都遞給了麻陽:“算了,還是都給你吧。”

然後掏出錢包,從裏麵隨意抓出一把票子放在收錢的小盒子裏。

正在收拾東西的何爺爺沒看到。

麻陽毫不客氣,兩個都拿過來開吃,一口都不給巫山留,因為知道他最好別吃。

他倆走出很遠了,老眼昏花的何爺爺開始收攤,這才發現收錢的盒子裏今天破天荒鼓鼓囊囊塞滿了錢。

他費力地掏出來數了半天也數不清,隻道每張都是10塊的票子。

這時,小胡同裏出來倒尿盆的一個鄰居看見了:“何老爺子,今天生意不錯啊!掙了多少?”

“不知道哇,你過來幫我數數?”

“好嘞!”

於是鄰居用剛倒完尿盆的手幫忙點了一下,嚇了老大一跳:“何老爺子,你今天不是去搶銀行了吧?這都是一張一百的,一共有,有,有,足足一萬多啊,額的娘啊!”

“啊?不能吧?”

何爺爺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這些錢是怎麽來的,不過老人家不但沒開心,反而開始擔驚受怕,因為怕攤上事兒。

巫山可想不到這些。

像巫山這種走到哪兒都可以刷臉的人,平時連信用卡都隻帶一張全能白金卡,更別說帶那麽多現金了,他今天是特地多裝了些在身上。

巫山對麻陽說:“交給你個事兒,以後每月來幾次,給這老爺子錢盒裏塞個三五千。”

麻陽吃了一驚:“有原因嗎?”

巫山仰頭欣賞著月亮說:“沒什麽,就是小白交代過,讓照顧照顧老頭兒生意。”

說完吹著口哨,步履輕鬆地向前走了,留下在原地目瞪口呆的麻陽。

除了小白,這世上還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給巫山“交代”工作啊!

麻陽明白,如今的巫山,認知已經高度發展,對感情這東西有了深刻的認識。很明顯,在現在的巫山心中,小白占有了極其重要的位置。

若是對從前那個巫山,麻陽一定會送上祝福,因為他也覺得小白是個好姑娘。但現在,唯有千方百計阻止......

於是他說:“一個小丫頭說的話,何必那麽放在心上?她又不是你什麽人,況且和你身份也不匹配呀。”

“朕從來就不知道,身份是個什麽狗屁玩意兒。隻要人品好,有緣分,看得順眼就行。”

“這麽說,小白你看得順眼,你喜歡她?”

這問題很犀利,巫山回答得也毫不含糊:“現在是。”

麻陽心一沉,試探著拋出最大的疑問:“你喜歡她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而是在背後幫她幹這幹那?這不是你一貫的風格啊!”

一向直截了當的巫山沉默了片刻,終於說了句麻陽從未從他嘴裏聽到過、也無法想象有朝一日會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朕以前對小白做的那些事兒,太不是東西了,沒臉去找她。”

一向穩重的麻陽,也驚得差點兒摔個屁墩兒。

他最清楚不過,巫山這副皮囊已不是當初的皮囊,但因大部分記憶和認知存儲在芯片裏得以成功轉載,所以巫山的內在和原來應該差不太多,隻是原本就不高的情商又退步不少,因為情商這個東西,不是直接從一個大腦轉移到另一個大腦就可以實現的。

新的巫山生成之初,情商低得令人發指,但是在不長的時間內,卻有了長足的提高,學會了自省,學會了為別人著想,學會了關心體貼別人,以至於麻陽都快不認識這個巫山了。

而這其中的主要原因,竟然是因為小白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姑娘的影響!

麻陽心想,人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但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們在一起,否則,走向婚姻是必然的事,然後巫山的身份就會暴露,然後老夫人就會傷心。對不起了巫山,對不起了小白姑娘,要報應就全報應在我一個人身上好了!

他忍痛下定決心,要當個從中作梗的惡人。

第二天一早,馮院長驚訝地發現自己昨晚忘了鎖辦公室門,裏麵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抽屜鎖也被撬了,收在裏麵的10萬現金不翼而飛!

現在記性越來越差,平時出門都要返回來好幾次檢查門到底鎖了沒有,結果還是出了失誤。

此刻,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報警,因為發生這種事,多半是福利院自己的孩子幹的,一般小偷不會對福利院感興趣,而她也絕對不願意讓警察帶走這裏的任何一個孤兒。

比丟錢更讓馮院長揪心的是,自己沒有教育好這幫孩子,如果他們的一生毀在自己手裏,那可是比損失錢財嚴重得多的事情!

正在心裏難受之時,大敞的門被人敲了幾下。

“陸歡?你怎麽沒去上課?”

“馮院長,”酒醒了的陸歡,身上被巫山揍過的地方還隱隱痛著,不過沒有大礙,他低著頭說,“我是來承認錯誤的,院長能不能別報警?”

馮院長驚異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抽屜。

陸歡低著頭嘟囔著:“對,那10萬是我偷的,但是現在已經被我花光了。”

馮院長努力壓著火:“你花到什麽地方去了?”

“吃飯,玩遊戲,然後,然後去了賭場,輸光了......”

陸歡的聲音越來越小,自己也覺得不像話,福利院裏還有很多身有殘疾的弟弟妹妹在等待著救治,這就像個無底洞,多少善款也填不滿的,可是自己竟然這麽揮霍。

如果換了年輕氣盛時候的馮院長,肯定會把他罵個狗血淋頭,甚至打他、罰他跪搓板、不許吃飯,那樣的結果是,孤兒們一個比一個更加叛逆,憤世嫉俗。

但現在上了年紀的馮院長,脾氣沒有以前大了,讀了很多新理念的教育書籍,也多次反思自己從前的棍棒式教育方式是否正確,尤其是對陸歡這種正處在青春叛逆期的少年。

一個媽有一個孩子就夠操心的了,何況馮院長有這麽多視為己出的孩子,不然她也不會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

看到院長傷心欲絕卻不對自己發作的表情,陸歡怕了:“院長你罵我吧,打我也行,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我去打工把這錢賺回來還上!”

沒想到犯了這麽大的錯,今天馮院長既沒打他也沒罵他,反而也向他道起歉來:“陸歡,以前是我對你們太嚴苛了,懲罰也太重了,所以讓你們產生了逆反心理,什麽該做的不該做的,反而都想去嚐試一下,對嗎?”

陸歡簡直不敢相信,馮院長知道了真相,竟然還用這麽溫柔的語氣跟自己說話,這該不會是暴風雨之前的寂靜吧?

“院長,你還是責罰我吧,怎麽都行,就是求求你千萬別報警,我不想留案底,以後不好找工作......”

“過來,”馮院長一伸手,“我不報警,也不罵你,隻要你知錯能改就行了。”

從小沒爹沒媽、吊兒郎當長大的陸歡,被馮院長這樸實無華的一句話感動得不能自已,一頭紮進了馮媽媽懷裏,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窗外,過來當義工的小白正好看到這一幕,也很感動。

馮院長以前比較強勢,所以孩子們很多話都不願意跟她說,也不願意當著她的麵表達感情。

但她仍然是個好院長,好“媽媽”,也許曾經管教的方式方法不對,但她已經是用她的全部身心在愛這些孩子了。如果沒有她,自己和許許多多的孤兒可能都不能平平安安活到現在。

小白一激動就走了進去,也第一次給了馮院長一個深深的擁抱。

以前,她是羞於這樣表達的。現在才發現,擁抱真是個好東西,讓人與人之間的心一下子近了。

陸歡後來為了還上這筆錢,每天去已改名為金拱門的那家店打工,學習了一套漢堡製作和業務管理的流程,幾年後自己開了一家小快餐店,又過了幾年變成連鎖,事業越做越大,品牌店遍布全國。

這些還要得益於馮院長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不過那些都是後話了。

言歸正傳。

他們這邊的問題解決了,但剛剛一轉身的功夫,錢盒子裏又多了3000塊的何爺爺急了。

他顫巍巍地拿起手機:“喂,119啊,不對114啊,也不對,110啊,你們趕快來個人兒!”

當警員知道老人家報警是因為有陌生人給他送錢,都樂了。

“你們還笑?這不義之財我不能收啊,趕緊看看是不是什麽犯罪團夥在我這兒銷贓呢?”

“哪個犯罪團夥,能靠給您的煎餅攤送3000塊錢銷贓啊?我們估計是哪個好心人,想照顧照顧您的生意吧!”

何爺爺痛心疾首地說:“這不是照顧,這是嚇唬啊!”

原來每個人對待意外之財的態度是那麽的不同......

同樣在嚴格不近人情的教育方式下,產生逆反心理的還有巫山和巫海兩兄弟,不過他倆就沒有陸歡那麽幸運了,他們的父親巫天行至今不苟言笑。

雪上加霜的是,巫天行從前一心忙工作,忽略了家裏;而現在雖然退了位也沒閑著,全心全意撲在了小情人兒小青身上。

在妻子麵前總是腰椎疼得厲害,都快直不起腰了,到了小青那裏立馬生龍活虎年輕20歲。

有一天,巫山回家到母親房裏親自喊她吃飯,竟然撞見母親在默默垂淚。

巫山立馬急了,恨不得當時就拿把刀子把惹哭母親的人剁了。

沈長歌怕大兒子惹事,隻好指著桌上的半個洋蔥說:“最近不是全國都在鬧流感嗎?聽說屋裏放半個洋蔥可以預防,所以我就試試,切洋蔥切得流眼淚而已。”

“哦,這麽回事兒啊,那兒子就放心了。”

沈長歌離開房間之後,巫山特地又找借口折返了回去,拿起那半個洋蔥審視了一下,發現表麵已經略有些幹枯了,根本就不是新切的樣子,也就是,說老媽剛才的確是在流淚。

他心裏有數了。

秘密把沈長歌身邊的家丁一個一個叫來盤查了一番,各個都說真的不知道老夫人為什麽事傷心,但看她不開心很久了。

在巫山犀利的目光掃視下還敢撒謊的,那就是不要命,看來大家是真的不清楚。

看到巫山像頭暴怒的獅子抓狂的樣子,搞不好要對家丁們采取什麽措施,唯一知道真相的麻陽隻好站了出來:“我告訴你怎麽回事,但是你必須保證冷靜。”

巫山聽完老爸在外麵的別墅秘密約會小青的事情,氣得差點兒把房頂都掀了。

麻陽:“你打算怎麽做?你答應過我不衝動的。”

巫山目露凶光:“老爸,朕動不了,不過你放心,朕會很冷靜地讓那個女人長點兒記性的。”

當巫天行又一次偷偷摸摸而又興衝衝地跑到秘密別墅的時候,左等右等小青也沒來。

按約好的時間,應該早就到了啊!

打電話過去,竟然說查無此號碼,真是邪了門兒了。

小青就這麽失聯了,也不能完全算失聯,因為她的父母在焦急等待中收到一通電話,說他們的女兒做了傷天害理的事,需要接受應有的懲罰,一年之後等她悔悟好了,就會把她平安送回來。

小青的父母嚇得報警,但是警方好像對這案子早有耳聞似的,錄了口供就走了。

巫天行坐鎮巫氏那麽多年,在各行各業都有過硬的關係,但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大肆找尋小青,不然不等於不打自招自己和小青的關係嗎?

本來他也隻是玩玩,可沒打算把身家、名譽和家庭都賠進去,要不然也不會一直偷偷摸摸了。

所以,他隻是暗地裏派親信打聽小青的下落,除此之外什麽都沒做。

巫山命人好生伺候母親,除了日常精心陪伴之外,還找了劇團和戲班子來家裏專門搭個台子給她一人演出,因為沈長歌很喜歡看舞台劇和聽京劇,找人來說相聲,甚至找小型室內交響樂團來給她一人演奏也是同理。

從某種角度來說,沈長歌是個成功的、幸福的母親。

隻要能博母一笑,巫山一擲千金毫不吝惜,但他卻也不在母親麵前提父親那檔子事兒,而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