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哀傷
第六十三章 哀傷
“別……”鳳妃萱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勁,將自己從沉溺中拔了出來,抓住了他遊移的手臂。
趙煜琬一冷,如同當頭一棒,他陡然清醒,但是卻抵擋不住眼底的哀傷泛濫。他不言不語,雙手緊緊地將她抱起,鑲進了懷中,仿佛這樣才能證明,她此刻的存在。
“萱兒,你嫁給我吧?”他將頭靠在她的肩後,低沉的聲音有點似咽嗚,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的話。
“嫁?”鳳妃萱一顫,整個身子都在抖。
這個字,讓她忍不住地心酸,落淚。
怎麽可以這樣?他應該是驕傲的,高高在上的,是她遙不可及的一種理想,一種追求不得的美好願望,可是現在這個聖潔的願望竟然低頭,要與她並肩同走,甚至哀求她接受,她一個滿身汙垢的庸俗靈魂 ,何德何能?
“不……”她死死掙紮,她不可以汙染了他這樣的謫仙人物,不可以讓他看到她在黑暗中的狼狽,她在銅麵人麵前的屈辱,不可以的。
“你是覺得我不夠好嗎?還是因為對我不信任?本王是誰,你難道不知道嗎?即便是失憶,記不得前事,也該重新給我一個機會,好好地對你。不可以嗎?”趙煜琬鉗緊了她的雙肩,四目相對,那眼底的慌亂和憂傷讓人不敢直視。
或許是太過激動,鳳妃萱被他搖得兩眼發直,她急急地問:“我們曾經認識?”
“你真的什麽都忘了嗎?”他委屈地鬆開她的手,那燦爛的眸子似乎瞬間失去了光彩,猶如仙軀失去了靈力,虛弱地跌落凡間。
鳳妃萱突然變得煩躁,他們曾經認識,怪不得初見時,她覺得他熟悉,那是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顫動,可是曾經那個鳳菲萱卻不是現在的她。
她是鳳妃萱,不是鳳菲萱,而他擺明,愛的人是後者,這具身體的正主。她不過是占據人家身體的一抹靈魂。
她算什麽啊?***她算什麽啊?
她就說嘛,像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隨意便會愛上一個毫無相關的人?
“我們第一次相見是在……”他看著她失神,迷茫的眸子裏似乎壓著無窮無盡的痛苦,還有哀怨,是的,哀怨,讓他不由得解釋。
“不要說了,我不想聽。”鳳妃萱失控地捂著耳朵,打斷了他的話。
她不要聽,不要聽他和別的女人的往事,她不想知道這一切,不想。
自從穿越過來,她便莫名其妙的被銅麵人囚禁、欺淩、下毒、威脅,被趙煜琪利用、欺騙、圖謀……她很想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很想解開這些謎團,很想尋找原主的記憶,搞清楚每一個人的目的,分辨出誰才是真正的敵人,誰才是她的盟友,然後更好地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這樣熾烈的想法幾乎吞噬了心智,她從來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努力。
可是,這一刻,她什麽都不想知道了。她想做一個全新的自己,和哪個死去的鳳菲萱無關的自己。
“我不是曾經的那個人了,你死了這條心吧。”鳳妃萱發瘋一樣掙紮,遠離了他的懷抱,決絕地遺棄了那一抹好不容易得來的溫暖。
不屬於她的東西,她不稀罕。唯獨這一具身體,她無辦法摘開,但是她不會坦然接受,她甘願幫她肩負這一切的責任,承受所有的苦難,也願意為她找出凶手,報殺父之仇。
可,這感情,不可以分享,如果天注定這是她的,她鳳妃萱情願不要。
轉身離開,毫不猶豫。她性子裏的執拗,造就了她從來不給自己留退路的果斷,因為有了退路,她就會忍不住回頭,哪怕一點牽掛或者猶豫,都會讓她再無辦法跨越前路,到達終點。
趙煜琬錯愕地盯著空了的懷抱,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讓他措手不及。為什麽會這樣?他到底要將她怎麽辦?
“萱兒!”他急忙起身往外追,一把撈住了她的衣袂。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放手吧!”鳳妃萱微微側頭,一語雙關的決絕,她其實也是在提醒自己。
兒女私情多紛擾,不管前世今生,她都要不起。
“你要去哪?”他急躁地問,卻沒有放手。
“天下之大,總有我一個落腳之處,你不必再多管了。鬼先生已經死,你的承諾也隨之消散,感謝你多日的照顧和款待。隻願他日再不要相見,即便相見,我們也隻是陌生人。”鳳妃萱和他各執一端,發狠地想要扯開他的手。
她現在隻想快點離開,她怕再待下去,會崩潰。
“你一定要這麽絕情麽?”他清澈的眸子突然像琉璃一樣在她眼前碎裂,那光潔的額頭細汗密集,順著精雕細琢出來的菱角滴落,像極了淚水。
氣急敗壞的他不願放手,竟然在花軟緞衣袂上施加的內力,讓她手心一麻,全身柔軟了似得跌進了他的懷中。
“是我說錯話了,我道歉,不要離開。”他越發的不舍,越發的放下身段哀求,她心底越發的悲痛難耐。
因為,她一早認定,他這一切都是為了別的女人。他認錯了人,他分別不出她們兩個的靈魂。
這樣的債,她不會替鳳菲萱還的。不會!
見她柔若無骨地躺在他懷中,眼底隨著他的話越發的頹敗,如同一支傲骨錚錚的雪梅,不畏冰寒,卻因心死而凋零。
他慌了,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知所措。
“你知道嗎?本王會解憂心草的毒。至少讓本王給你解了毒再走。”他這一次沒有再說“我”,也沒有再哀求,而是一如之前,平淡如水。
這個人,最擅長尋找別人的軟肋,也很懂得控製自己的情緒,用收放自如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鳳妃萱明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的,但是她拒絕不了。
命,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往往是經常將死掛在口中,用死來威脅別人的人,最畏懼死亡。
她死過一次,所以比正常人更渴望生,渴望完整的身體,渴望新鮮的空氣,渴望熱烈的陽光,還有清涼的雨露,渴望黑夜,渴望白晝,更渴望平平淡淡的生活。
她眼裏的光彩果然又回來了,不過卻變成冷淡的質問,“憂心草的毒不是除了鬼穀子,無人能解嗎?你又如何知道解法?”
趙煜琬苦笑,這個女子總是這麽聰明,理智,比以前更難搞啊!
也不知道她為何這麽排斥以前的自己,一點都不想提及以前的事情,但是也不對啊,她之前不是一心想要知道以前的事情嗎?甚至那天還質問他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份,鬼穀子和司徒羽到底是她什麽人。可為什麽現在說到關於他的事情,就反應這麽大,連聽都不願聽?
不過,她現在既然這麽不想靠近他,那他也不會強人所難,忍一忍總能熬得過去,反正隻要能將她留下,自然也能讓她重新愛上他。
“本王曾經得到過憂心草的解藥,剩那麽幾粒,用來分解後,自行煉過一些,不過純度不夠高,藥效隻怕沒有鬼先生的效果好,但是本王在努力改善。放心,有人試過,不會有問題。”趙煜琬溫柔地將她扶起,便放開了手,自顧自走到琴案前坐下。
他對她溫和地輕笑,“可有心思聽本王彈奏一曲?”
“你何時學會對牛彈琴了?”至此,鳳妃萱也放開了,如同朋友一般隨意在他對麵坐了下來,揚起眸子似笑非笑地打趣。
不想,他也不饒人,“不是不會,以前是不想,現在卻是希望。或者對牛彈也不錯。”不過這話,他雖然說得淡淡,卻處處都是愛意。
鳳妃萱訕訕,不再說話。
此時,清雅的琴音響起。他的指法很柔很慢,慢到鳳妃萱似乎可以看到那一個個美妙的音符從琴弦上緩緩地流淌出來,沒有高亢的激情,隻有輕柔的海風吹拂竹林,沙沙細語,像遙遠的呼喚,伴隨入眠。
夕陽收起了最後一縷餘暉,昏暗的屋內隻有夜明珠的柔和能襯托這潺潺流動著的古音古律,他似乎用盡心血在彈奏,不是蕭空圖所說的仙音,因為仙音沒有這般傷感到能讓人悸動。
一曲已盡,借著幽幽的光線,鳳妃萱見他緩緩舉掌按到琴弦上,餘音已止,他卻透著昏黃的光線深深地凝望她,久久未動。
鳳妃萱失神片刻,窘迫地輕咳兩聲,打破了這一刻的和諧,“這一首很憂傷,它叫什麽名字?”
不想他輕笑著搖頭,連笑都帶著哀傷,“它沒有名字,是方才本王隨興所做,不如萱兒替它取一個吧。”
鳳妃萱歎了一口氣,她即便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個相配的名字來,果然做不了這麽文藝的事情。
不想,她一扭頭望著窗外不知何時高高懸起的一輪新月,多日來的陰霾突然一掃而空,所謂的拔得雲開見月明就是這個道理吧。
“不如就叫《花懸月》吧。”鳳妃萱拉著窗簷,慢慢地挪過去靠在上麵,轉頭對他輕笑,百媚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