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置氣

第四十六章 置氣

而就在她腳底插著一塊尖出來的石塊,痛得快要麻死過去的時候,透過石孔,她發現竹林深處有人,而剛落下的黑影竟然毫無顧忌地朝著那邊走去。

“卑職參見主子。”隔著層層竹子,鳳妃萱看到那個黑鷹單膝下跪,話音沉重厚實,卻有些沙啞。

可惜,假山上的石縫有限,她看不到黑鷹跪的那個人是誰。

但不用想也知道,那個人是趙煜琬無疑。在別人麵前自稱卑職的,也就隻有皇族的手下。

果然是他,下一刻,趙煜琬便開口,“起來回話,將你查到的事情都說一遍。”每次在聽到這個聲音時,鳳妃萱總會心跳加快,無辦法控製。

“司徒羽似乎早一步收到了消息,現在已經在返京二十裏外的路上。不知是何人所為,倒是比我們的人還要迅速。”那個黑鷹的聲音似乎有些飄渺,遠遠傳來。

鳳妃萱一怔,氣息陡然不穩,再也抵擋不住肺部快要炸開的痛苦,扶著胸口,緩緩地吐納。再次聽到司徒羽的名字,她早已不似往常一般平靜,毋庸置疑這個人和她有著莫大的淵源。

幸好這裏離得遠,而她微弱的呼吸比動物的還要輕,應該不會發現。

感覺自己好了一些,她繼續豎耳傾聽。

這次,在黑影說完之後,趙煜琬沉默了很久,開口卻是一針見血,“看來有人想置司徒羽和鬼穀子於死地了。”

一邊說著別人的生死,他卻能如此淡定從容,根本不似往常的和煦。這個兩個人都和她有關,難道是因為方才她說錯話,而導致他對其他和她有關的人丟心生不滿了嗎?

剛想暗罵一句他果真小氣,卻轉而又自嘲地想,不可能,他這樣的人根本不屑和任何一個人置氣吧!

“卑職也這樣認為。隻是不知為何一點線索也查不出來。仿佛太子也在暗中查這件事。”這個黑鷹似乎有些苦惱。

但趙煜琬卻紋絲未動,“他要查的事情多了,何須在意?”

“既然如此,那鬼先生托付在主子手中的那位姑娘如何是好?若他不來令人,會不會給主子惹禍?”

“她想如何便如何?是去是留隨她,若留,本王還不至於連一個女人都護不住,更何況這是本王欠鬼穀子的人情,遲早要還。”他又在輕笑了。

鳳妃萱雖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笑。

就像所有事都不值一提一樣,輕飄飄的笑得讓人如沐春風,但卻所有人都被他這種笑容擋在外麵,永遠進不了他的心。

“主子英明。那卑職先告退?”

那隻聖潔的手抬起來,鳳妃萱可以看到,他說,“去吧,司徒羽到京,你再來告知本王吧,若是他願意出條件,或許本王心情好還會盡力救他一命也未可知。”

有好條件才救?這到底是真仁義還是假慈悲?

王八蛋,他倒是一身仙骨,道貌岸然。鳳妃萱氣得心底像貓爪一樣難受。

這個混球,不但實力雄厚,還腹黑,真是上得台麵賣得了萌,救了別人還要擺款。當時真是瞎了狗眼,才被他外表欺騙,認為他聖潔仁慈,純良溫和。

黑鷹一個轉身就消失在天邊,緊接著,趙煜琬也從林中走了出來。

鳳妃萱想也沒想,單腳跳了出來,抬著血淋淋的腳,攔住了他的去路。

她沒穿鞋就出來?趙煜琬不可察覺地擰了擰眉,他一點不驚訝她此刻的出現,而是氣惱她竟然沒穿鞋還被一塊石頭傷成這樣。

那雙小巧的腳該怎麽去形容?光潔細膩如同在水裏伸出頭來的蓮花,每一處都精致如同雕刻一般,盡管腳尖已經占滿了泥土,卻掩蓋不住上麵泛著珍珠光澤的指甲,齊整又玲瓏,讓人恨不得捧在懷裏日夜愛撫。

可偏偏,左腳上插了一塊鋒利的石塊,鮮血直流,滴了一路,她卻死撐著沒事人一樣,隻知道怒氣衝衝擋住他的去路。

“你!”趙煜琬第一次覺得自己麵對一個人,會有氣息不穩的時候。

“我有話問……”

“別動。”他忍不住怒喝一聲,緊接著大步走上來,蹲下身去,將她橫著抱起。

“喂,你幹什麽?”鳳妃萱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突然嚇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摟著他寬厚的腰。

可等她回過神來,他早已邁開步子,按原路返回,鳳妃萱憋紅著臉,連連掙紮著,“放我下來。”

“再動,本王將你扔進湖裏。”趙煜琬左邊傷口還沒全好,抱著她本來就吃力,被她這一動,便感到心頭莫名其妙地湧出一股火氣,直接衝上了腦門。

“你神經病吧?”鳳妃萱瞅著那一湖水,深不見底,涼得她兩眼發直。

“哼!”他不屑地冷哼。但腳步卻沒有停下,鉗住她腰間的手更沒有鬆開。

冷哼?鳳妃萱竟然看到了他除了輕笑以外的表情,這樣感覺有了點人情味,“你該多生氣多發怒,這樣看起來,比那一副謫仙的死相要有趣許多。”

“將你扔下去,恐怕就更有趣了。”說完,趙煜琬鬆開一隻手,真的作勢要將她扔下湖,瞬間的失重讓鳳妃萱魂不附體,驚恐地摟緊他的腰,頓時破口大罵,“尼瑪,你還來真的啊?”

她一路打鬧不止,卻不想還沒走進扶絮閣,迎麵走來了被鳳妃萱暴打一頓後幾日未曾出現過的墨竹。

“主子,您這是?”她好不容易消腫下去的臉蛋,在見到趙煜琬不顧邋遢,抱著一腳爛泥血渣的鳳妃萱時,驚悚得掉了下巴,一下子扯得臉蛋生疼。

他曆來喜好素色的穿著,因為這樣可以很輕易辨別出髒東西來,隻要是沾上一點灰塵的,他都忍受不住要換掉。

而現在,他懷裏抱著的女子,滿身灰塵不說,還不知何時將腳上的血跡蹭到了他的衣擺上,點點的猩紅沾著枯草泥巴,在那潔淨的白衣上,詭異又妖豔。

可是,他卻渾然不覺,抱著她的手未曾鬆開。這個女子何德何能,得他如此青睞?墨竹一時心酸難擋,卻又不知如何表達這樣迅猛又急促的醋意。

“墨竹,你去取藥來。”趙煜琬看到她,並沒有過多的解釋,而是依舊和煦地吩咐。

她今天臉上的傷剛好些,自然無法平複心中的怨恨,養傷多日未曾見到趙煜琬,她心急如焚,想過來露臉伺候,沒想到竟然見到這一幕,鳳妃萱有如此待遇,她心中的恨意更加一發不可收拾。可是曆來隱藏極好的她麵上並無異色,伸手過去要將鳳妃萱接過去,“主子,將姑娘交給奴婢吧。”

鳳妃萱這時才看清楚那晚將自己打得半殘的墨竹長成什麽樣子。她一身裸黃色開襯紗裙,高束的胸抹繡著一朵陳白睡蓮,顯得腰肢纖細扶風,波濤洶湧。皮膚極其細膩白皙,臉蛋不似幽芯的尖細,而是有些嬰兒肥,像個清純又可愛的小蘿莉。

不過,抬眸之間那雙看似靈動的眸子除了熱情和殷勤,竟無半點仇人相見的怨氣,這讓鳳妃萱覺得心塞,她可沒忘那晚她嘴巴有多惡毒,出手有多重。

真怕落到那雙看著柔弱且甘願接她的手後,她都不知會怎麽被弄死,鳳妃萱想著就暴汗。

“我太肥,怕墨竹姑娘你抱不動。不過我看墨竹姑娘臉上的傷倒是好的挺快,唉,我這心髒就不一樣了,也不知會不會落下病根。算了,我還是自己跳過去吧,你家墨竹舍不得你受累呀。”最後一句她嬌嗔地戳了戳趙煜琬胸口,擺明是氣死人補償命的主。

墨竹的呼吸明顯的急促,雖然很輕,但鳳妃萱卻聽得一清二楚。而她更可惡的是嘴上說要下來跳,人卻沒動,整個人掛在趙煜琬身上,那血跡斑斑的腳掌還炫耀地晃了幾下,好不得意。

也就在這裏,在看到墨竹雖不動聲色卻明顯被她氣得抓狂的樣子,她才找到了一點點做人的平衡,就像一個被唾棄踐踏已久的乞丐,突然搖身一變,成了高富帥,地位財富,容貌尊重,靠,一下子全有了。被人高高地捧了起來。

她能不自鳴得意一番嗎?從小到大,沒人敢欺負過她、羞辱過她,更沒有失敗過頹廢過,甚至連死都是極其迅速的被燃燒成灰燼,不曾有過一絲痛苦。

唯獨重生在這個時代,她痛不欲生,經曆了前世今生所有的折磨和苦難。憑什麽啊?難道她鳳妃萱就不是人,就不是爹娘生的?她的尊嚴就該被人踐踏?

不,絕對不可能,她從來都不是懦弱的人,更不會低頭認輸,自認倒黴。別人欠她的,她都要雙倍還回去。

“去吧,別耽擱。”趙煜琬並未理會她那點小心思,依舊和煦地對墨竹說道。

“是,主子。”手握成拳,還是放了下來,墨竹掃了一眼鳳妃萱後,便順從躬身退下。

趙煜琬抱著她進了扶絮閣,黃昏落下,拂起絲絲涼意,隨風吹動起白粉相間的衣袂,相互交織,從背後看去,兩人幾乎容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