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正當此時,某個留話說不用管他的人也出現了,還補了一刀:“陛下昨晚一口一口美人,喊得可盡興?”

夏墨時手上一個哆嗦,隻聽得刺啦一聲,他剛從候公公那接過來洗臉用的毛巾就被撕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裂處露出了參差不齊的毛邊。

獨屬於夏許淮的清冷聲音再度響起:“陛下占臣的便宜,占得可還順手啊?”

候公公端著洗臉盆的手又是一抖,濺了幾滴水在夏墨時的臉上,但好在還是穩住了,不過夏墨時的大腦已經宕機了。

夏許淮卻仿佛還嫌不夠似的,最後又添了句:“陛下命臣替您暖好的被窩,可還合陛下心意,睡得舒服否?”

候公公又一個手抖,這下可好,盛滿熱水的銅盆終究還是沒能逃過落地成盒的命運,哐當一聲,水撒了一地,潑濕了床邊的羊毛地氈。可憐一大把年紀的候公公呆若木雞,眼神驚恐地站在那一動也不敢動,他深深覺得,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且十分要命的秘密。

同樣被石化的還有藏在暗處的沈雲祺,差點呼吸紊亂,不過此時屋裏誰也沒有在意他的存在,隻彼此大眼瞪小眼地在這幹站著。

夏墨時腦子裏閃過一大片帶有草字的彈幕,壓根就沒注意到旁人的反應,三人僵持許久,夏許淮才像是終於注意到還有候公公這個路人甲,笑了:“像候公公這樣做事如此妥帖的人,都抖成了這般,可見這宸英殿的確是冷了些,是得去多領些炭火回來才好。”

夏許淮的笑並沒有安慰到候風,反倒令他更心驚膽寒地微微抖了都身子,附和道:“殿下說的是,老奴該死,這便帶人去領。”

而後再加了句告退便踩著細細的小碎步出去了,走得又快又穩重,生怕被後麵的人喊一句“且慢”,不消多久,便出了殿門。

夏墨時瞧著那個小小的背影,依稀辨出了點歡快的意思,他想了想,唔,可能是欣喜於送上門的借口可以叫他脫身吧。

待屋裏隻剩夏墨時與夏許淮二人之後,夏許淮便收起了臉上戲謔的笑容,恢複了稍微正常的模樣,道:“陛下可還記得,你昨夜的所作所為麽?”

還別說,這番話被他一本正經地說出來,也挺嚇人的,真是白瞎了那副好容貌。

他可以說自己記不大清了麽?夏墨時皺眉努力回想,試探性地用手指頭比劃出來,支支吾吾地說:“約莫,想起了,一丁丁,點兒?”

夏許淮一個掃眉,一雙丹鳳眼瞥了他一眼,夏墨時補充道:“我當真,親,輕薄於你了?”親了他是真的,但暖沒暖被窩,夏墨時真不記得了。“被窩,你暖的?”

可能是覺得這慫樣實在有礙觀瞻,夏許淮冷嗬一聲便移開了視線,毫無波瀾地開口:“陛下不是說我是冰塊臉,冷得都快能凍死人不償命了麽,既然如此,還能暖被窩?”

“呃,你可能聽錯了,我是說你最暖,待人都很好。”大佬,我錯了還不行嗎?我真的錯了!

“所以適合暖被窩?”夏許淮臉上依舊看不出喜怒。

啊呸,打死我都不敢了,醉酒後的自己,還真是作得一手好死啊!

夏墨時再次祭出了已經許久沒用的招牌傻笑,打著哈哈:“一時玩笑而已,攝政王別太當真哈。”一時沒刹住,舌頭已在腦子之前又補問了一句,確認道,“所以,這被窩?”

“哼,想得倒挺美。”夏許淮終於沒好氣地給了個確切答複,“隻不過是陛下昨日酒醉無狀,吐了自己一身,宮人們又都恰巧不在,微臣擔心陛下著涼,就順手幫忙把您衣服扒了,給你丟進了溫泉再喚人來幫陛下沐浴更衣,而已。”

夏墨時心裏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十分後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酒,以後還是少喝些吧。”

“哈哈,這不是昨日宮宴,才多喝了兩杯麽。”

“您這杯子,還挺大呀。”

順著夏許淮的視線看了下地上特意保留的罪證,一、二三,媽耶,足足有三壇,其中還不包括碎了的那隻,夏墨時心虛地保證:“呃,以後不會了。”

畢竟這發起酒瘋來,做的事情還挺驚世駭俗蠻嚇人的,關鍵是他以前也沒喝這麽大,壓根兒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那樣的一麵,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現在想起來,居然覺得那觸感還不錯?

臥槽,他一定是酒喝得太多,腦子還有點不太清醒了。

欣賞夠了夏墨時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綠,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的顏色,夏許淮放過了這一茬兒:“微臣昨日穿在身上的外袍被酒水打濕了,不知可否暫借一件?”

“當然當然,你自己去衣櫃裏找,看上哪件就拿去。”夏墨時倒是沒想那麽多,反正倆人身形也差不多,隻不過,“可能你穿著略有點短,或許不夠和暖,你多擔待一下,或者,我差人去攝政王府將你衣服取了來與你換上?”

“陛下這般大張旗鼓,是打算鬧得滿城皆知麽。”說話間,夏許淮自顧自地在桌邊坐下,“無妨,我雖為文臣,卻也算是習武之人,不至於如此孱弱畏風。”

夏墨時:“……”作為一個畏寒的東北人,夏墨時深深覺得自己被內涵成一隻弱雞了,可對方的話語裏沒有半個漏洞,也沒有點名道姓,卻又叫他根本無從反駁。

就在倆人快要僵持不下之時,夏許淮率先打破了這份詭異的沉靜,喚人來將這一地垃圾收拾幹淨了,而後才有幾個統一穿著灰溜溜的衣服的內侍端著餐盤呈一列縱隊進來了。本著友好相處順帶賠禮請罪的想法,夏墨時就留了夏許淮一起享用據說是禦廚新開發的點心和粥,夏許淮也順嘴答應坐下了,於是倆人一起吃了個豐盛的早膳。

當然,饒是這麽著,夏墨時也沒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大年三十,不僅是除夕,還是夏許淮的二十六歲生辰,萬幸,他做好的宮燈還在。為了表示自己的真誠,夏墨時特意準備了這個禮物,並打算請他在宮裏再吃頓火鍋,以示慶賀,同時,攝政王府也沒落下,夏許淮依舊沒有拒絕,環抱著手臂看他忙緊忙出。

由於早膳吃得晚,夏墨時幹脆把午飯給省了,打算到下午的時候直接起爐上鍋子,不過在快到申時的時候,宸英殿來了位不速之客,顧延。

原本夏墨時覺得夏許淮大概不太想看見他,尤其還是在這麽重要的日子裏,更應當追求個順心遂意。但按照顧延的說法,年關時節,獨在異鄉為異客,倍感淒涼,不如找人湊一桌,思來想去,也就夏墨時這裏稍微有點人氣。

夏墨時想了想那破舊淒清的流風殿,同意了,難得的是,夏許淮也沒反對,至少沒有當麵同顧延杠起來,隻是在下筷子的時候,動作格外精準。

那清雋端方的儀態,雖然看上去漫不經心,但夏墨時卻有種他在專門盯著顧延筷子的方向的錯覺,不然為什麽他幾乎每次都能搶在顧延下手之前夾走點什麽,然後,麵對對方的白眼,淡淡地說一句:“抱歉。”而後等到下一波,繼續如此操作,偏偏又不失其從容風度,好不自在。

好好的一頓火鍋,因為有了顧延的加入,愣是叫他們吃出了一股硝煙彌漫的味道,期間,顧延多次在夏許淮與夏墨時之間來回打量,總覺得這倆人之間好像有點怪怪的,雖然不大能說得上來,但就是變得不一樣了。

還不等他思索出個什麽苗頭,就被夏許淮的筷子給攪和得沒了思緒,習慣了吊兒郎當的顧延啞然失笑:“幼稚。”回答他的,是夏許淮的一聲冷笑。

此時沒有旁人在,隻得由夏墨時充當起了和事佬的角色:“這大過年的,大家吃得開心些,不夠再命人上些菜和肉上來,酒,哦,酒就不必了,來,喝杯香茶解解膩,嚐嚐,南邊進貢來的翠蘭,泡開之後的,枝葉舒展開來,不僅形狀好看,口感也極佳。”說完倒了三杯出來,一人一杯。

顧延聽見“翠蘭”二字,口中咀嚼的動作停頓了兩秒,囫圇吞下之後,遂放下玉箸起身告辭,扭頭邊走,一隻手朝身後擺了擺:“方才吃得急了,胃有些不舒服,暫且告辭,二位慢用。”

瞧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架勢,倒是與夏許淮挺像的,就連被玉樹臨風的身影,也跟他一樣,透露著孤寂清冷,與素日裏不著調的紈絝毫不沾邊。

當然,夏墨時也隻是在心裏暗自小聲嗶嗶,沒有缺心眼地嚷嚷出來,反而還在吃得差不多,夏許淮將要出宮的時候,摘下了牆上掛著的兩盞宮燈,並祝他生辰快樂。

夏許淮垂眼看了看手上的一對玩意兒,聽到夏墨時在抱怨顧延不知發什麽脾氣,提了一嘴:“翠蘭正是他母國之物,想必是思念家鄉故園了吧。”

經過這些時日的廝混,不是,是相處,夏墨時多少也明白,顧延對南疆那片故土的記憶,應當是不愉快的。

意識到自己好心辦了壞事之後,夏墨時心裏也很是過意不去,苦惱著自己還沒哄好眼前這位大爺,又不厚道地給顧延這位酒友添堵了。

夏墨時不禁感到納悶,他究竟是怎麽把自己的日子過得這麽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