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李丁見他上來,馬上站起來,伸出手:錘子。

趙甲沒動,站在原地問:你到底要幹什麽?

李丁:當然是砸鎖。

趙甲問:這是誰的房子?好像不是你租的房子吧?

當然不是。

那你跟房主熟悉嗎?

不熟。

趙甲嘁了聲:胡鬧,那你幹嘛砸人家的鎖頭,非法入室是要拘留的。

李丁說:你知道這是誰家嗎?這就是文具店那個男人的家,我跟了他三天才找到這裏,我懷疑仲繼紅現在就關在這間屋子裏,別說是砸鎖,即便要殺人放火,我都做,別廢話,趕緊把錘子給我。

趙甲把手背在身後:不行,話不說清楚不能給你。

李丁的眼神驟然冰冷起來。

他指了指身後的門說道:仲繼紅失蹤後,學校這一片所有的小區都幾乎都踏遍了,幻想著能找到點蛛絲馬跡,我想起你說那個文具店裏有血腥味,就特別盯了兩天那個男人,發現那人真的有些不太正常,每天下午三點多,就會有一個人給他送兩塑料袋東西,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麽。前天,那人剛進店,我就跟了進去,被我看個正著,我感覺那袋裏裝的竟然很像是血,我還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差點吐了。

可奇怪的是,等他晚上鎖了店往回走,他手裏的血就變成了一袋。我很納悶,另一袋哪去了?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親眼看到,那男人趁著店裏沒有客人,把一袋血倒進一個大碗裏,就像喝茶水那樣,一小口一小口地把一碗生血都喝進嘴裏,完了還意猶未盡,把碗舉起來仔仔細細地舔了半天,舔得半張臉都血糊糊的,兩隻眼還亮晶晶的,比恐怖片還要嚇人。

說完,李丁直勾勾地盯著趙甲的眼睛問:你見過有這樣的人嗎?

趙甲沒吭聲。

李丁說:所以,他不是個吸血的怪物,就是個嗜血的變態狂,學校的案子絕對跟他有關係。

趙甲歎了口氣:就憑你說的這些嗎?

李丁哼了聲:我圍著這棟樓轉了好幾天了,不管白天晚上,他家所有窗戶的窗簾從來就沒有拉開過,要不是房裏藏了東西至於會這樣?我還特意敲開了他家的對門,裏麵住著個70多歲的老太太,老人睡覺淺,她說好多次夜裏聽到有哭號的聲音,尖尖細細的,像女孩在哭,那老太太很少出門,並不知道對門隻住了個單身男人。

李丁接著道:本來我想試試用別的鑰匙和簡單工具能不能把鎖捅開,結果不行,打電話找開鎖的,但開鎖的要看房產證,否則不給開,我正發愁呢,你電話就來了,我就讓你給我帶把錘子過來,就這把破鎖,用力砸,不超過十下準開。

他再次伸出手:該說的都跟你說了,錘子給我。

那個男的不會在裏麵吧?趙甲看起來有些躊躇。

不可能,他在店裏,一時半會還回不來。

趙甲仍舊沒動:我有個疑問,你有必要費這麽大勁嗎?幹嘛不報警?

李丁神經質地笑起來:

聽過那麽多英雄救美的故事,你不覺得都很浪漫嗎?我前前後後一共寫了十三封信給仲繼紅,她都沒有理睬我。如果她真在裏麵,我救出她,情況可能就大不相同了,這絕對是老天爺給我的一個機會。

他眼中迸發出異樣的神彩。聲音更為凶狠起來;別再廢話了,錘子給我。

趙甲把背後的紙帶提到身前,伸手取出一把木柄鐵錘遞過去,兩隻眼冷冷地看他。

李丁接過鐵錘,迫不及待地趕到鐵門前,輪起錘子照著那把鎖猛砸下去,他高估了那把鎖,以為要砸十下,可三下就開了。

李丁扭下鎖,用力拉開門,一手舉著那把鐵錘,慢慢地跨進了門裏。進門是個客廳,沒開燈,再加上陽台窗戶被遮擋得密不透光,屋裏黑洞洞的,空氣中洋溢著一股令人做嘔的怪味。

趙甲提著紙袋跟在李丁身後。

臥室的門緊閉著,嘩啦,嘩啦,裏麵竟傳來了一陣鐵鏈的清脆聲響。

李丁狂喜地回過頭,臉漲得通紅,對趙甲喊起來:你聽,一定是仲繼紅,她被鎖在裏麵,她還活著。

他瘋狂地跑過去,飛起一腳踹開房門,緊跟著人就衝了進去。

隨即,他愣在了門裏。一手揚著錘子,像個吃驚的雕像。

趙甲慢慢上前,扒在門口向室內望去,不禁睜大了眼睛,臥室裏的一幕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窗戶上掩著黑絨布的窗簾,臥室裏暗如黑夜。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站在房間中央,她的小臉白得嚇人,正瞪著兩隻烏黑的眼睛驚恐的望著他倆。

女孩左腳的腳踝上係著條細長的鐵鏈,鐵鏈有兩三米長,另一端扣在床邊的暖氣管子上。女孩一動,叮當作響。

這女孩頭發焦黃,用黑頭繩紮成兩根長短不一的小辮子,皮膚白得有點恐怖。她身上穿著件白色的小毛衣,胸口處以紅毛線繡了幾朵小紅花。名義上是白毛衣,應該很久沒洗了,幾乎成了灰色,胸前還殘留著點點汙跡,像是幹涸了的血跡。

李丁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他茫然地回過頭,問趙甲,又像是在問自己:怎麽會是這樣?仲繼紅呢?仲繼紅呢?

趙甲沒作聲,房間裏死一般寂靜。

趙甲忽然說:我倒想起一個地方,仲繼紅說不定會在那裏。

李丁陡然激動起來:在哪裏?

趙甲作了個稍等一下的手勢,把手伸進紙袋裏仔細地摸索著什麽,當他的手再出現時,赫然多出一把雪亮的尖刀。

他笑著說:那地方不遠,我現在就送你去。

刀刃如白色的小獸猛地躥出,倏地鑽入了李丁的胸口。白光反複起落,紅色噴薄而出。

李丁瞪著眼,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趙甲,慢慢癱軟下去。他的血匯聚在身下,仿佛一堆擠在一起的紅蟲子,在斑駁的地板上四處爬開。

趙甲居高臨下地望著李丁,表情神秘莫測,知道為什麽殺你嗎?因為你不死,老子就要完蛋啦。

他轉過身,掂著腳尖,小心地躲著地上的血,像跳舞似的走出門去。

在廁所裏找了把髒兮兮的拖布,趙甲小心地把地上的腳印拖幹淨,摘掉手套塞進上衣口袋,推開門悄然離去。

房間裏昏暗如冥,寂靜無聲。小女孩站在房間中央,愣愣地看著地上的李丁,竟慢慢地走過來,她緩緩地趴在了地上,用兩隻胖嘟嘟的小手支撐著身體,伸出紫紅色的小舌頭,像小貓喝水似的一下下舔起了李丁流出來的血。

在那間出租屋裏,趙甲又準備做雪糕了。

沒錯,他就是凶手。他殺人是為了那些熱氣騰騰的血。

對鮮血的渴望,也許是源自於一年前那次見義勇為,那個夜晚,他被凶狠的歹徒紮了三刀,身體幾乎成了個泄露的熱水袋。歹徒丟下刀跑了,他在地上一寸寸地爬著,血流如注,而被救的那個同校女生卻不管不顧地逃了,她不光丟下了趙甲,而且,也許是處於恐懼、羞愧或我們無從揣測的心理,她竟然把遇險與獲救這件事當做一個秘密埋藏了起來。

她甚至連110都沒打。

趙甲就這樣被拋棄在夜深人靜的小胡同裏,聽著自己的鮮血汩汩流出,就像眼看著一艘輪船進水沉沒,卻無能為力。

還好他命大。有個晚歸的酒鬼發現了他,他血淋淋的樣子幫酒鬼醒了酒,他得救了,可傷愈之後,在他心底便有份恐懼開始不斷的滋長壯大,他總覺得身體裏的血不夠用,這種莫名的恐慌令他坐臥不安。

他覺得自己簡直要崩潰了。

他要補血,補血,補血。有了血他才不會死,隻有生機勃勃的血才能澆滅心裏的恐懼。

於是,他吃雞鴨鵝牛羊豬血,吃血腸血豆腐,還偷偷的喝朵爾口服液,廣告上說那是給女人補血的,他管不了那麽多了。

可他依舊惶惶不可終日。

有一天,他在學校裏認出了那個女孩,她居然有說有笑的,他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跟了她半個月,終於在一天晚上,他逮到了一個機會,在物理實驗樓後,四下裏無人,他顫抖著刺出了一刀。

鮮紅的血奔流出來,像一群從傷口越獄的囚徒。女生倒下了,他轉身要逃,可是麵對那些血,他的心底忽然湧起一股衝動,這衝動驅使著他,誘惑著他,他伏下身,大口大口地喝起她的血來。

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放鬆和暢快。他覺得血液從新回到了他的身軀,他的生機和活力全都回來了。

他上癮了。他在外麵租了房子,那幾個女生就成了他的獵物,那些小女孩騙起來太容易了,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她們就跟著他走了。

漸漸的,他覺得單純地喝血太沒滋沒味,便開始嚐試把血製成各種食品,試驗了一圈,他覺得還是做雪糕最好,黏黏的,冰冰的,跟巧克力雪糕樣子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