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第五十七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長城外的秋霜已經降了三尺三。
南飛鴻雁的鳴叫聲也略帶著絲絲哀傷。
這是孟薑女和範杞梁約定好的日子，秋霜為引，鴻雁為跡，孟薑女便會從關外妖族歸來。
此番歸來，孟薑女已經想好了，徹底地隱匿了妖族的身份，和郎君範杞梁一起，雙宿雙棲，讀諸子聖典，頌詩詞歌賦，隻做一對平凡的儒士夫婦。
晨起而頌聖賢，晚歸而讀詩歌。卿撫琴，君搖弦，其樂融融，執子之手到白頭，盡是天倫之樂。
這是她的選擇，責心問道，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時候，她願意放棄自己身為妖族聖女的使命和職責，回到玉兔妖族，去除了全身的妖靈之力，化作了一塊妖靈玉，歸還在玉兔妖族的祭月台上。
洗去一身妖氣的孟薑女，渾身蕩漾的都是智慧和思想的光芒，還有愛情的聖光。
她期盼著，從此便忘掉自己的妖族身世，化身為人，無憂無慮。
她期盼著，從此便做一名普通的小娘子，相夫教子，得享天倫。
可就在她滿懷希望回到萬裏長城邊關的時候，卻發現，那巍峨的聖力長城，被宏偉的國運長城所取代。
跨過長城，回到故居，塵土已經將記憶浸染，什麽都沒有變，但是她摯愛的郎君範杞梁卻已然不見了。
四處打聽，孟薑女才知道，原來郎君範杞梁被秦始皇的大將軍們逼死了，就填埋在國運長城當中。
這一刻！
心如死灰！
這一刻！
怨恨交加！
這一刻！
她瘋了般地衝向那國運長城。
撞！
她渾身的聖力都狂湧出來，
無數的聖力神通和法術轟了過去。
但是卻無濟於事，那是整個天仁大陸的國運鑄造的長城，比起聖力長城都更加地堅固。人族百姓眾誌成城，秦皇一掃六合的雄心壯誌，豈是孟薑女區區一個以妖族身份修思想的大儒能夠撼動的呢？
“範郎啊！”
悲悲戚戚，孟薑女猶如行屍走肉一般，失了魂靈。
她瘋了，她狂了！
一股妖風就回到了玉兔妖族，把妖靈玉內的妖靈之力重新吸收，仇恨、憤怒、悲傷等思想湧上智海，竟然直接將妖靈之力當做聖力，在智海當中化作百道雨柱，又化百為一，仇恨思想根深蒂固，頃刻間，成就妖族大聖和人族半聖的修為。
席卷妖族其餘的四名大聖，連玨殺來，五名妖族大聖，帶領千萬妖族大軍，轟殺秦始皇的萬裏長城。
哭！
孟薑女智海當中的器便是“淚”，無窮無盡的淚，充滿悲傷和憤怒的淚。在長城邊上，如同咆哮一般狂湧而出。
同時擁有妖靈之力和聖力的淚，威力倍增，每一滴都仿佛有千鈞之力，擊打在國運長城之上，隻見一塊塊國運磚石被淚水腐蝕和消融，秦朝的國運也隨之入潮水般退了下去。
瘋狂！
妖族和蠻族大軍瘋狂地湧入了關內，人族百姓遭殃，秦皇急忙派出大軍鎮壓。但是，於此同時，因為秦皇的暴政虐民，天下民不聊生，各地的義軍借此良機湧起，陳勝吳廣一聲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揭竿起義，漢高祖劉邦斬殺妖王白蛇也順勢而起。
好不容易實現的統一，平息的內亂，在這一瞬之間崩塌了。孟薑女的妖族本性畢露，多年來聖賢書的熏陶，老師亞聖孟子的教導全然無用，她將對郎君範杞梁的死的嫉恨，仇恨在了整個人族的身上。
妖族五大聖，殺入關內，瘋狂的屠戮。孟薑女一路哭去，邊關國運長城便一路倒去，七七四十九天，終於將範杞梁的遺骨哭出來了。消融下去的國運長城，露出了範杞梁那孤單的遺骨，深邃的眼眶當中，透露出極度不甘和不舍的執念。
“範郎啊……”
所有的相思苦恨，所有的情定諾言，所有的愛恨愁思，在這一刻徹底地宣泄了出來……
可是，孟薑女還沒來得及細細地靜靜地上前撫摸郎君範杞梁的遺骨，亞聖孟子卻攜同百聖從天外天歸來。
看到人族江山破敗，妖蠻入侵，長城盡毀……這竟然是自己收下的妖族弟子孟薑女的所為，亞聖孟子聖威大怒，同百聖一起清理門戶，將妖蠻掃蕩出國，更是親自出手擊殺妖族五大聖。
“妖孽終究是妖孽！吾始終相信人心本善，但妖孽卻並非如此。吾種惡因，便來了結這惡果吧！”
就在孟子盛怒之下，一舉要擊殺孟薑女的時候，那範杞梁的大儒遺骨卻突然迸發出萬丈光芒，竟然死後成聖，成為半聖遺骨，用不可思議之神通，傳遞出種種訊息與亞聖孟子。
聖人亦有不明，聖人亦會犯錯。知曉前前後後一切因果的亞聖孟子，厲聲質問孟薑女道，人妖殊途，為什麽偏偏要愛上人族大儒，惹出如此一番浩劫禍事，但是孟薑女卻言之鑿鑿，愛了便是愛了，一切無悔，一切亦無愧。
言畢，孟薑女自隕大聖妖軀，亞聖孟子追之不及，隻能含淚嗟歎，將孟薑女妖聖身軀焚毀，剩餘的殘魄囚禁在了關外的霧雨迷蹤林當中。
“啊……範郎……”
在孟薑女身死道消的那一刻，附著在她身上洪離玉的意識，卻陡然驚醒了過來。
她癡癡地回望，要將自己從這痛苦當中拔出來。原來人族的愛情，真的可以如此刻骨銘心，原來薑女姑姑當時麵臨抉擇取舍時候的思緒竟然是這般的天地同泣……
洪離玉胸前的妖靈玉發出閃爍的金光，蘇林手中的半聖骸骨也相互輝映。
“離玉……你……你是離玉？”
晃過神來的蘇林，才募地發現，當自己是範杞梁的時候，那孟薑女竟然是離玉。而此時眼前的離玉，卻是盯著一對可愛兔耳朵的俏麗佳人。
猶在夢中，哀思，嗟歎，心如絞痛。
雙目對視，熱情，羞澀，秋波驟起。
“蘇林，我……我們這是身處霧雨迷蹤林的隕心風暴當中，方才……經曆了孟薑女和範杞梁刻骨銘心的愛情，是孟薑女的殘魄帶著‘心死’的風暴，那股不能平息的遺恨將我們卷入夢幻當中。我們如果不能幫助他們兩個疏導情感思想，讓他們一直蘊結在此……便永遠要陷入這個無窮無盡的愛情輪回當中，不得出去……”
洪離玉想要用手遮擋住自己身上的誘.人的女性特征，卻偏偏不得如願，擋了這裏，就露了那裏，更有兩隻兔耳朵怎麽也藏不住。
“疏導情感思想？”
蘇林陷入了沉思，方才的驚天動魄，感同身受，他的內心也湧動著那種難以平複下去的情感思想。
大儒和妖女的愛戀，跨越種族和文明的生死交融，這是怎的一個感天動地，無與倫比啊！
半聖範杞梁的骸骨也傳遞來了類似的訴求，不為其他，隻求正名。範杞梁和孟薑女死前未能相見，死後沒了身軀靈識，但是思想卻一脈相承了下來，期盼能夠重逢和發揚。
“快……蘇林，以你的文采，作出一首能夠疏導孟薑女殘魄的詩詞來應該不難，一定……一定要切中這段愛戀的曠古爍今，否則的話，我們馬上又要被卷入第二次輪回幻象了！多次輪回之後，我們便會徹底地失去自我，心死如滅，成為行屍走肉了！”
周圍的場景再度要扭曲起來，洪離玉知道第二次輪回幻象馬上又要開始了，急忙催促著蘇林道。
可是她的話音才剛落，輪回幻象啟動，蘇林再次化為了翩翩書生大儒範杞梁，洪離玉又變成了草地上仰望著範杞梁的可愛玲瓏兔孟薑女。
仰慕，相識，相知，相戀，相愛，相守……
卻又要相離，相別，相會無期……
情緣再度輪回，相思片片斷腸！
又經曆了一次肝腸寸斷之後的蘇林，雙眼更加迷惘，陷入範杞梁的角色無法自拔，口中囔囔著癡人囈語，伸出雙手想要追趕卻莫及。猶如鏡中月水中花，一切幻象歸來，空餘靜寂的心，和不平的思緒。
“蘇林，快……如果再度輪回，我們便難以自拔了！”
洪離玉的眼中飽含著苦澀，一遍遍咀嚼著那種愛戀中的美好，再看向少年意氣的蘇林，眼神又忍不住迷茫了起來。此情此景，秋水伊人，卻又是何其地類似。
該……到底何去何從？
取舍之道！
又是如何取，如何舍？
就在洪離玉陷入短暫的取舍迷茫的時候，突然之間，從蘇林的身上，卻爆發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氣勢來。
“那……那是？蘇林……你想到了？”
驚喜的洪離玉，抬頭緊緊盯著蘇林。隻見蘇林雙目緊閉，似乎在不斷醞釀著，冥思苦想，身上的氣勢節節升高，一種至情至愛的思想猛地一下突然爆發了出來。
“天涯誅妖筆……來！”
厲聲一呼，於虛無當中，蘇林的天涯誅妖筆陡然顯現。
握筆！
凝神！
落筆！
成書！
聖力從智海中狂湧而出，至情至愛的思想匯聚金子，在蘇林的大筆揮毫之下，臨字成金，哀怨訴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