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周光耀

第073章 周光耀(1/3)

從一九六六到一九六八年,槐樹嶺的陰陽先生們一直住陳家村後麵的牛棚裏, 每日裏吃喝拉撒都和自己養的黃牛在一起,馬真人雖然身份和別人不一樣,但是非常時期,他也免不得終日和畜生廝混在一起。

好在是馬真人身體硬朗,又從不染病,住在陳文喜家的倆徒弟也經常來看馬真人。

因為工農業停滯,全國都是糧食緊缺,大家緊衣縮食,日子過得十分拮據,不過馬真人的辟穀術已經練得爐火純青,可十天半個月不食,平時喝碗稀飯就足以解決溫飽。馬原和王寶孝順,跟在陳文喜身邊學會了打獵,他們打來的獵物都要先送到牛棚給馬真人吃。

馬真人不食葷腥多年,如今又過上了糟糠生活,偶爾也就吃一兩口,剩下的都讓兩個饞紅了眼的徒弟吃。

這兩年的時間裏,陪在馬真人身邊最多的就是他那頭黃牛,俗話說菩提樹下好成佛,馬真人雖然已過百歲,但他是先天道胎,睡覺時候身邊都繚繞著道氣,黃牛和黑狗的眼睛都通靈,可以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時間一久了,馬真人的導氣循環之法也就被他養的這頭黃牛學了去。

其他人養的黃牛身上都有一股牛糞味,可馬真人的黃牛卻沒有,最奇怪的就是,馬真人的黃牛從來不招蒼蠅和牛虻。

馬真人的黃牛漸漸通了人性,,馬真人就給黃牛起了個名字,叫牛愛國。

也不知道是為了與時俱進還是出於兩年前被趙愛國批鬥,總之牛愛國這個名字就這麽傳開來了,牛棚裏的陰陽先生們和附近的村民都知道馬真人的牛通了人性,一口一個牛愛國的叫,就算是給馬真人準備米酒的時候,都會給黃牛準備一杯。

黃牛吃喝拉撒都不怎麽用馬真人照料,馬真人索性也就解了黃牛的繩子,馬真人告訴黃牛說:“愛國啊,我解開你繩子就是讓你舒坦些,切莫自己溜了,不然到時候我要遭殃,你也得被宰了吃肉,切記哪!”

那黃牛似乎是聽懂了馬真人的話,哞哞叫了一聲算是回應。

陳文喜和陳國富在鎮上開完知青下鄉的會議沒兩天,一群人年輕人就拎著大包小包地來了槐樹嶺。

陳文喜開會時候聽說來的都是初中和高中生,充其量不過十四五歲,但是他看到那群學生的時候才發現這些人的年齡偏大了些,都是十八九歲的小青年,已經打聽才知道是陝甘地區某所考古大學的學生,來了一百多人。

槐樹嶺各個村子間召開緊急會議除了幾個幹部子女要安排在村幹部的家裏住,其餘人則插隊到各村農戶家裏。

周光耀是這些學生的會長,學生們都叫他周會長,陳文喜初見周光耀的時候,覺得是個斯斯文文的學生,也許好相處,便私下裏和馬原王寶倆師兄弟商量,讓他們先將床讓出來給周光耀住幾天,等大家熟絡了再讓周光耀和他一起打地鋪睡。

但是幾天相處下來,事情並不像陳文喜想的那樣,這個周光耀也許真是什麽富貴家庭的幹部子女,不是住不慣就是吃不慣,說話也完

全打著官腔,這讓陳文喜很不喜,但是上麵安排進來的,總不能趕人家走不是?

那時小台莊的翠翠家因為條件還算不錯,也被安排進了一個青年,這讓爺爺很不爽。

爺爺和翠翠處對象那麽長時間都沒在翠翠家住過,突然就安插一個陌生男子進了翠翠家,爺爺當即找到小台莊的村長要求把人弄走。小台莊的村幹部講了半天大道理爺爺也不聽,見爺爺要發火,村幹部害怕,隻好跟鎮上申請,把安排在翠翠家的男學生調走了。

在槐樹嶺,所有青年都知道翠翠是爺爺的女朋友,但是突然多了一百來號膽大妄為的青年,翠翠可長得比一般人好看太多,這個時代人人都忠於紅太陽的打扮,臉蛋紅撲撲的,女生也穿著女軍裝,留著齊肩短發,翠翠則是如花似玉的那種,笑起來青春羞澀。

爺爺覺得也差不多是時候了,便買了聘禮到翠翠家向翠翠求婚。

爺爺和翠翠結婚的時候,去了幾百號人,飯菜和酒水都很簡單,但是婚禮卻很隆重。

爺爺的婚禮,陳文喜自然是去當了婚禮的司儀,馬真人作為槐樹嶺年齡最大的人,又和爺爺關係不淺,被爺爺請去作為堂上父母。

因為當時正是農忙時期,陳文喜和馬原、王寶去吃酒席,留周光耀在家不好,便帶著周光耀一起去吃了酒席。

隻是沒想到幾人回來後,周光耀就開始問起了爺爺的底細,他問道:“現在是困難時期,這個江遠堯是什麽人,竟然能大擺筵席,還去了那麽多村幹部。”

陳文喜說道:“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民。”

“普普通通的農民有那麽多人給他麵子?”周光耀問道。

“遠堯哥哥能打,一個人打十幾個都沒問題。”王寶驕傲地說道。

“那就是村裏麵的地頭蛇嘍?”周光耀說道。

陳文喜嗬嗬一笑,說道:“隻是力氣大了些,平常會幫鄉親們的忙,再者父母走得早,所以都去捧個場。”

“哦,原來是這樣。”周光耀說道。“那,那個白胡子老頭是誰?”

“是我師傅,不是老頭,你可以叫他馬真人。”王寶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你師傅馬真人?”周光耀的臉色一變。“那不是封建殘餘才會有的稱呼嗎,無產階級農民結婚應該請無產階級農民做堂上父母,怎麽能請一個老封建殘餘坐在上頭,豈有此理,這是對舊社會的公然複辟!”

“隻是長輩晚輩關係,而且馬真人是槐樹嶺年齡最大的人,請過去沾沾福星的喜慶,到沒你說的那麽嚴重。”陳文喜有些不喜道。

“封建殘餘而已算什麽福星,這事兒我得跟領導匯報匯報,免得槐樹嶺的人沒了分寸。”周光耀說道。

馬原和王寶兩人已經被氣得雙目圓瞪,如今他們已經十四歲,不比周光耀矮多少,再者周光耀隻是個普通人,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對手,先前王寶已經說了馬真人是他們的師傅,可周光耀竟然還出言不遜,這讓他們怎麽忍受得了?

馬原說道:“你才來幾天就挑三揀四,見這個不是見那個也

不是,我看這窮鄉僻壤也不適合你這種城裏來的人住,再者你沒發現一間屋子實在太小了嗎?”

“你們什麽意思?”周光耀說道。“城裏學生上山下鄉是***他老人家號召的,再者說了,階級立場你們一定要弄清楚,你們不要站錯了邊!”

陳文喜說道:“我們當然沒站錯邊,不過你也看到了,屋裏的確太小,本來我們三個人住都擠得慌,多你一個就更住不下了,不如你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今晚住院子裏,也好給我點清淨。”

“你這是違抗組織命令,要知道,無產階級都是一家人,你……”

“滾!”陳文喜一聲怒吼,震得門窗鼓動。

馬原和王寶從未見過陳文喜發這麽大的火,周光耀被陳文喜的這聲嗬斥也嚇得臉色蒼白,耳中問問顫響。

陳文喜看著床上的一堆東西,一股腦全都扔了出去,周光耀也不敢再說什麽,將自己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就朝鎮上走去。

當天晚上麵就給縣領導打了電話,說槐樹嶺的幹部陳文喜不服從上級安排,要求嚴辦,並且要求那些上山下鄉的大學生組成民兵團,可以直接領導縣裏的民兵團,由周光耀擔任民兵團的團長。

第二天,縣領導領了一大幫幹部和民兵團前來槐樹嶺,任命周光耀為民兵團團長,可以行使批鬥權力,而陳文喜不顧上級命令公然轟走城裏來的青年,革去陳家村村長一職。

周光耀麵上得意,他上了台,跟縣領導說道:“我要舉報!”

縣領導點頭,說道:“周光耀同誌請講。”

周光耀說道:“我在陳文喜同誌家借宿的這幾天,發現了一個很恐怖的事情, 陳文喜和他家中的兩個孩子每天天還沒亮就會爬起來,三個人一起坐在院子裏打坐!”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槐樹嶺村民們的嘩然。

周光耀說道:“一看就知道是封建殘餘的那套把戲,打坐練功!而且昨天這旁邊村子的白石村有個叫江遠堯的結婚竟然把牛棚裏的那個所謂的馬真人請去做堂上父母,這簡直就是公然和無產階級作對,和科學主義作對!這是對封建主義的複辟!”

“你所說的都是事實?”縣領導問道。

周光耀說道:“當然都是事實,我親眼所見,而且現在大家都傳言馬真人養的黃牛成了精,那老頭整天跟牛講話,這些都是我這些天所見所聞。”

縣領導臉色難堪,其實這些事情他都知道,但是馬真人的確是有些本事的,他將牛棚設立在陳家村後麵交給陳文喜看管也就是為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如今這個周光耀當著眾人的麵說破了,他就要挑明自己的政治立場,對封建主義分子要嚴加打擊和批鬥。

縣領導問道:“周光耀同誌有什麽處理意見?”

周光耀說道:“光憑我一個人所見不足以服眾,不如我們實行舉報製度,過一會兒民兵團的兄弟們給挨家挨戶發紙筆,明天一大早再由村幹部一個個收上來,那些隱藏在善良百姓中的封建殘餘和舊地主,反動派都會被一鍋端地揪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