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林家林老九

第034章 林家林老九(1/3)

一九六三年的時候我爺爺還未學道,對於太爺爺留給他的家族典藏絲毫未有涉獵,一直棄置在木箱裏。

不過太爺爺在世的時候總是讓爺爺背一些稀奇古怪的口訣,認一些奧澀難懂的字符,說將來可能會用上。

我爺爺實在是對陰陽八卦道家數術不感興趣,他不敢興趣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他不信,他不信槐樹嶺下麵埋著龍脈,不信這世上有真鬼,也不信自己隻能活到三十歲。

或者說我爺爺不信的原因,是因為他太自信,他自信人定勝天。

爺爺生來就力大無窮,而且似乎對神鬼之事百無禁忌,那時的槐樹嶺注重舊俗,對於神鬼之事向來謹慎對待,不敢絲豪褻瀆,比如深山不走夜路,山人不打鬼狐這條規矩,爺爺絲毫不放在心上。

那個年代,爺爺經常會糾集一些槐樹嶺的青少年出來玩耍,有時看見黃鼠狼、蟒蛇等動物就抓來把玩打死。

更膽大的是,那時十裏八村很多地方都建了黃大仙的廟,有一次跟在爺爺後麵混的一個孩子不小心看見廟裏黃大仙泥塑像的眼珠在發光,當場嚇哭了,於是爺爺也就當場將那黃大仙的廟拆了。

不僅如此,第二天爺爺還糾集一大幫人挨個村的去拆黃大仙的廟,他說道:“看到土地廟我都瘮得慌,更別說讓我們一群人去供奉一頭畜生,我就要把這些畜生廟給拆了,想報仇就來找我一人,我看看哪個不怕死的敢來。”

爺爺兩天時間拆完了槐樹嶺的所有黃大仙廟,村民們勸也勸不住,當時有老人說爺爺很快就會遭到報應的,活不過七天,可七天後爺爺依舊生龍活虎。

陳文喜長爺爺十多歲,兩人兄弟相稱,爺爺平常跟槐樹嶺的一幫大孩子玩膩了就會去找陳文喜,陳文喜雖然說話文縐縐的,但是他是個愛喝酒的主,爺爺也好酒,但是他一來沒錢買酒,二來跟村裏的孩子喝酒不過癮,給太祖母知道了還免不了一頓罵。

陳文喜在陳家村當陰陽先生,大夥也都知道他好酒,有不少村民在找他幫忙時就會送一壇好酒。

爺爺找陳文喜不僅可以蹭免費的酒,還可以蹭肉,因為陳文喜是個捕獵的能手。

陳文喜在五台山道觀時因為道觀香火並不旺盛,所以他便和自家師傅沒事時去打獵,有時帶回一籮筐的野山雞,有時抓到野兔,有時也會抓到黃鼠狼、山貂等,一九五九年三年自然災害爆發之後,五台山周遭地區不知道餓死了多少人,到處傳來人吃人的消息,那時若不是陳文喜在,怕是道觀的弟子都要餓死了。

陳文喜從小捕獵,後來又一個人遊曆天下,途徑山嶺沒吃的,靠的就是捕獵生存,因此他對各種獵物的捕捉方法都有心得。

爺爺問陳文喜敢不敢吃黃鼠狼,陳文喜當然敢,他不僅敢吃,而且抓黃鼠狼還有特別之法。

尋常人抓黃鼠狼不是到山地裏找黃鼠狼洞刨就是下夾子夾,黃鼠狼這東西聰明,一般不會中招,有一年陳文喜發現藥圃中有四五隻黃鼠狼在打架爭食一隻死老鼠,他覺得奇怪。

黃鼠狼是老鼠的天敵,但它是不吃死老鼠的,除非是餓極了的情況下。而那隻死老鼠怕是死了已經有幾天了,上麵蘸了藥圃中的花粉,而藥圃中隻種了白芷和青木香,兩種很常見的草藥。

於是陳文喜做了個實驗,找來三隻死老鼠,一隻死老鼠身上塗著白芷藥

粉,一隻死老鼠身上塗著青木香藥粉,還有一隻死老鼠身上兩種藥粉都塗,他將這三隻分別塗了藥粉的死老鼠各放進一隻魚籠裏,放在自家院子後,接過第二天醒來,發現裝有塗著兩種藥粉的死老鼠的魚籠裏鑽進了一隻黃鼠狼。

黃鼠狼再聰明也畢竟是畜生,跟人比還差遠了,它們對自己喜好的食物天生不可抵抗。

所以爺爺找陳文喜的時候定然是頓頓有肉,這黃鼠狼肉其實並不好吃,非得紅燒了才能去味兒,爺爺也就是圖個新鮮,顯擺顯擺自己膽兒肥,吃了幾次之後就膩了。

後來爺爺自己也試了一次,這種捕捉黃鼠狼的方法果然好使,不過他大搖大擺地拎著黃鼠狼回家後還是免不了被太祖母臭罵一頓。

當初陳文喜在拜訪完爺爺之後自然也去拜訪了同為陰陽世家的林家。

那時候林家的家主已經去世,家中除了一個婦人,還有九個兒子,最大的兒子二十六歲,叫林少博,其次依次為林少軒,林少昊,林少鬆,林少寒,林少文,林少淵,林少聰和林老九。

後經陳文喜打聽才得知,林家的家主成婚及早,十五歲時就成婚,十六歲時林家老大林少博出生。

陳文喜很奇怪為什麽林家的九個兒子之中,前八個兒子都是少字輩的人,都有名字,除了排在最後的一個,直接就叫林老九了。

據說林少博的父親一直都想要一個女兒,所以才一直生,直到生到林老九時才放棄,心灰意冷之下就按照排輩給林老九起了這個名字,不顧他還是不是個孩子。

林老九出生時,他的母親因為大出血,子宮受損,導致也不能再生了,林老九作為最後一胎,徹底絕了林家家主想要女兒的心願。

那時候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林家家主的行為讓很多人都不可理解,林家家主對此也並未多說,不過林老九的出生讓林家家主很是不喜,所以林老九從小就不招待見。再加上林老九出生時是難產,搞得林老九的母親身體上留下了後遺症,一到陰天全是酸痛難忍,需要常年吃藥才能緩解。

林老九生來瘦弱,也是常年患病的身子,一天到晚除了咳嗽就是咳嗽,看起來就是個病癆鬼,這樣就讓林老九在家中更不招待見了,平日裏在家除了林老九的母親會時而關心一下小兒子,還有排行老八的林少聰跟林老九玩耍,其餘七個哥哥都很討厭林老九。

陳文喜去林家拜訪的時候林家老大林少博是二十六歲,那時的林家家大業大,房子是府邸,據說林家上三代時曾經幫過袁世凱,也幫過一些曆史上極有名的人物,得了一大筆錢財,所以才能在槐樹嶺修建府邸,青磚綠瓦,大紅色的鐵門,門口還擺著兩隻石獅子。

林少博的母親是個極為封建守舊的人,陳文喜去拜訪時,詢問她的名字,她隻說了自己姓張,叫她張氏就好。

那時林少博已經當家做主,兩年前娶了妻,並未生子,其餘幾個弟弟整日裏花天酒地,時而到縣城裏逛窯子,這事兒早在槐樹嶺傳開了,年輕一輩的人也都知道,但是張氏性格孤僻,很少和村裏人來往,並不知自己幾個兒子的所作所為。

林少博年少英俊,一身的書生氣,那時的陳文喜也才剛過三十,見林少博談吐得體,又平易近人,所以也起了結交之心,跟林少博酒過三杯之後就稱兄道弟起來。

陳文喜在林家吃飯的時候,張氏並不上桌,他心下奇怪,就讓張氏一起上桌吃飯,張氏搖頭,讓他們先吃。

後來陳文喜想到舊社會的習俗中,女人地位低下,男人們吃飯喝酒時女人們要在旁邊服侍,尤其是東道主家的女人不能上桌,可林家家主都已經死了好多年了,這林家早已是張氏做主,張氏依然遵循舊俗,陳文喜不能理解。更不能理解的是,包括林少博在內的人,都不覺得張氏不上桌有什麽不對。

陳文喜和林家人喝酒吃飯時,除了張氏沒上桌,林老九也沒上桌。

但和張氏不同的是,張氏不上桌是因為男人吃飯時女人沒權利上桌,林老九則純屬是不讓上桌,他端著一隻小碗,碗裏夾著幾片菜,麵前還有一碗水。

那時的林老九已經是十六歲,僅僅比我爺爺江遠堯小一歲,但是我爺爺長得人高馬大,就算三十歲的壯年見著他都怕,可林老九長得卻很瘦小,看起來就像個十來歲的孩子,而且頭發發黃,皮膚也發黃。

陳文喜在林老九的眼中看到一股不安和驚恐,不過畢竟是人家的家事陳文喜不好管,後來林老九吃完飯,還專門跑到桌前跟林少博說道:“大哥,我吃完飯了。”

林少博隻是揮了揮手,示意林老九走開,其餘兄弟連瞧都不瞧林老九一眼,甚至對他的態度都不如對桌底下啃骨頭的狗。

陳文喜覺得這種氣氛有些壓抑,酒足飯飽之後沒和林少博聊幾句也就告辭回了陳家村。

陳文喜走的時候看見林老九抱著一本書坐在家門口的石墩上,表情很是認真,當時他欲言又止,終究是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了林家。

幾天之後的一個早上,陳文喜還正在家中睡覺,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敲門的人也不出聲,他以為是村民找他幫忙,便披著衣服去開門。

開門之後看見門口站著的正是林老九。

“是小九啊,你來我這做什麽?”陳文喜覺得稱孩子樣的林老九帶老字不妥,也就改了稱呼。

林老九似乎對陳文喜的這個稱呼很驚喜,他舉起手中的一壇子酒還有一塊大塊牛肉說道:“大哥昨晚說,讓我今早把酒和牛肉送給你的。”

林老九將東西交給陳文喜轉身就要走,陳文喜叫住了林老九,問道:“你早飯還沒吃吧?”

林老九嗯了一聲,說道:“沒吃,我得回去了”

“那就留在我家吃,我做菜的手藝可不錯。”陳文喜說道。

沒想到林老九搖了搖頭,一句話不說就往院子外走,陳文喜上前拉住林老九,說道:“小九,我這一大早好喝兩盅,不如你留下陪我坐一會兒?”

林老九沒再拒絕,被陳文喜拉回屋裏。

陳文喜洗漱完後就開始弄早飯,他蒸了一鍋饅頭,又熬了骨頭湯,期間林老九一直在旁邊看著,不問不也不說,甚至動都不動。

吃飯的時候陳文喜將林老九拎來的牛肉切成薄片,倒了碗粗就吃起來,林老九則坐在一旁一動不動,陳文喜內中苦笑,拿出一隻小碗,把牛肉夾進去,又將碟子裏的炸雞蛋推到林老九麵前示意他吃。

“小九啊,這裏沒旁人,你不必害怕,你要是覺得我是好人,就跟我一起吃飯,以後有什麽事情都可以來找我,叫我一聲陳大哥就行。”陳文喜說道。

於是林老九拿起饅頭就狼吞虎咽起來,那時的陳文喜不知道為什麽,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