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執耳
第二章執耳(1/3)
看到鬼臉之人對自己如此這般恭敬,我自己竟有點不自然起來,回頭招呼胖墩和瘦圈一聲,便一溜煙地跑出店子。
胖墩和瘦圈跟了出來,追上了我。胖墩略帶疑惑地問我:“小明,怎麽那個白臉鬼對你這般客氣呢?難不成你也是一隻鬼?怪不得平時鬼頭鬼腦的。”
瘦圈對此也頗感異外,說:“難不成你們家是降妖除魔的,比如鍾馗,可不是鬼一見就下拜麽。”
聽著兩個小夥伴交替的揶揄自己,我的內心也解不開這個疑惑,隻認為是一筆大買賣,說不得會賺許多袁大頭。
1945年以後,連年的災荒才告一段落,隨著整個河南省的經濟能力的開始緩慢恢複,風水鎮很快就有了一些生機。雖然這裏之前屬於日本兵,八路軍和國民黨都經常交替探查的地方,但也正因為如此,這裏也是成了一個三不管地帶。加之小鎮並非處於重要的軍事要塞,交通也頗多不便,所以這裏並沒有發生過較大的戰事。偶有規模稍大的遭遇戰,幾個大家族就組織鎮上的人們北渡黃河,躲到中條山深處。當時我們家族出錢,鎮子裏出人,在中條山山脈深處建了好多便於藏身的山間洞穴。但記憶當中,隻有一次鎮上的人們準備躲入山中。隻不過行至半途,還未到黃河岸邊,就得到消息,開戰雙方才打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各自收兵了,於是又重新招集鎮上的人們打道回府。
如今,原本蕭條的生意才剛剛有了起色,突然遇到一筆我自認為的大買賣,如何肯錯過。所有的懵懂,都是因為那時自己根本不懂自己家做的什麽生意。更不知如何就賺到了錢,而且成為鎮上最有錢的人家。
我隻知道一定是做賺錢的好買賣,不然怎麽一年當中也沒見父親和叔叔們如何忙碌奔波,就悶聲不響地發了財。那肯定做的是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大買賣。於是在路口別了胖墩和瘦圈,便急火火地奔回家中。
母親是一位慈祥睿智,有教養、識大體的女人。她平時就要求我要識文懂禮,所以,一進家門,我便不再亂跑,不疾不徐地走進內院西廂房。
一進門,看到母親正自做著針線活兒。
母親看到我,放下手中的活計,低聲斥責:“又到哪裏野去了?怎麽衣服髒成這個樣子!快去洗洗手,換件衣服。
”
“媽媽,雜貨店的白家二嬸讓我爹過去一趟,說是有筆大買賣搞不定。”我忙不迭地把話兒帶到。
媽媽微微一怔,繼而一邊催促我快去洗手換衣,一邊放好手邊的針線,向父親所在的書房走去。
我淨手洗臉完畢,便回自己屋裏脫了髒兮兮的衣褲,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等肥胖的張嫂滿嘴抱怨的把昨天剛洗好如今盡是泥點的髒衣服拿去時,我已經人模人樣,俊氣十足地回到堂上。
母親這時已經從父親書房折返回來,見我一身的幹淨打扮,這才臉上現出常有的慈愛的目光:“小明,你爸說了,讓你去一趟白叔那裏。讓白叔去一趟雜貨店,跟他說是你爸說的‘規矩就是規矩,不守規矩就得被規矩。’”然後,母親讓我重述了一遍要傳的話兒,便催我立刻就去。
我絞盡腦汁琢磨著這句話,但始終不明其真意,一臉狐疑的走出家門。
瘦人胡同在鎮子北麵靠近山嶺的一側,有一小半的胡同沒入山嶺之中,是小鎮較偏僻的所在。由於連接山嶺,且有一條小溪淌過,這裏的風景尤其的美。
一路哼著兒時的山歌,終於看到了極瘦極長的瘦人胡同。
胡同形如其名,也是極細極長,怕是身材稍胖的人走過這條胡同都會有一種壓抑感。
胡同內的院落也較鎮上其他院落有著更高的院牆。胡同中不同的還有,雖然名有瘦子胡同,但胡同中卻有許多縱橫交錯的同樣細長的小路相聯。如果站在山嶺之巔,俯瞰這裏,竟如蜘蛛網一般細密錯亂,就算常來這裏的鎮上人也偶而會迷失在細長的小路中。
還好白叔的院落是瘦人胡同裏最大的一處,四叔有幾次帶我過來玩過,而且瘦圈的家就在這所院落不遠,所以極好尋找。
白叔聽到敲門聲,開門看見是我,表情有些古怪。旋即,臉上又露出熟悉的笑意,問:“喲,小明少爺,你怎麽一個人跑來了?你是找家齊玩的吧?敲錯門了?”
一連串的疑問口氣,讓我有點小惱火:“白叔,我怎麽就不能找您來呀?”
白叔這才意識到的確是尋自己來了,忙客氣地讓我進屋。
我卻站在門口沒有動,說:“我爸隻是讓我過來傳個話,讓您去白家二嬸家的雜貨店一趟。我爸的原話是‘規矩就是規矩,不守規矩
就得被規矩。’”因為中間小跑了一段路,這句話讓我說得極為拗口,似乎有點口吃。
說完,我心裏暗氣自己不爭氣,說個話也說不利索。這下白叔可能在心裏在笑話自己了。
哪知,白叔聽完我的話,笑容收斂了許多,略一遲疑,衝我說聲:“少爺,你等我一小會兒,我馬上就來。”說完便轉過身去,向院裏快步走去。
我估摸白叔是去取袁大頭了,但是他為何不問我需要多少?不過西施二嬸也沒有告訴我具體的數目。難不成大買賣不用袁大頭來交易?可是,那是又什麽來交易呢?
有一點我可是知道的,家族中的買賣從來不用法幣和偽幣來交易。聽爺爺說過,那些個玩意兒還不如擦屁股紙有份量。
正自胡亂揣摩,白叔已經快步走了出來,還是雙手空空不執一物。我心下疑惑,卻也不便多問,隻是隨著白叔一路來到了西施二嬸的雜貨店。
在進店門的那一刻,白叔回頭看了我一眼,很明顯,那眼神的意思是沒有你的事兒了,你回去吧。
但我卻沒有挪動腳步,倔強地站在原地。
白叔略一遲疑,嘴角一提,莞爾一笑,便任我跟著進去。
至今,白叔那一笑依然還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裏,有點得意,有點釋然,似乎還有些許的捉弄的意味。
我跟白叔隻有三五步的距離。白叔當先推開角門走入那間內屋。
屋裏的兩個人同時發出“噫”的一聲,象是對白叔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有些不解和驚愕。
當時我剛剛走到角門的門邊,正要往裏再走,但見白叔身子一個起落,鬼魅般從西施二嬸的身前掠過。隨好,一道兩眼的白光從白叔的腰間一閃而出,緊接著便是那一聲殺豬般的叫聲。
緊接著就是一聲殺豬般的哀嚎,撕心裂肺地從屋裏傳了出來。
從來沒有見過白叔有過這麽快的身形,平時溫文爾雅,舉止謙和的老白,出手竟是如此的迅捷狠辣。
之所以那天白叔那莞爾一笑的畫麵能夠如此長時間地駐足在我的腦海,並不是因為他笑得多嫵媚多詭異。而是因為在那一聲哀嚎之後,白叔回頭拋給我的一樣東西,準確的說是一樣人身上的東西。
那是一隻還帶著溫度和熱血的耳朵,一隻慘白綿軟的活生生的人的耳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