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秦震很吃驚:“可你已經展出了,還說要送給中國政府,假貨怎麽送?不可能所有專家都看不出來吧?”

艾麗女士點點頭:“中國有很多眼光獨到的古董鑒定專家,想騙過他們是不太可能的,所以那塊玉佩並也不會跟其他文物一起交給中國政府。隨便找個借口,稱丟失或者損壞了都行,中國政府也沒辦法太追究,畢竟是白得的。”

秦震哦了聲,表示明白。

“想問問秦先生是怎麽知道,那塊玉佩的曾經擁有者是個光頭?”艾麗問。

秦震說:“可以算做是第六感吧,說不清楚。”

艾麗拿出手機,調了張照片出來,把手機平放在桌上。秦震看到手機屏幕上共有四個人,大概都是四十幾歲,互相摟在一起合照,看背景像是某古董店,四人笑得很開心,其中左數第二位是個光頭,長得很像香港那個光頭喜劇演員麥嘉。艾麗邊走邊說:“這個光頭我們都叫他阿生,是在泉州做玉器生意的老板,最擅長的不是做生意賺錢,而是造假。六年前他到河南省博物館,用高清數碼相機拍下一塊由茂陵出土的玉璧,再用四個月的時間做出贗品,然後串通博物館工作人員將假貨調包成真貨,負責巡展檢查的博物館專家居然都沒看出真偽,又運到北京國家博物館,結果被副館長看出馬腳。東窗事發,阿生隻好跑到四川躲了三年半,等風頭過去才敢出來露麵,換了身份到泉州開店。你剛才在拍賣會上看到的那塊玉佩,就是他做出來的。”

“不得不說,這位光頭老板活兒做得真地道,”秦震讚歎,“他仿的是古玉二十六種沁色中的‘鬆石綠’,很多戰國時期出土的玉龍多為這種綠沁。我聽人說過,這種沁色最難仿,很容易仿成二代綠鬆石那種顏色,可這個我根本沒看出來,而拍賣會上那些專家也一樣,不然也不會笑話我。”

艾麗說:“可您卻能通過聞,知道它是由一位光頭造出來的,而且不超過五年,真有這麽神奇?您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特殊能力的,出生就有嗎?”

秦震忍不住笑起來:“哪個父母沒事給嬰兒聞玉器?那麽小也不會說話啊!大概三年前,我在商業廣場等女朋友,無聊就走進賣瓷器的專櫃,看到有件青花瓷瓶標價六萬,標簽寫著年代是民國初期。因為好奇,無意中用鼻子聞了聞那瓷瓶,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瓷瓶隻是孩子,而不是成年人——民國時期的東西應該像成年人,而這瓷瓶的年代不超過二十年。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卻又很強烈,於是我對女老板說這瓷瓶是仿的吧,她當然不承認,我就說這瓷瓶最多是九幾年的,你們肯定忘了標上仿品。反正她也不能把我怎麽樣,而我就當開玩笑。沒想到那女老板非要我的電話號碼,說想交個朋友。開始我以為她不懷好意,後來才知道是想合作,讓我給她在大連的瓷瓶店當經理。”

第26章 玉佩的來曆

“後來您去了嗎?”艾麗很有興趣。

秦震搖搖頭:“後來我又繼續逛古玩店、玉器店、古董行,每次都能聞出不同的感受,不光年代,還能感覺出古董的曾經擁有者。兩年前我開始自己做玉器生意,本錢不大,也經常到中原等城市收貨,希望能撿到漏,可惜,現在中國的古玩市場全是假貨,哪有漏可撿!”

艾麗笑笑:“真是大開眼界,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特意調查過這塊玉佩,但又不太可能,我和阿生之間的合作是很隱秘的,誰都不知道,所以,對您隻有佩服二字。”秦震擺手客氣。

“那麽,您對雙魚玉佩有沒有別的什麽了解?”艾麗問。

秦震再次搖搖頭:“沒有,我從沒聽說過雙魚玉佩,好像也沒見過。你為什麽要做個假雙魚玉佩讓大家鑒定,又不公開它是冒牌貨?”

艾麗看著秦震:“因為我跟真的雙魚玉佩有緣。”

秦震問什麽意思。艾麗回答:“在拍賣會上,我說雙魚玉佩是宮本純一郎先生的爺爺宮本誠在雲南得到,其實不是這樣,當年得到玉佩的是我爺爺。他是個古董商,又是探險家和收藏家,在侵華戰爭沒爆發之前就在中國和東南亞各國四處探險。七十多年前,他無意中在雲南得到雙魚玉佩,可惜並沒能帶回家就被土匪搶走,自己也受了重傷。回國後不久就去世了,隻在日記中留下雙魚玉佩的繪圖和文字資料。”

聽她這麽說,秦震心想,所謂“得到”估計不是偷就是搶,頂多也是半買半騙,那年頭很多文物販子和收藏家都這麽幹,比如斯坦因、伯希和這類人,就點點頭:“所以你就依據那張圖,找人雕刻了雙魚玉佩的仿品,放到展會上拋磚引玉?”

艾麗回答:“沒錯,我在香港、日本、韓國和東南亞很多國家都辦過拍賣會,這塊雙魚玉佩也拋出過多次,但都沒結果,更沒引來什麽玉。沒想到在沈陽居然有收獲,引來了秦先生。您見過真的雙魚玉佩嗎?”艾麗定定地看著秦震,這讓他很不舒服。因為看不到對方的眼睛,也就無法從眼神中判斷對方到底是什麽情緒。也許艾麗始終戴墨鏡就是這個原因。

“沒有。”秦震搖搖頭。

艾麗笑著說:“我可以先說為什麽要找這塊玉佩,您聽過之後再決定是否告訴我。”秦震猶豫了一秒鍾,說真沒見過。但他覺得不該遲疑,以艾麗這種女人的頭腦,也許能看出自己在說謊。

艾麗又重新坐回餐桌旁,給秦震和自己各倒滿清酒,先喝了半杯,說:“剛才我說過,其實我爺爺跟宮本純一郎先生的爺爺差不多,都喜歡冒險和研究曆史,和一切與曆史有關的東西。很多東西之所以價值連城,往往並不是因為它自身的材質和工藝,而是所承載的曆史。比如一件瓷瓶,它有可能當年是皇帝、妃子、王公大臣或某位名人使用的,或經曆了重大曆史事件,或目睹了不為人知的內幕。當收藏家把它擺在自己家中、麵前時,好像也能因此而沾染到那些曾經的擁有者的氣息,恍惚中又讓時光回到當年,似乎自己也在經曆相同的事,至少也是個旁觀者。所以,才會有那麽多人對古董癡迷,我的爺爺就是個典型。”

秦震認真傾聽。

艾麗笑著:“可惜,我爺爺沒有您這種神奇能力,不然他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他不像歐美探險家那樣喜歡搶掠,但也不能保證得到的每件古董和文物都是光明正大買到手,所以他在臨死前留下遺囑,希望能把所有的藏品全都送回原來的地方。”

“送回原來的地方?”秦震很意外,“有多少件?都是在哪裏得到的?”

艾麗說:“大概有六七十件,中國就占一半,還有緬甸、柬埔寨、菲律賓和越南等地的古董,有皇室流出的、王公大臣的、寺廟的、遺跡的和從古墓裏找到的。我打算在今年的年末把這些文物好好整理整理,托人尋訪到它們的出處,然後逐件送回。”

這讓秦震很感動:“真是大工程,我覺得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你既然有這種打算,就很不容易!來,讓我敬你一杯。”艾麗女士笑了,秦震端起裝著玫瑰清酒的小瓷瓶分別倒滿,兩人互相碰杯。

“你說你爺爺在雲南得到雙魚玉佩後又被土匪搶走,是怎麽回事?”秦震問。

艾麗點了點頭:“1945年我爺爺去雲南探險,在哀牢山附近的村子結識幾個盜墓賊,得知他們剛剛挖開兩座戰國墓葬,就跟他們談生意。這些盜墓賊已經把文物脫手得差不多,隻剩下一塊雙魚形狀的玉佩。可能因為太不起眼,暫時沒賣出去,我爺爺就出錢買下來。沒想到,這件事被當地的幾個土匪得知,就在一家旅店襲擊了我爺爺,搶走玉佩和幾件他收購的古董,還用槍打傷他。雖然得到及時診治,但你也知道,那時候的醫療水平很差,中國又在戰亂,而且還是個鄉村郎中,所以沒能徹底治愈。回到上海後再次病倒,半月後傷重不治去世,隻留下探險日記,裏麵就有雙魚玉佩的草圖。”

秦震“哦”了聲:“那可真是不幸。”夾起一片三文魚,蘸著青芥送進嘴裏,表情扭曲,眼淚都要流出來。

艾麗看著秦震:“秦先生怎麽沒問我,這件雙魚玉佩很值錢嗎?為什麽要做個假的,就為引出真貨?”

秦震笑著說:“對啊,我也正想向你問這個事。”

艾麗回答:“因為它很重要。”

“戰國玉器論價值不如秦漢和清中期,它能有多重要?”秦震笑起來。

艾麗說:“我爺爺當年在尋訪古董時,為方便,就用上了金屬探測儀和磁場器,那時候這兩種儀器剛在美國被發明出來十幾年,還很簡單,探測範圍也小。他發現,那塊雙魚玉佩的磁場非常強大,居然能令磁場器的指針失靈。玉佩是戰國時期的文物,當時人類對磁石的了解還很少,稱之為‘慈石’,隻知道能吸引鐵器,卻不懂原理。當時最大的磁石您知道是什麽嗎?”

秦震仔細想了想:“秦始皇當皇帝之後造阿房宮,入口的大門據說就是用一大塊天然磁石製成,要是有人身上帶著武器進宮就會被吸住。”

艾麗滿意地點了點頭:“您說得很對,阿房宮的大門磁石,是當時世界上有記載的最大單體磁石,但無非也就是幾米高而已。而那塊雙魚玉佩的磁場強度,相當於填滿整棟大樓的磁鐵。”

“那麽大磁性?”秦震嘿嘿笑,“不可能吧,那豈不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吸鐵石?你爺爺帶著玉佩的時候,身邊幾十米範圍內的金屬物體,還不都得飛到他身上?”

第27章 八個字

艾麗說:“這就是雙魚玉佩的詭異之處。它發射出來的磁場強度很高,儀器能檢測到,但卻對金屬物沒有任何吸力,這非常不合常理。所以我爺爺覺得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原因,可惜還沒能找出就去世了。臨死前他囑咐我的父親,一定要想辦法找到那塊雙魚玉佩,找出磁場的秘密。”

聽她講完這些,秦震腦中迅速閃過郝運和他說過的話。如果艾麗說的都屬實,那郝運手中的雙魚玉佩極有可能就是艾麗爺爺在雲南得到的那塊。郝運稱戴上玉佩後開始做能預言的怪夢,而他同學借戴幾天就忽然變成癡呆瘋傻。而現在艾麗又稱那塊玉佩有隻能用儀器才檢測得出的高強磁,難道全是巧合?

看到秦震那猶豫的神色,艾麗笑著說:“我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告訴給你,朋友之間要坦誠相對,你說呢秦先生?除非沒把我當朋友。”

“不是朋友也應該坦誠相對!”秦震說,“我爸爸從小就教過我,別人怎麽對你,就你要怎麽對別人,這是最基本的道理。”他掏出手機,調出之前郝運傳到天涯論壇的玉佩照片。

艾麗認真地看著,不時用拇、食兩指放大局部。秦震怕她看不清,就說:“把墨鏡摘了吧,不然看電子屏幕的顏色會失真。”艾麗停頓了一下,轉過身去,慢慢摘掉墨鏡,仔細看著手機屏幕。

秦震覺得奇怪,這女人毛病還真多,剛才在拍賣會時,艾麗墨鏡掉落,自己看過她的眼睛,挺漂亮的,沒看出有什麽問題,至少不缺眼珠。如果說是那種神經性失明,也就是俗稱的“睜眼瞎”,那頂多也就是一隻眼,不可能全盲,否則艾麗連走路都得有人扶。單眼失明也不用戴墨鏡,畢竟現在的樹脂義眼做得比真的都真,有的還能轉動,沒人看得出,可為什麽她在任何場合都不摘墨鏡,現在倒是摘了,卻也要背著人?

在他亂猜時艾麗已經看完,又把墨鏡戴好,將手機交還給秦震:“想先聽聽您的見解。”

秦震回答:“古玉沁色共分二十六種,商周和春秋戰國出土的玉就占了大多數。這塊玉佩整白中略微泛青,屬於二十六色中的‘魚肚白’,而不是您那位光頭朋友阿生造出來的‘鬆石綠’,我沒明白,如果這塊玉佩跟您爺爺當年得到又被搶的那塊是同一個,那麽他在探險日記中的描述肯定不會把魚肚白寫成鬆石綠,為什麽?”

“因為阿生造鬆石綠的古玉最擅長。”艾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