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沈恕說:“虧你還天天在隊裏搶報紙看,這不是《楚原晚報》的標牌嗎?”他的語氣依然不急不躁,讓人對他又多了兩分信心。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他作為年輕指揮官,如果先亂了陣腳,就輸了七成。

陳廣的臉色更加黑了,看樣子不是對我的工作能力和態度不滿,可作為我的頂頭上司,整天擺出這副難看的臉色,難免讓人感覺心裏不舒服。你再有本事和名氣又怎樣?我甚至有些後悔做他的弟子了,但這由不得我選擇。

陳廣也靠過去打量那標牌,語氣不善地說:“前後發現的兩具屍體手裏都握有東西,倒像是凶手故意留下來的,擺明不把警方放在眼裏。”

沈恕說:“確實是故意留下來的,不過凶手的意圖倒不是幹擾辦案,也不是單純不把警方放在眼裏,而是留物示警,指向下一個受害人。這更應該看成是受強烈的複仇心理驅使,而凶手又具有膽大心細、計劃周詳的性格特征,才做出這樣在常人看來接近癲狂的種種行為。”

陳廣的眉毛一挑,說:“你怎麽能肯定凶手是在留物示警,指向下一個受害人?”

沈恕說:“因為凶手第一次作案時在現場留下一枚四中的校徽,當時我們猜測有多種可能,也針對各種可能進行了調查走訪。在走訪過程中恰好曾接觸過今天的這名受害人,所以一來到現場我就認出了她,是四中的教導主任林美娟,我斷定凶手上次留下校徽的目的是指向下一個受害人。可惜林美娟不肯主動和我們配合,否則她就不會遇害,也許事前她還沒意識到危險正在向她靠近。”

陳廣還沒答話,於銀寶有些驚訝地問:“真是我們一直在跟進的林美娟嗎?屍體的臉破壞成這樣,怎麽還能確定是她?”

沈恕指向屍體麵目全非的頭部,說:“她的眉骨很高,又有一對元寶耳,長發,這幾個特征加上我們此前對案情的分析判斷,可以肯定被害人就是林美娟。”

於銀寶仍將信將疑,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說道:“這麽說,凶手可能還會繼續作案,而下一個殺害目標有可能是楚原晚報社的員工。”

沈恕笑笑,沒接話。

我在一邊為於銀寶著急,這擺在明麵上的事你就別再說了,總顯著比別人的反應慢半拍。

6.難解之謎

2001年7月20日。晴。

罪案現場排查。

勘察過現場,一無所獲。連續幾個小時的暴雨,連地麵的車轍印都洗刷得不留絲毫痕跡。我有些沮喪,看得出重案隊的探員們也都心情不太好。凶手這種聳人聽聞的作案方式,連續兩次在同一地點把兩條生命一小塊一小塊地生生割死,事後又挑釁似地留物示警,明明白白地告訴警方,他還要繼續殺人,而且要殺的人就在某個範圍之內。而我們,竟然任由他逞凶頑,卻束手無策。

沈恕把辦案警員召集到一起,就在屍體旁邊開了個簡短的現場案情分析會。這時陳廣已經走了,留下我配合重案隊工作。

“雖然又發生了一起案子,又有一個市民遇害,但案情進展到現在已經明朗許多,我相信,無論案件如何複雜,無論怎樣缺乏線索,隻要鍥而不舍地查下去,終究會水落石出,凶手終將伏法。”這是在鼓舞軍心,沈恕停頓兩秒鍾,繼續說,“目前可以定性,這是一起因仇恨而導致的連環凶殺案。兩名被害人生前雖然沒有來往,但可以肯定他們相互認識,而且還曾惹上共同的仇家。我們要順著這條線摸下去,隻要找出兩名受害人的交集,就有望揪出凶手。而且,楚原晚報社也有人牽連進本案,這個人也一定認識兩名被害人,如果能在凶手動手前找出這個人,案子就相當於已經偵破了一半。”

在上午的陽光中,沈恕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我了解他以後總結出一條規律,他每逢激動、緊張、興奮時,臉色就會變白,隻是程度並不明顯,所以看上去他不動聲色,其實內心早已風起雲湧、波濤澎湃。

管巍建議說:“此前我們在走訪中,已經察覺出林美娟對我們有所隱瞞,如果她認識蘇南,那兩人相識的過程可能並不光彩,或者他們曾共同做過什麽不光彩的事情。所以我們要做好思想準備,楚原晚報社可能被牽連進來的那個人,也會出於同樣的理由,拒絕與警方合作。所以我在想,是否應把兩名被害人的具體信息和部分案情在楚原晚報社內部透露出去?如果有人感覺到人身威脅,也許會主動尋求與警方合作。”

沈恕對此比較讚同,說:“我也有同樣的考慮,這或許是一個有效辦法,但還是先和楚原晚報社正麵接觸一下比較好,視摸底情況而定。老管,現在咱們兵分兩路,就由你和馬文超跑一趟楚原晚報社,老趙帶兩個人到受害人的家裏去摸摸情況,我、於銀寶和市局的法醫淑心去複核現場。其他人回重案隊待命,隨時準備支援。”

我們複核的第一個現場仍是江華大學冶金館。與上一起案子相同,上課的學生在扶窗遠眺時發現了屍體,據說嚇得不輕,躺在宿舍裏休息,身邊一刻也離不開人。凶手似乎要把他的犯罪過程模式化,可是,殺人複仇的動機能說得通,手段殘忍也或許有他自認為正當的理由,雨夜作案自然是為了消除犯罪痕跡,為什麽一定要在同一地點作案呢?這不符合常規的犯罪心理,絕大多數罪犯包括連環殺手,都會避免在同一地點再次犯案,難道凶手已經膽大妄為到無所畏懼的地步了?不,我想不是這樣,凶手對這個地點情有獨鍾,一定有他的理由。

江華大學的保衛處處長徐劍鳴早在校門口等我們了,事實上,他一直在觀望犯罪現場。作為校園安全的保衛者,他可能也對這發生在圍牆外的慘案憂心忡忡吧。徐劍鳴的臉色不太好,胡楂發青,見麵後也沒多說話,把我們徑直帶到冶金館的一間教室。

這次發現屍體的學生所在的教室位於五樓,自三樓往上,從麵向鐵皮牆的每個窗口望出去,都可以看清牆裏的場景。沈恕站在窗前向外眺望,一言不發,其他人也都不說話,一時間寂靜得有些壓抑。可以想見,這起詭異恐怖的連環凶殺案,給在場的每個人都帶來了難以言說的壓力。

徐劍鳴率先打破沉默,說:“我說幾句外行話。從凶手的做法來看,似乎並沒有想藏匿屍體,他這樣安排分明是設計好的。凶手似乎對江華大學的校園很熟悉,至少他曾進入過冶金館的教室,有沒有可能凶手就是江華大學的人?”

“江華大學並不是保密單位,進出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凶手處心積慮作案,一定事先查看好地形,所以不能武斷地認為凶手和江華大學有必然關聯。”沈恕停頓了兩秒,略作思考,繼續說,“凶手兩次作案,都選擇了同一地點,?這很不尋常,不符合常規犯罪心理。”??他和我想到一起了??“所以我認為,這不僅僅因為凶手個性偏執,還由於這個地方對他有某種特殊含義。徐處長,我想委托你辦一件事。上次你說過命案現場曾是江華大學的資產,你能不能幫我弄一份資料,包括那塊地麵上曾有哪些建築,有什麽人在那裏居住生活過,發生過哪些大事,還有那塊地是什麽時間轉賣出去的,目前屬於哪一家公司,為什麽長時間撂荒,越詳細越好。這些不屬於官方資料,收集起來也很瑣碎,你作為校內人員,做這件事比我們更方便,所以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