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建言史可法

第14章 建言史可法

卞賽賽見妹妹還低著頭雙手死拽衣角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沒好氣地說道:“剛才沒羞沒躁地叫那麽大聲,現在在姐姐麵前倒是知道害羞了?”

“姐姐~”

“好了好了,昨晚到底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這時婢女、仆婦們帶著熱水、浴桶、洗漱用具也來了,“我們先沐浴吧。”

卞賽賽見妹妹走路時腿都有點不方便了,頓時心疼道:“這個李公子也真是狠心,把你折騰成這樣,快來給姐姐看看。”

兩姐妹脫了衣服共浴,卞賽賽看到妹妹原本雪白的身子上盡是吻痕、牙印,還青一塊紫一塊的,又心疼又是氣憤道:“這個禽獸,他是屬貓的還是屬狗的啊,怎麽還用牙咬!”

“這是之前酒後不慎弄的,他也不是故意的。”

“哼,你還為他說話,看來姐姐是白心疼你了,這麽快就向著外人了。”卞賽賽又想起早上她看到的那一幕,妹妹被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她看著都覺得心驚,“那剛才呢?他也不怕把你骨頭弄斷了~”

見妹妹又害羞不說話,她也懶得管他們床上的事了,“那你跟我說說昨晚的事情,他沒對你用強吧?”

於是兩姐妹開始談論起昨晚的事情來……

李致遠在樓下等了一會兒,叫柔柔的那個婢女就來了。

“公子,大小姐讓我帶你去沐浴梳洗,您跟我來吧。”

於是,李致遠亦步亦趨地跟著柔柔。他一時無聊,搭訕道:“柔柔啊,你跟蘭蘭昨晚都累了吧?什麽時候睡的啊?”

小丫頭笑了笑,溫柔地答到:“多謝公子關心,我跟蘭蘭都還好,差不多亥時到子時睡的。”

李致遠想那也就是差不多晚上十一二點了,看來昨晚真的喝酒到很晚,喝酒誤事啊,果酒的後勁也真是夠大的。

“那昨晚辛苦你跟蘭蘭了,對了,你們跟著你家小姐多久了啊?”

“也不是很辛苦啦,不過是跟公子倒酒夾菜而已。我們家老爺還在世的時候,我就被賣到小姐家了,有差不多十來年了吧,蘭蘭是大小姐從牙婆子手裏買來服侍二小姐的,也有五六年了,兩位小姐對我們一直都很好的。”

李致遠不禁感慨,這個世界真是到處都是賣兒賣女的啊,窮人家的女孩子真是可憐,才幾歲的年紀就注定了要一輩子伺候人,自己的命運就全看跟著的主人了。

他繼續打聽:“我聽說你家大小姐有意中人了,你知不知道啊?”

“知道啊,還是個進士公呢,好像叫吳偉業,小姐多次對他告白,可他卻不為所動,唉,我們小姐一直為此鬱鬱寡歡呢。”

李致遠暗道,原來卞賽賽喜歡的是這個吳偉業啊,這人可是個名人,原名吳偉業,號梅村,世人常稱呼為吳梅村,明末清初著名的詩人,與錢謙益、龔鼎孳並稱“江左三大家”,後來還是剃發易服降清了,還“被迫”到清廷當過官。

他知道這個人是因為他以前看《紅樓夢》的時候,有人考證說《紅樓夢》的作者根本不是曹雪芹,而是吳梅村,李致遠也就仔細研究過這個吳梅村的生平事跡,倒是沒有注意到卞賽賽喜歡他。

柔柔三彎兩拐就把李致遠領到了不遠的一棟小樓前,帶著他進了一個房間,裏麵已經準備好了浴桶、熱水、牙刷、牙粉之類的東西了。

“公子,您先沐浴洗漱吧,有事可以叫我,我就在隔壁房間,待會您洗漱完了我再帶您去見小姐。”李致遠點點頭,柔柔就關門出去了。

等柔柔帶著李致遠再次見到卞氏姐妹時,這對姐妹花也已經梳洗完畢,二人皆未施粉黛,猶如兩朵嬌豔欲滴的清水芙蓉,秀發都還未幹,披散在肩上,姐姐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很明顯對李致遠有些不滿,妹妹則是一臉嬌羞,用“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這一句來形容很是貼切。

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點,李致遠見她們都還不說話,他有心緩解尷尬氣氛,於是大大咧咧走到桌邊坐下,“哇,原來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我還真是餓了”。

兩姐妹也坐了過來,卞賽賽道:“李公子,有些事情我們還是先說好了再吃早餐。”

李致遠也隻好點點頭,嚴肅地道:“好吧,先說事情,賽賽小姐,想必敏兒應該已經和你說了昨晚的事了,絕非是我趁著酒醉對敏兒用強,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屬意外,但既然發生了,我就一定會負責的,雖然說我們才認識一天,談不上多了解彼此,不過我還是很喜愛敏兒的,以後一定會對她好的,這點你請放心,敏兒應該也對你說了,她對我也是有好感的,所以我們在一起也不存在什麽問題。”

李致遠又想起了葉小繁,這可是訂了親的未婚妻啊,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另外還有一事需要提前說明,在下不久前已經和蘇州吳江的一位小姐定親了,不過她溫婉大方,知書達理,是很善良的一位姑娘,你們也不用擔心。”

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但是卞賽賽也沒什麽好辦法,她們這樣出身的女子,能有個這樣的歸宿已經算是好的了,她隻能祈求老天保佑李致遠將來能對妹妹好點,希望他的正室夫人也通情達理,不為難妹妹。

卞賽賽堅定而又不容置疑地說道:“那好,奴家自己會替妹妹贖身拿到從良文書,不需要你出一分錢,她不是你出錢買回家的,是自願跟著你的,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對她。”

她歎了口氣,有些難過而又略帶懇求地繼續說道:“敏兒是奴家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她還小,奴家原本真沒打算她這麽早嫁人的,奈何天不從人願,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隻好讓她跟著你了,求公子以後代奴家好好照顧她。”

卞敏兒在一旁看著姐姐懇求李致遠照顧自己,不禁也紅了眼圈,撲倒了姐姐懷裏,哭著說道:“姐姐~我不要和你分開~”然後姐妹倆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李致遠看著哭成淚人兒的一對姐妹花,隻好鄭重承諾一定會照顧好卞敏兒,然後勸慰她們別哭了,又不是生離死別……

卞敏兒抱著姐姐,又猶豫道:“姐姐,要不你也~公子說……”

卞賽賽紅著臉立刻打斷妹妹的話:“別胡說!”

其實剛才卞敏兒就勸她姐姐也跟著李致遠,李公子也喜歡她的,這樣她們就可以永遠不分開了,而且說了一大堆的理由,比如姐姐喜歡的那個姓吳的根本就沒什麽好的,膽小懦弱又不喜歡她;比如姐姐以後總要嫁人的,隨便找個人還不如李公子好;比如兩個人都跟著李公子肯定會得到更多寵愛;還比如兩姐妹在一起還能互相照應,永遠也不用分開……

隻可惜不管卞敏兒說了多少好處和理由,卞賽賽死活就是不同意,其實她還真差點被妹妹給說動了,隻是總覺得這樣有點奇怪,就板著臉不同意,還對卞敏兒說她的李公子就沒安好心,就是想讓她們姐妹倆一起跟他……

李致遠也看明白了,雖然心裏有點惋惜,但是也沒什麽辦法,而且目前正事要緊,也不容他再花時間流連於煙花柳巷去泡妞了,他今天下午還得去張府。

於是三人說好了,卞賽賽去給卞敏兒贖身,李致遠先去忙完正事,離開南京時再來接卞敏兒,在這期間卞賽賽也不讓卞敏兒再和那些客人見麵了,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李致遠悠哉悠哉地在這廝混到中午,吃過午飯才離開群芳閣,直接往張府而去。

張府門童早已得到老爺的吩咐,見是李致遠,立刻引他進府,帶他去了書房,然後他就見到了書房中有三人正在交談,一人是張慎言,另一位約六十歲,身穿紅色文官常服,看起來倒是很精神,身材頗為高大,還有一位較年輕,年約四十多歲,不高,總覺得精神有些不濟。

張慎言見李致遠到了,連忙招呼他進來。李致遠趕緊上前拜見,作揖行禮道:“晚生拜見張尚書。”

張慎言虛扶了一下李致遠,道:“賢侄不必多禮,”又拉住他的手,笑著說道:“我今天給你介紹兩位賢臣,”指著年老的一位道:“這位是南京戶部尚書高子猶(即時任南京戶部尚書的高弘圖,字子猶),他可是位公正廉明、一心為國的好官,從不結黨營私,去年建奴攻至膠州,子猶變賣家產籌資招義兵抗衡,協助知州登城堅守,不計晝夜,才力保城池不丟,皇上獲悉後,召為南京兵部侍郎,後升為南京戶部尚書。”

李致遠趕忙行禮道:“晚生李致遠拜見高尚書。”

張慎言又指向另一位,道:“這位是南京兵部尚書史憲之,以孝聞名於鄉,曾經平定過多起叛亂,你為官一方,直麵湖廣、江西亂局,要處理流民,鎮壓地方匪徒,可要向他好好請教啊。”

原來這就是史上大名鼎鼎的史可法史閣部啊,盡管李致遠內心不屑他的能力,但民族氣節還是值得佩服的,恭謹地上前行禮拜見道:“晚生拜見史尚書。”

張慎言介紹完,又笑嗬嗬的對李致遠說道:“賢侄,恰好高、史兩位尚書今日來探望老夫,你若是有何問題,盡可以向他們請教,剛才你未到時,我正向他們二位介紹你,他們對你不局促於書屋之內、心念報效國家的一腔熱血可是非常讚賞啊。”

李致遠謙虛道:“幾位前輩謬讚了,晚生隻是不忍見大好河山遭建奴、亂匪荼毒,百姓流離失所,報效國家也是為了保自己家園安寧,若是天下不寧,讀再多的書又有什麽用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何況我們讀過書的人呢?”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三位尚書不禁一驚,李致遠這才想起這話似乎是梁啟超根據顧炎武的《日知錄》總結出來的,現在估計還沒人這麽說過。

張慎言連連點頭道:“賢侄說的好啊,若是人人都思報效國家,天下又豈會鬧成現在這樣,若是天下不寧,百姓也就無法安居樂業,天下興亡確實和所有人息息相關啊。”

高、史二人也對李致遠投來讚許的目光,李致遠想起史可法之後昏招頻出,實在忍不住想稍微提醒他一下,可他又不敢隨意亂說,隻好借此機會提一下。

李致遠想了想道:“晚生認為現在我大明最大的敵人是關外的建奴,其野心絕不可小覷,如今建奴之危害絕不是漢之匈奴、唐之突厥等這些遊牧民族可以相提並論的了,匈奴、突厥皆是遊牧民族,文化程度低下,組織散亂,頻頻騷擾我華夏王朝不過是為了生存,為了一口飯吃,最多也就是侵犯北方邊疆。”

“而建奴並非純粹的遊牧民族,而是漁獵、遊牧、農耕結合的組織程度相當精密的一個軍事集團,以八旗為生活軍事組織形式,軍民一體,雖說其民少,但是皆被組織起來歸入到了八旗,我大明人雖多,可卻如一盤散沙,絕大多數百姓並不知朝廷和他們有何利害關係。”

“而且,據我所知,建奴曾經的酋長皇太極、現今的掌權者多爾袞皆非泛泛之輩,野心很大,其誌在入主中原啊!”

李致遠見三人都在認真聽,似乎在深思,有些欣喜,繼續說道:“另外,晚生認為我大明最大的麻煩在於朝廷內部頻頻陷入黨爭,朝外百姓民眾如一盤散沙,甚至不知有朝廷。朝臣黨爭則不能團結力量共同對外,黨同伐異,為了打擊異己甚至會不擇手段、互相拆台,沒有人做實事,力量被嚴重消耗。”

“百姓民眾如一盤散沙則麵對建奴、亂匪時如待宰羔羊,再多的人也隻是需要多加幾把屠刀罷了。”

“百姓不知有國、不知有朝廷,那百姓根本就不會在乎大明的興亡,甚至會投靠建奴、闖賊,因為上麵是誰他們根本不關心。”

“如今我大明就是內部極不團結,而建奴則是團結一致,將他們所有的力量組織起來,以團結對不團結,晚生實在是擔心啊。”

李致遠見三人皆在沉思還是有些高興的,若是他們能引起重視,就能少死些人,建奴真沒那麽容易得到江山,明朝其實是亡於自己內部的不團結。

這時,史可法突然說道:“澹泊,你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證明你還是有思考有見地的,不過我覺得你還是過於憂慮建奴了,我大明九邊重鎮如今雖然戰力不強,但是依靠長城和各個重鎮城池守住還是不成問題的。”

“另外,關寧鐵騎加上有‘天下第一關’之稱的山海關,建奴絕不可能南下入關。”

“再說了,據我所知,雖然建奴的八旗騎兵甚為厲害,但建奴之民總共不過十幾萬而已,如此小邦寡民也就能一時稱雄遼東罷了。”

史可法話題一轉,繼續道:“我倒是認為李自成、張獻忠這些賊軍危害更大,肆虐北方諸省,裹挾流民甚多,如今孫督師擁兵十萬正在河南與闖賊大戰,但願此次能消滅闖賊主力。”

“聽說你此次要去婺源為官,希望你能鎮壓地方上的亂匪流民,穩定地方,收攏東來的流民,至於建奴,我想朝廷會有對策的。不過你說的朝廷黨爭的問題,我也認同,若是朝中無閹黨、奸黨,而是眾正盈朝,大明天下又如何會鬧到這般地步啊。”

李致遠內心歎息一聲,看來這些人的想法真是沒那麽好改變的,況且如今威脅大明朝的確實是李自成、張獻忠的農民軍,攪得北方不得安寧。

等到明年三月京師被闖賊攻破、崇禎身死的消息傳來,像史可法這些人估計更會視李自成、張獻忠為最大的敵人,恨不得殺了他們而後快,所以想出聯虜剿匪這樣的主意也就不稀奇了。

李致遠決定言盡於此,以後再也不會做這些無用功了,還要盡量離南明內部的黨爭遠一點。

大明朝這架破馬車看來是徹底沒救了,趕緊跳開才是正確的做法,否則它會拉著你一起完蛋。當然他還會多撿一些這架破車上掉下來的零件,為自己所用,壯大自己的力量。

不過現在他還得裝出一副受教的樣子,李致遠拜謝道:“多謝史尚書指點,晚生受教了,今後定當以史尚書為榜樣,治理好婺源,鎮壓亂匪,收攏流民,穩定地方秩序。不過……”

史可法見李致遠猶豫,似乎有什麽難處,問道:“你可是有何難處或要求?不妨說出來,若是本官能辦到的,會盡量滿足你。”

李致遠想了想,說道:“是這樣的,晚生為官的婺源縣位於南直隸最西邊,緊靠江西,現在張獻忠和官軍鏖戰於湖廣、江西,想必有大量流民東逃,地方上也肯定有很多趁亂而起的匪徒,所以晚生打算到了婺源就招募鄉勇,收攏流民,鎮壓匪徒,這樣才能穩定地方秩序。”

“但是招募鄉勇之後需要兵器錢糧,錢糧我可以找當地士紳募捐,可這兵器不知該如何解決,敢問史尚書能否教我?”

史可法點了點頭,說道:“你招募鄉勇的做法是正確的,如今地方上亂匪眾多,不鎮壓亂匪無法穩定秩序,徽州地區多山,匪患尤其嚴重。”

“這樣吧,本官會指示徽寧兵備道調配你一些兵器,你此去婺源上任,應該會經過徽寧道駐地旌德縣,本官給你一封書信,你拿著去拜訪徽寧兵備副使張文輝,前一段時間的黔兵案他也受到了牽連,本官曾經替他求過情,你帶著本官的書信,想必他會幫助你的。”

解決了兵器的問題,李致遠這下才算是安心了,萬事開頭難,亂世中隻要能拉起一支軍隊,就可以慢慢壯大實力,於是連忙拜謝道:“多謝史尚書,晚生一定竭盡所能,穩定婺源地方秩序。”

其實李致遠知道靠朝廷弄的這些兵器根本就不夠,質量差,數量少,特別是火器,他打算去招募一些好的工匠,自己造火器,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哪裏有火器專家!而且此人現在就在徽州!當然還需要錢,這也是個問題,隻能去坑些貪官、士紳了。

這時一直在一旁沒有言語的高弘圖也嗬嗬笑道:“澹泊年紀輕輕,誌氣卻是不小,一心為國為民,忠勇可嘉啊,老夫忝為南京戶部尚書,負責南方諸省錢糧稅收事宜,奈何國事艱難,處處需要用錢,現在大明所有的開支都指望著江南稅收,老夫實在幫不了你什麽,這樣吧,老夫家中還算殷實,就個人資助你兩千兩銀子吧。”說完就從袖中取出一張會票遞給了李致遠。

李致遠真是驚喜萬分,這簡直是意外之喜啊,激動地接過會票,道謝之後又深深地拜了一拜。

之後李致遠留在張慎言家中吃了晚飯,三位尚書又對他多番教導、耳提麵命,反正李致遠就順著他們說,該聽的就聽,不讚同的也先應著,他也不打算再說什麽不合時宜的話了,舊的體製積重難返,不是他說幾句就能改變的。

而一個王朝的崩潰也絕不會是因為某幾個簡單的原因而突然發生的,還是因為從上到下、從內到外的糜爛了,從政治思想文化到軍事體製都墮落了,想要在已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連地基都爛了的房子上修修補補是沒用的,得全部推到了再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