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黃靜風接過書,覺得有點厚,心裏便有點發怵,翻了一翻,見畫紅線的地方並不算太多,鬆了口氣,將書放到一邊道:“你先把斷死師的故事給我講完吧。”

段石碑笑了一笑道:“自從葉天士發現斷死的真諦以後,斷死師們便嚴格按照‘斷死之道,一病一境’的原則,一麵在中醫診斷上下苦功夫,一麵鑽研風水、五行等涉及環境和情境的典籍,果然發現斷死的精準度比從前提高了許多。不過,斷死師這個職業有個古怪的規律,越到末世、亂世越能蔚然成風,趕上當今這種盛世,卻往往無人問津……所以盡管葉天士製訂出了‘行業標準’,但很長一段時間卻隻在他居住的蘇州那一帶私下傳授,直到太平天國以後,斷死師這個職業才真正由南到北地擴散開來,到辛亥革命時,出現了張其鍠這樣一位在曆史上享有盛名的斷死師。張其鍠在湖南當過縣長、軍事廳廳長,辛亥革命後還當過一任廣西省省長,精研斷死之術。最負盛名的一次斷死,是他和把兄弟吳佩孚在飯後閑聊中做出的,他說吳佩孚恐怕會死於己卯年,終年六十六歲,而更令人驚奇的,是他斷定自己會死於丁卯年,終年五十一歲。要知道,‘明於知人,暗於知己’是天下斷死師的通病,即便是李虛中、葉天士這樣的斷死師,也從來沒有準確地預測出自己的大限,而張其鍠不僅預測了,還預測得十分準確。”

“1927年恰恰是丁卯年,五十一歲的張其鍠每天忐忑不安的,盡管知道自己壽數將盡,但誰也不甘心坐以待斃啊。”段石碑說,“當時他已經當上吳佩孚的秘書長,吳佩孚還直安慰他,說老弟你的身體沒有疾病,又生活在我的中軍大營裏,好端端的誰能要你性命啊?可是這話說了沒多久,北伐軍和奉係的夾擊就打得吳佩孚潰不成軍。吳佩孚是個講義氣的人,危急時刻專門撥了一個排的兵力,作為張其鍠的衛隊,送他回廣西老家避難,誰知路過湖北樊城的時候,遭到土匪的突襲,張其鍠身中數槍,奄奄一息,掙紮著對他的弟子們說:今後招收徒弟,千萬不要招和警察相關的人,否則這個人一定會成為我們斷死師的劫數……說完就死了。”

“啊?”黃靜風聽不大懂,“為什麽不能招和警察相關的人呢?”

“張其鍠的弟子們當時和你一樣的困惑,他們將老師收斂埋葬之後,就輾轉去了上海,在那一帶開館授徒,希望能將老師的事業發揚光大。”段石碑說,“他們嚴格遵循老師的遺訓,絕對不招收當過警察的人為徒,甚至連警察的親屬也不行——插一句,吳佩孚確實是己卯年死於日本醫生之手,終年六十六歲——盡管弟子們小心謹慎,但事實證明,老師去世前的擔憂絕對不是多餘的:一個雖然不是警察,但後來從事的職業和警方密切相關的少年,後來成為斷死師這一職業的掘墓人!”

話音未落,傳來一陣激烈的敲門聲。也許是門板太薄的緣故,那聲音震得整個房間都在輕輕地搖晃。

刹那間,段石碑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盯住黃靜風問:“你約了什麽人嗎?”

“沒有啊……”黃靜風一邊說一邊站起來,走到門口。

段石碑拿起那本白話版的《黃帝內經》,打開,攤在腿上,低下頭,將身子側向窗戶的方向。

黃靜風打開門,隻見門外站著三個警察。

第六章很長的一根骨頭

凡驗被殺死人,經日屍首壞、蛆蟲咂食、隻存骸骨者,原被傷痕,血粘骨上,有幹黑血為證。若無傷骨損,其骨上有破損如頭發露痕,又如瓦器龜裂,沉淹損路,為驗。——《洗冤錄·卷之三(論沿身骨脈及要害去處)》

借著室內散發出的微弱光線,可以看清: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個矮胖子,正是派出所所長馬笑中。另外兩個一左一右跟護法金剛似的站在他身後的,是他的下屬,年輕一點的叫豐奇,年齡大一點的叫田躍進。

黃靜風認識田躍進,他去年冬天把暫住證丟了,去派出所補辦時,這個民警給他端了杯暖烘烘的熱茶。

現在他們來自己家裏做什麽?

看見黃靜風一腦門子問號,馬笑中笑嘻嘻地說:“我是咱們這片兒派出所的所長,來這兒是想挨家挨戶了解一下,最近我們開展‘抓警風建設,促警務便民’的活動,你對我們的工作有什麽意見和建議?”

黃靜風說:“沒有意見,挺好的。”

“成,有啥問題歡迎隨時到所裏向我反映。”馬笑中說完,剛要帶著下屬去敲下一家的門,餘光突然一疼。

仿佛一隻獵犬相隔百米也能嗅到獵物的氣味,從警多年早就形成了一種對案情、嫌疑人敏銳的第六感。屋子裏麵,一種異樣的情形或氣氛,刺痛了馬笑中最警覺的那根神經。他定睛望去,隻見一個人斜側著身子坐在椅子上,膝蓋上攤開一本很厚的書,似乎正在專心致誌地閱讀。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那麽反常。

“他是誰?”馬笑中用手一指,口吻在一瞬間變得異常淩厲。

“朋友,來我這裏玩兒。”黃靜風說。

“朋友?”馬笑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走進屋裏進一步查問,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一接聽,話筒裏傳來郭小芬的聲音:“老馬,你在哪兒?”

“地球。”馬笑中嚴肅地說。

“你別跟我胡扯,我有要緊事找你!”郭小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