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哎,哎,憑什麽啊?說定的事兒怎麽能當沒說呢。機會難得,正好周末我也休息,就這麽說定了。明天,我就是你男朋友了,負責全程保護,誰敢欺負你我就廢了他。時間、地點,我開車去接你。需要帶什麽東西,我去買。”

葉子被高翔煞有介事的語氣逗樂了,聲音裏頓時洋溢起和高翔一樣的輕鬆、愉快。“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負責明天早晨八點來華業小區西門接我就成。”

掛斷電話,高翔感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輕鬆和快樂。是該比自己放鬆放鬆了。

高翔剛結束和葉子的通話就接到了黎軍的電話。

“怎麽樣?哥們兒,接到葉子電話沒有?她可是剛剛給我打電話問你的手機號來著。”

“你怎麽這麽事兒媽啊?”

“事兒媽?你是說我告訴葉子你的手機號是事兒媽?”

“我是說你現在特別事兒媽。”

“哎呀,哎呀,真是狗咬呂洞賓。過河你就拆橋啊。什麽叫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啊?你說你多有福氣,讓這麽一美女看上了。偷著樂吧,兄弟,你算得著一禦膳房的小籠包。”

“你少貧。你那盜竊案查得怎麽樣了?”

“咳!窩火。我現在才知道警察這碗飯不是誰都能吃的。我這兒折騰了幾天,奶奶的連個門兒都沒摸著。我現在看著誰都覺得像罪犯。”

“那你還不報案?”

“不報,不能報啊。兄弟,我到哪兒找這麽高工資的活兒去啊。”

“那錢怎麽辦?”

“我已經先自己墊上了。都發到他們手裏了。心疼啊。不能說,一說我就傷心透了。‘隻盼討清三萬血淚賬,恨不能生翅膀、持獵槍、飛上山岡、殺盡豺狼……’”黎軍篡改了一段智取威虎山常寶的唱詞,唱得有板有眼。

“你小子這也不像是難過的樣兒啊。”

“哎,人就得活得明白,一件傷心事絕對不能擴大成兩件甚至是多件。主席他老人家說過一定要讓不幸滅亡在最小限度內。”

“這應該又是黎主席說的吧。”

“對,對的。”

“沒正經。你找過吳滿江沒有?”

“找過,他回老家了,他媳婦兒說吳滿江的母親去世了,吳滿江回老家奔喪,要在老家待一陣子。不過說真的,我誰都懷疑還就不懷疑吳滿江。別看拿不出什麽證據,但是老實人就是老實人,幹不出不老實的事兒。”

“證據,兄弟,辦案不能光靠感覺。再老實的人也不能保證在特殊情況下不發生根本性改變,很多案例都是這樣。當然,我也不是說他就一定是嫌疑人,但向他核實一些情況絕對必要,會對你查找疑犯有幫助。一個是他手裏鑰匙的情況,一個是領錢的事兒他都向誰透露過;還有一個就是他和誰喝的酒,又是誰告發的他。”

“嗯,等他回來我肯定找他。”

“維修線路的人和保安的情況你查的怎麽樣?”

“這怎麽說呢。亮子沒問題,我跟著他幹的活兒。他手底下那兩維修的我也接觸了一下,奶奶的,覺得沒什麽可疑又覺得哪兒哪兒都可疑。我手底下的人,也怪了,平時覺得他們都是一群小屁孩,這仔細接觸接觸發現都挺有瓤子,一時半會兒還真分不出好壞來。我都快把自己整成焦慮症了。再查查看吧。”

“其實我告訴你,黎軍,這起盜竊案並不難破。犯罪嫌疑人肯定是大廈內的人,跑不了。而且可疑人員範圍並不大。隻要摸清他們案發當日的行蹤基本就八九不離十了。問題是你不肯報案,無法進行正當的調查,你自己怎麽訪怎麽查?誰肯給你提供證詞?”

“我這不是有後顧之憂嘛。報完案可好,罪犯是逮著了,我飯碗也讓人給砸了。”

黎軍打定主意不報警,高翔也不好再說什麽。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就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高翔準時開車趕到華業小區接葉子。兩個人一見麵都笑了。很湊巧,他們不約而同選擇了耐克休閑裝。同樣的白色純棉T恤,酒紅色的衣領和袖口,葉子配以白色長褲,高翔的長褲則是與領子、袖口相輝映的酒紅色。這是耐克專櫃本季新推的一款情侶休閑裝。高翔接過葉子手裏拎著的一大袋食品放入汽車後備箱,為葉子打開車門。

車內載滿陽光,絢爛並且充滿芬芳。

當他們出現在葉子同學們的麵前的時候,引起了一片嘩然。嘩然顯然帶著善意的誇張,卻也由衷表達了大家的共識——高翔和葉子絕對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戀人。然後,一行十幾個人分坐在四輛車裏直奔清涼山駛去。

他們預謀已久,要在夏日的周末逃離城市的喧囂,逃離喧囂背後的寂寞,從硬冷的鋼筋水泥裏走出來,投入自然的懷抱,讓身心赤足飛奔在悠長的小路上,聽風兒穿過樹林的聲音。

沿石徑上山,滿眼都是大山推呈的綠色盛宴。側柏、油鬆、刺槐、小葉楊和不知名的高大喬木,鋪排出青蔥茂盛的陣勢。光與影對換了角色,濃密的樹陰無邊無際,明亮的日光隻偶爾投下斑駁的亮點。野山楂、荊條、胡枝子、薔薇長勢自由而爛漫,散發著植株刺鼻的清香。藏匿在密林深處的飛禽被腳步聲驚動,撲打翅膀從頭頂飛過,發出清脆的嗚叫。耳邊有流水清越湍急的奔流聲。

“真他媽美。讓我迷路吧。”錢勇由衷地讚歎。

錢勇喜歡葉子!高翔第一次看到錢勇凝望葉子的眼神就知道了。高翔相信葉子自己也很清楚。而葉子對錢勇的拒絕同樣是清晰的,雖然這拒絕默默無聲,卻十分真實、堅定。這大概就是葉子需要他這個擋箭牌的原因吧。可是為什麽呢?錢勇是個不錯的男人,高翔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們在半山腰的一大片空地上停下來。這裏靜謐、開闊,正好適合休息和野餐。大家扔下背包,舒展筋骨,呼吸新鮮空氣。不知誰大聲說:親愛的沒有主兒的孤苦伶仃的大齡男女們,已經當上了花肥和已經有了肥料滋養的鮮花們,現在放下你們平時的偽裝和臭架子,重返學生時代,自由瘋狂吧!話音未落,一頂帽子飛上了天。接下來更多的帽子、書包、墨鏡、礦泉水瓶、手帕和不知道誰的鞋被拋向了半空。大家躥蹦跳躍,歡呼呐喊,從紛雜負累中脫胎換骨。他們奔跑追逐,不一會兒就四散在樹林和草叢裏。

他們依舊年輕,帶著尚未脫盡的稚氣和清純,所以他們依舊可以被稱作男孩和女孩。

現在,這些男孩和女孩們沉浸在大自然的暖融、蒼翠中,玩得身心暢快,忘乎所以。男孩們匍匐在草叢裏煞有介事地逮野兔。女孩們穿梭在灌木叢中采摘大把大把的薔薇,然後編織成大小不等的花環,頂在頭上或是掛在脖子上。他們的手裏、眼裏、心裏承裝著大自然無盡的醇厚和美麗。

高翔在樹林的一側發現了一條清澈的小溪,在他的一聲歡呼下,大家聚攏過來,甩掉鞋子,扒掉襪子,卷起褲腿,赤腳站在清澈的溪水裏又蹦又跳,相互撩潑。水在他們手裏綻放出水晶般的花朵,起起落落的水珠,在太陽的照耀下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澤。

中午,他們就在草地上分層鋪好塑料布和方格土布,從車裏拿出火腿、麵包、三明治、壽司、茶葉蛋、豆腐幹、五香花生米、鹹水鴨、魚罐頭、啤酒、果汁、礦泉水。有人在附近的巨大岩石上升起篝火,熏烤生雞和魚片。大家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那些陳年舊事被毫無保留地、沒心沒肺地翻出來大談特談。青春的快意、失落、彷徨、魯莽、粗心、任性和執迷不悟啊,真是一首百唱不厭的歌!

葉子和高翔並排坐在小溪旁的樹陰下,身後,透過樹林的縫隙,還能隱約聽到有人在唱歌: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他身旁,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他們都老了吧?他們在哪裏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啦……想她,啦……她還在開嗎?啦……去呀!她們已經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難辨真假,如今這裏荒草叢生沒有了鮮花,好在曾經擁有你們的春秋和冬夏,啦……想她,啦……她還在開嗎?啦……去呀!他們已經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他們都老了吧?他們在哪裏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大家都很喜歡你。”葉子低著頭,用腳跟著碎石。

“那是,人好,又長這麽帥,想不讓人喜歡也難啊。”

葉子嗬嗬地笑了。“你可真是不愁沒人誇。這麽好,又這麽帥,不會沒有女朋友吧?我都忘了,這麽冒昧把你約出來,你的女朋友不會生氣吧?”

“生氣啊,和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出來玩,擱誰誰能不生氣呀,是吧?”

葉子臉上掠過一絲詫異和淡淡的悵然。“她生氣了?你們的感情肯定很好,她一定特別漂亮,你們快結婚了吧?”葉子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麽急於追問人家的婚姻問題。

“結婚?跟誰啊?”

“你女朋友啊。”

“嗯……”高翔拉長了聲音搖頭,“那可不行,我媽不同意。”

“為什麽?”葉子有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