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切,還豆蔻,倆豆蔻差不多。什麽怎麽了?”

融落瓶的寂寞

葉子的睡意徹底被小柯攪了,她睜開眼睛,撫摩著高翔枕過的枕頭,嗬嗬地笑著說:“他那麽不怎麽樣,我幹嗎湊合啊?看看再說吧。”

“小柯,請你相信,我沒忘。”

“你什麽你啊。”

小杜翻過味兒來,嗬嗬地笑。“什麽啊?我說就是他沒錯,昨天晚上交了兩個人的住院費。哎,骨外科12床的家屬從昨天晚上就在找你,一直在收費處跟我打聽你的模樣,人說要給救命恩人磕頭呢。我告訴她可以問問急診科21床的家屬,你沒看見她?一個老太太。”

“哎,我……”高翔站在原地感慨,“女人啊,女人。”

“哦,那什麽,你看連你都說她愛人是屬豹子的,我這腿腳呢,還沒兔子跑得快,就更沒辦法追到他了,是吧?”

她重新閉上眼,摸索高翔躺過的地方,有溫暖的東西沿著手臂滑進心裏。

“死丫頭,你還別貧,你不稀罕,有人稀罕。行了,我不跟你噦唆了,自己心裏有數就成。”小柯掛斷了電話。

“小柯,你這朋友有沒有病我看不出來,要說給不認識的人無償捐助,還不留名呢,這人……”小杜拍拍小柯的肩,丟下一個曖昧的眼神,“真的挺不錯。”

“嗯?怎麽了?說不上來?這可不是我不給你解釋的機會啊。別再跟著了,看著你就煩。”

“是嗎?林雅的住院費是你交的吧?”

“喂,葉子,你幹嗎呢?”

今日插進一朵鮮花

“誰挺大歲數了?我婷婷有奇色,爍爍閃奇華,不算豆蔻,也算小荷才露尖尖角吧。哎,你怎麽了?”

“病人?真的假的?”小杜盯了高翔一會兒,“沒錯,絕對沒錯。”

“小柯,不是的。”高翔追著小柯說。

葉子攥著手機,反複想著小柯說的話。也許,她真該有個家了,安放自己漂泊太久的腳丫。

花瓣是一片片的柔

“哦,早晨碰著了,我跟她說我們的住院費也是別人給交的,不知道是誰。那個,那什麽,這事就這麽清了吧。”高翔被小杜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這都幾點了你還睡覺?我跟你說啊,趕緊起來,沒事兒呢就約約男朋友,逛逛街,看看電影,唱唱歌,喝喝咖啡,吃吃飯,爬爬山,健健身什麽的。挺大歲數的人了都,還不趕緊找個差不多的把自己嫁了。”

餐桌上有全麥麵包、鮮橙和牛奶,細瓷盤裏的煎蛋微微有點兒焦。垃圾簍裏有被倒掉的更焦的煎蛋,黑乎乎、亂七八糟的一團,已經分不清個數了。葉子咀嚼著有點兒焦的煎蛋,感覺就像吃著世間最鮮美的佳肴,她把它們吃得一千二淨,連碎渣都沒有放過。

吃完早飯,葉子開始整理房間。房間打掃起來很容易,葉子從來沒見過有哪個男人可以把家保持的這樣整潔。三室兩廳的房子,本白色基調,黑橡家具,配以牛角、駱駝骨質的各色工藝品,風格簡約而時尚。每個房間擺放著不同的綠植,兩間睡房的飄窗上是金橘和龍舌蘭,書房裏有綠蘿,餐廳的窗台上有小盆蕨類植物,客廳一角是大株龜背竹,粗壯的莖,廣卵形的葉片,羽狀深裂,怒放著蒼翠和夏末的深濃,觸摸它們,會有生命在指尖流動。

所有的東西都在隨意的擺放中顯示著灑脫,灑脫而又不失和諧,乃至呈現出現代藝術的自然和流放氣質。葉子喜愛這裏的每一件東西,它們因為附帶了高翔的氣息而變得可愛,不但有生命和色彩,還有溫度,有脾氣,有感情。

洗衣機裏有高翔剛換下來的衣服,葉子猶豫了一下,把它們拿出來,捧在懷裏,又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她把它們放進水裏輕輕揉搓。葉子有點兒臉紅,她長這麽大從來沒有機會洗男性的衣服,即便是那個深藏在心底的男孩的衣服。想到那個男孩,葉子的心微微震動了一下,她發現自己竟然有很多天沒有想起那個男孩子了,這是不可思議的。在過去的十八年裏,他和葉子朝夕相伴,如影隨形,牢牢吸附在葉子的靈魂裏。她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到他從月光裏走來,模糊而隱約。她和他說話,她相信他聽得到,就像她相信自己也能聽到他說的話一樣。而現在,葉子眼睛裏、腦海裏、心裏都是高翔清晰明朗的模樣,高翔在一點點兒衝淡那個模糊隱約的影子,葉子感到那個影子正慢慢退縮回月光的深處。她有一點兒惆悵,但更多的是沐浴在陽光下的欣喜。

就讓一切有一個新的開始吧,葉子對自己說。

門外的陽光燦爛無比,天空是透徹的藍。葉子故意使勁兒晃動手提袋,聽鑰匙滾動的聲音,她像孩子般快樂,旁若無人。

葉子在超市進行了大采購。每一樣東西她都精挑細選。回來後把冰箱塞得滿滿的。她隻吃了一份果粒酸奶,就開始準備晚餐。耳邊仍回響著高翔親昵的話語,“寶貝,起床沒有?好好在家休息。中午我回不去了,晚上帶你出去吃飯,等著我,要聽話。”

幹嗎要出去吃呢?沒有一個地方的食物能和家裏的飯相媲美。“家”,葉子非常喜歡這個溫暖的字眼。纏綿的、旖旎的,馨香溫軟,沁人心脾。現世背後尚有一隅,可以安放流離的心。

時間在碧綠的菜葉上舞蹈,有水的激越和溜滑。一天的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飛逝,當心處在幸福當中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別快。

糖醋排骨、普洱南瓜鴨卷、涼拌雙色甘藍、清焯油麥菜、荷葉粥,一一擺上餐桌,香氣撲鼻,色澤誘人。

天色漸暗,夕陽的餘暉殘燒在客廳的飄窗上。葉子走過去,伸出手,靜看餘暉在手中跳躍,直到它們在指尖燃盡最後一線光華。晚霞徹底從地平麵上消失了,天空肅穆寧遠。葉子走進書房,從占滿一麵牆的書櫃裏抽出杜拉斯的《情人》。她返回客廳,打開燈,放上CD,音樂頃刻間便如水般在房間裏流淌。葉子盤腿坐在地板上,攤開書頁,開篇寫著:

我已經老了,有一天,在一處公共場所的大廳裏,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他主動介紹自己,他對我說:“我認識你,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麵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麵容。”

這是葉芝詩語的翻版,是愛情穿越浮華後的莊重回音,一個在蒼老的爐火旁,一個在紛亂的一處公共場所的大廳裏,愛情在不同的時空重複著相同的固執,嘈雜過盡,複歸一片平靜。

第七章 一路追蹤

高翔開車穿越城市的霓虹,玄幻的光影飛速向車後退去,前一刻的通明,後一刻變得遙遠而迷離。它們真像林雅的眼睛,因為過分明亮而分辨不出光源的質地。

高翔一早離開醫院就去了順心家政服務公司。他本來是為求證自己的錯誤而去的。他想一定會有人對他說,林雅那晚確實是因為公司的臨時安排未能按時回家。當林雅這樣告訴他的時候,他原本不應該有什麽可懷疑的,但是很奇怪,林雅過分明亮的眼睛,讓他感到了陌生和不安。為什麽呢?他曾經熟悉的皓然如月的眼睛,為什麽如今明亮得令他毫無把握?他希望這一次是自己的直覺出了錯。

順心家政服務公司的經理姓王,是個麻利爽快的中年婦女。高翔說明身份的時候,她有點吃驚。短暫的緊張過後,她疑惑地問:“高警官,我們公司的一切手續可都是合法的。您來是?”

“哦,不,王經理,您誤會了。我不是來查您公司的。我來,是想了解一下您公司職員的情況。”

王經理一聽高翔不是衝公司來的,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哦,哦。嗬嗬,您看,我緊張了半天,以為公司有什麽地方……那您說,您想了解誰的情況?”

“林雅。”

“林雅?”

“對。她是您公司的員工吧?”

“對,是我們這兒的人。不過我也好多天沒看見她了。最近一次見她是9月3日,給她結八月份的錢。您看,我們這種公司的工作性質呢就是有客戶找我們,我們就分派員工過去。員工呢有的幹固定的活兒,有的就是接散活兒,也就是鍾點工。林雅這段時間沒有固定服務處所,所以我們有活兒會隨時聯係她的。前兩天就有活兒,可是我給她打電話始終沒人接。信號是通的,為什麽不接就不清楚了。怎麽?她出事了?”

“嗯,最近她家裏出了一些事情,對她的打擊很大。現在,她的身體狀況不太好,目前正在住院治療。”

“哦!我說怎麽不接電話呢。”

“9月3號她是幾點來的?幾點離開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