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案
血案
一夜之間全家被滅門是什麽樣的心情？
伏羲走時順手撤掉房中的結界，院中的吵雜聲隨即傳到艾特拉耳中。須知古人講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規律，瞧著紙窗外高懸的明月灑下的銀光，正該是夜深人靜時，怎會有這般動靜？
艾特拉略一沉思，便提起裙擺走到門邊，將房門打開一點縫隙。
夜風帶來血的腥氣，嗆得久不見血汙的艾特拉呼吸一窒。借著圓月的光亮，她看到貼身的丫鬟橫在門外走廊上，身體從胸前斷開，內髒和鮮血撒了一地，下半身遠遠拋在走廊另一頭的牆邊，那雙睜大的眼睛似乎在訴說她的痛苦和怨恨。
走廊上的燈籠有一些被打落在地，點燃了木質結構的房子，就著火光可以看見走庭院中遍地血漬，辨不出身體那一部分的肉渣、斷裂的白骨，丫鬟婆子、護院小廝、連那忠厚的園丁老伯也不例外，皆是死不瞑目地倒在血泊中。
瞧！這就是凡人，多麽脆弱的生命，隨時會成為趁勢中一粒塵埃，風一吹就消散……
“哦，原來還有一個小崽子啊！”
一隻醜陋的妖物猛地推開房門，艾特拉不得不急忙倒退幾步，習慣性地伸出右手召喚魔杖，掌心卻是空的。
對了，她現在也是凡人，無能為力決定自己生死的弱小存在。
“哈哈哈！嚇得不會哭了嗎？我最喜歡看人類充滿恐懼的表情了！小丫頭，叫出來啊！老子馬上送你去和你爹娘團聚！”
麵對死亡的陰影，艾特拉瞳孔收縮，不由地感到驚慌。看著越來越近的妖怪，那滴血的利爪，艾特拉的記憶好像回到了塔烏星係，無能為力地麵對那些嗜血的惡魔和魔女，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快要因恐懼而炸裂的心髒。沒有力量，無法反抗，自己就像個扯線玩偶般任由魔女牽引著進行惡劣的遊戲，卑微、下賤、軟弱、弄壞弄殘也無所謂的玩具。
明明皇羲答應帶她一起離開，為什麽他走了，卻將她留在全然陌生的可怕地方？
不要讓我想起來！不要讓我想起那段可怕的記憶！不要讓我想起堅持人類底線，最終無可奈何的悲哀！
我寧可自己不要是一個人類！我寧可舍棄所有能交換的情感！我寧可抱著仇恨而活！我恨魔女母親！我恨法老90！我恨塔烏星係！！我更恨你，皇羲！！！
口中說要殺他，心裏執著地認為自己恨他，可是仔細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何嚐不是出於對他的信任。雖然她一直認為自己握有力量才是保障，但她敢同意轉世為凡人卻是因為伏羲也會一起來，她知道伏羲算無遺策，私心裏覺得有他在身邊必定可以安然無恙度過一生。所以在伏羲離開後，她才會如此驚慌失措，她真的害怕，好怕自己再一次被丟棄……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是如此依賴伏羲了嗎？
“皇羲，救我！！！”
眼看妖怪要將爪子揮下，艾特拉下意識地抬手，右手的掌心浮現一片蛇鱗，金光從掌心噴出，那隻兩米多高的怪物連慘叫的機會也沒有，轉瞬消失。
變故讓艾特拉有些迷茫，愣愣地看著掌心。
“蜜姬妹妹。”
艾特拉驚慌地抬頭，是一名身穿藍白道袍的鶴發道長，隻見他手持寶劍將陸震護在身後，麵上的驚訝仍未褪去，顯然是看到了剛才那一幕。
見狀艾特拉忙將手藏到身後，隨即又覺得自己此舉欲蓋彌彰。她心中忐忑忍不住後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凡人最怕的便是各種異象，在人前表現出異能的下場就是被視為妖類，下場隻怕不是分屍，就是活活燒死！
“莫怕，姑娘。”那道人咳了一聲，將劍收起，撚須道：“吾乃瓊華派掌門太清，我與你父親凡員外是舊識，無奈近日來遲……”
這黃蜂妖與太清有仇，太清一路追過來本是欲將其斬殺，不料黃蜂妖一路逃到壽陽，察覺到太清昔日留給凡員外的護符上的氣息，知道這一家和追著他打的道士有舊，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怨氣發泄在凡員外一家身上，有了凡家一家的滅門。
太清沿著妖氣追到壽陽卻為時已晚，凡家除了小女兒，無一幸免，連前來做客的陸元也遭其毒手，倒是陸元之子因外出保住一條命。
“蜜姬妹妹。”陸震盯著艾特拉的手，又看了看她的麵容，表情似怒又似喜，而後目光停留在她嘴角的血跡上，多了幾分憐惜，艱澀地說：“凡伯伯凡伯母去了，你……節哀。”
艾特拉隻看著他們，不語。思及凡家二老往日對她的疼愛，多少有點心酸。
“阿羲，他也……”
說到皇羲，陸震眼底閃過恨意。艾特拉看在眼裏，結合伏羲走前說的話，推斷出陸震應該是反天帝陣營的成員，忍不住皺眉。縱使心知伏羲原本就安排好十年即回天庭，但感情上免不了遷怒於陸震，若不是他出現，說不定伏羲還能再留些時日呢！
太清製止陸震繼續說話，上前幾步，站在艾特拉麵前外伸出手，道：“適才你掌心釋放出來的正是靈力，可見你有修道的資質，你可願拜吾為師？”他第一次見到那麽純粹的力量啊，竟能一擊令六百年道行的黃蜂妖化為虛無，確實天資過人！
艾特拉沉默幾秒，此時她的腦子已經冷靜下來了，她果斷地朝太清跪下：“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好，好。”太清將艾特拉虛扶起，又指著陸震對艾特拉介紹道：“月前我已收了陸元的震兒為徒，本想等除妖後再帶他回瓊華，豈料造化弄人，唉！日後他便是你的大師兄，道號玄震。你既拜我為師，也該賜你一個道號，你是夙字輩的首徒，不如就叫……”
聽玄震的道號，太清似乎有從她名字中取一個字的意思。不管是夙蜜還是夙姬，聽上去都顯得怪異，艾特拉目光瞥到牆上的瑤琴，搶先開口：“不如就叫夙瑤吧。師傅，徒兒既入了道門，當與塵世斷絕。而且，這塵世我已無可留戀之人，自此我將潛心問道。”
被搶了話太清顯然有些不滿，但聽艾特拉這麽一說，又心生憐意。畢竟親眼目睹滅門，對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來說太殘忍了，她還能表現得如此鎮定已屬不易，怕是生無可戀，才會說出這番心灰意冷的話來。罷了，等過些時日回了瓊華，她冷靜下來，再作勸導。
“便依你吧。玄震，你照看一下夙瑤，為師去讓凡府一家入土為安。”
太清轉身離去，陸震忙走過來，拿出一方手帕欲替她擦去麵上的淚水和血漬，不料被艾特拉躲開。陸震手一僵，嘴角隱隱苦笑，轉而將手帕遞給她。
“你且擦擦吧。”
“多謝。”艾特拉接過手帕，冷聲應道。
她一邊擦淚一邊暗自懊惱，想她一手製造過無數戴蒙和異妖，今天隻不過是伏羲離開，她居然就被一隻黃蜂妖嚇哭了，著實丟臉。剛才咬伏羲真是咬得太輕了！說什麽都安排好的，敢情嚇她嚇上癮了是吧？就算想讓她重新體驗人類的感情，有必要搞得如此心驚肉跳嗎？！遲早咬死他！！！
“蜜姬妹妹，我……”
“玄震師兄，你叫錯了，我現在是夙瑤。”別叫得那麽親近！本魔女跟你不熟！“手帕洗完我會還你。我出去看看師傅，也送爹娘和哥哥的最後一麵。”
“慢著！我與你同去，呃，我去送送我爹……”
一路上玄震欲言又止，見艾特拉一臉冷漠，也隻好作罷。
他確實想起了自己忘掉的重要事情，蜜姬分明是他的妹妹！那皇羲一見就覺得可恨，偏他想起得太慢，等他想起那令人生厭的氣息是誰時凡府血案已發生，皇羲那具軀體表麵無傷，魂魄卻早已不知去向！
不知伏羲打的是什麽算盤，竟讓蜜姬轉世為人，而且那位天帝陛下自己也下凡來。想到蜜姬在遇險時喊的是“皇羲”，玄震就更忍不住咬牙切齒生恨，伏羲竟敢覬覦蜜姬，之前口口聲聲“我的妹妹”簡直像一支支利箭直戳他的心窩啊！
可惜，轉世的仙人都會被洗去記憶。
玄震暗自歎息，想來伏羲是趁蜜姬失憶時蒙蔽她，那片蛇鱗竟跟著蜜姬的靈魂一並入了輪回，隻是如此一來他也無法和蜜姬相認。
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伏羲給他下的判詞，陸夫人生下他後身體虛弱，幾年就去了，陸元自他出生以來一直對他極好，結果難逃一死，不過黃蜂妖血洗凡府卻也讓伏羲從蜜姬身邊離開。幸好蜜姬沒事，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隻是蜜姬身為凡府的千金，目睹家破人亡，她一定非常難過……
“對不起，蜜姬妹妹，不，夙瑤。”玄震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凡家，也讓她失去幸福的生活。
“沒必要！”
心情不好，艾特拉的語氣自然就差了，反正她現在隻有“十歲”，不能指望她家剛被滅門還有心情對別人說“沒關係”。
在天庭時她最煩的就是那些反天帝份子，一個個老愛對她指指點點，一時說她背叛祝融，一時又“語重心長”勸她行刺伏羲為父兄報仇。想拿她當槍使也不看她樂不樂意被利用！隻會一個勁唧唧歪歪，沒本事還想造反，她給他們的就一個字——呸！
姐都下凡了還不給姐消停，煩不煩啊！早該叫伏羲把你們連鍋端了才對！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再統計一下，發現伏羲的票數領先許多，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