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天神

36 天神

又是一年春來時,風光無限。

梨樹花開,香清如雪。

玉骨冰肌,占斷滿城白。

大槿宮的春天全被滿目的梨花覆蓋。

梨花深處是一座華麗的殿宇,琉璃作瓦,乳玉為階,鎏金裹牆,幾扇雕花木窗,兩臂瑰麗木門,其上都刻得是比翼雙飛的花樣。

梨花飄零而落,似雪非雪,正在春光最好之時,一片黑色衣角一閃而過。

殿內還籠著爐火,白日裏燈油也沒有枯過。幾個麵容姣好的婢女端立在屏風外頭,屏風內卻是黑衣男子鎖眉凝望著空無一物的床榻。

他的身旁還跟了一個穿著玄衣的男子,背脊挺立,雙手負在背後。

“不是說用琉璃盞養魂魄,隻需三月嗎?”

玄衣男子急切地說。

“她傷的太重,我救她回來時,虛弱的隻剩了半絲殘魂,連原身都保存不住!”

黑衣男子沉沉的張口,語氣裏裹著遮掩不住的怒氣。

“若不是那日凝月上仙攔著我!我早就他媽血洗瀾滄了!”

玄衣男子咬著牙,話語從齒間蹦出來。

話罷,腮幫子鼓了鼓:“誰讓我從來不打女人呢!”

黑衣男子再不搭話,隻是冷哼一聲:“便宜。”

玄衣揚眉:“什麽便宜!你說誰呢你!”

黑衣男子冷冷回頭:“便宜神仙!”

“你……”?玄衣男子擰著眉頭,抬手便是一道銀色蛟龍將黑衣男子緊緊纏裹住。

玄衣男子朝前踱步。站在床榻的另一側,挑著眉毛得意洋洋地看著動彈不得黑衣男子,輕蔑一笑:“惹不過就別惹!小心本尊神弄死你!”

正待黑衣男子欲要掙脫蛟龍捆鎖之時,床榻四側的四盞琉璃盞忽然發出金屬嘶鳴的聲音,並且齊齊投出五彩光芒,在床榻上凝成了一個模糊的形狀。

黑衣男子眼光一閃,喝道:“快放開我!”

玄衣揚了一側唇角,將頭轉向一邊:“不放!”

黑衣有些不耐:“燕語落!你他媽快給老子鬆開!”

末了,黑衣男子喘了一口氣,雙目露出泛泛水色:“她要回來了!”

梨花翻飛。清彌漫香將時光帶回一年前。

瀾滄山被幾重黑雲壓著。飛鳥走獸都懨懨地退回洞穴,待一場降落的大雨落盡再出去。

雲頂大殿的竹林一夜之間全部枯萎凋落。

後山山泉頃刻間斷流幹裂。

弟子居環山的桂仙花也一夜凋淨。

萬物都失去了生機。

白衣仙者立在空中,雙臂張開,寬闊袖管裏裝滿了澎湃的風雨。

他雙眼如同碧落深淵裏的忘川河。沒有絲毫星芒。也看不出不舍與難過。

他以上仙之力召來了數以萬計的擎天冰淩。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它們猶如寒冰締結而成的猛獸,全部奔赴向一個渺小的身影。

“拓凝妖王,作惡多端!本仙著天界正法。諸而殺之!以儆效尤!望妖魔二界以此為戒!”

“天、落、殺!”

隨著最後一個字的落下,萬根冰淩齊齊穿過那個弱小單薄的身體。

一時間,血漫雲頂大殿。

與此同時,瀾滄山外響起幾聲驚雷,下起陣陣狂雨。

有些人痛苦出聲,有些人則冷笑拍掌。

“瀾滄上仙不愧是我仙界翹楚,眾仙之首!我落全宗以及青城兩萬弟子皆以上仙馬首是瞻!六界有上仙的守護定能安定祥和!天佑瀾滄!天佑六界!”

空中的仙者長身玉立,麵容沉靜。

大雨傾盆落下,仙者並沒有撐起防雨結節,任憑大雨浸透墨發,浸透衣衫。

雨下得正猛,又來了幾陣冷風,瞬間天空竟然飄起了成片的雪花。

大雪頃刻覆蓋住了整個瀾滄山。

仙者身子微微一抖,竟然毫無征兆地從空中跌落了下來。

緊接著的幾日,瀾滄山都如同被泡在墨汁中一樣,除了一直不間斷的大雪,就是無盡的黑夜。

直到數道金光劃破天穹,東方霞霧緊接著穿透黑雲投下萬重霞光,九十九對金翅鳥簇擁著一個身著玄甲,手握長槍的冷漠神君從天而降。

死寂多日的瀾滄弟子傾巢出動,各自站在視野較好的山頭,紛紛眺望著被金翅鳥包圍的神君。

東方霞霧最後一次升騰,乃是創世父神小兒子降臨之時。

金翅鳥乃天神翼鳥,就連天帝即位之時也隻來了兩對金翅鳥祝賀。

如今漫天的金光奪目,金翅鳥齊齊嘶鳴,讓一向識得大體的瀾滄弟子也有些恍惚。

不是說,這世上已經沒有神了嗎?

那天上的這位是誰?

“把你們掌門給老子我叫出來!”

冷漠神君一開口,瀾滄山的飛鳥走獸皆四逃而去。

“把你們掌門給老子叫出來!老子要人來了!”

幾名輩分較高的弟子聽見那位冷漠神君語意不明,似是有敵意,於是慌慌張張去將許卓崖和夏之桀給請了出來。

因為瀾滄上仙已經抱恙多日了。

還未待弟子跑入堂中,察覺天相的許卓崖裹著裘皮大衣已然步出大殿。

懲戒堂門口是一片空地,此時已被灼目霞光照耀的金光泛泛。

許卓崖微微蹙眉,心下一沉,見來人架勢不凡,並不是一般仙者,於是抱拳頷首:“不知是哪家仙友到訪,還恕老夫眼拙!”

冷漠神君冷冷一哼:“仙你個頭!把你們掌門叫出來!老子有事找他!”

許卓崖清了清痰,對天上那位粗曠的談吐微微有些不悅:“我家掌門抱恙多日,仙友有事可與老夫商議!”

冷漠神君一揮袖,將眼光落在了不遠處:“老子跟他談!”

許卓崖順眼望去,見是一襲絳紅衣衫的夏之桀匆匆趕來。

許卓崖蹙了蹙眉,微提了聲音:“夏護法可識得這位仙友?”

夏之桀方方站定,先是禮貌頷首,遂抬了眼審視一番。

冷漠神君一身金光銀甲,好不威武霸氣,夏之桀看了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張口抱拳:“原來是人皇太子駕臨!瀾滄有失遠迎!”

“人皇太子?”

許卓崖喃喃開口,人皇太子身份雖尊貴,卻也是凡人之身,怎的如今是一番天神降臨的光景?

話到口邊,也不亦多問,卻聽得雲頭傳來急不可耐的聲音:“老子在昆侖法宴見過你!老子問你,小狐狸呢?清芷呢?清芷去哪裏了?”

許卓崖身子一怔,夏之桀也微微愣了愣,未待二人開口卻是一陣悠沉的聲音傳來:“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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