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赴約:再見臨淵

第四十章 赴約 再見臨淵

江闊大概可憐我被打擊得不成人形,或者不想看到我哭喪的臉。總之他不曾再來逼迫我,打擾我。月兒也不像以前一樣那麽小心翼翼地提防我。

我知道我們都在等一個日子,等不久之後的那個月圓之夜,對於我們幾個糾結在不安中的人來說,會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它或許會給我帶來完全不一樣的改變。

我期待,又緊張,甚至於深深的惶恐。

我不能就這樣等著,生活還在繼續,無所事事隻會讓我更誠惶誠恐。更何況,我還有事情沒有做。

江闊的放鬆讓我鬆了一口氣,月兒常常被他安排出去做事,隻有晚上才會回來,而兩個小丫鬟大概年紀太小,又見我不太喜歡別人服侍,而且生活頗能自理,漸漸的倦怠下來。有時候我在房裏讀書寫字就是一整天,她們也不覺得稀奇。

這對我來說是件不錯的事情。

聽雨閣整體分前後兩院,以前爹娘住了後院,現在人走了便空了下來。

我到後院觀察一番,發現後院其實是塊風水寶地。它依靠著假山,假山以後便是那片延綿不絕的青翠樹木。風景絕佳,鳥鳴婉轉,重點是:後院有扇小門。

這小門位置偏僻,大概平日不用,年久失修,有些陳舊,但還是能推開的。而小門之後,因為有假山和樹林環繞,是個偏僻之地,非常隱蔽。

真可謂天時地利。

於是我終於在做了幾天準備以後,鄭重其事的告訴兩個小丫頭,從今天起我要潛心研究學問,從早至晚都會閉門不出,誰也不能來打擾我,就連吃飯也隻是讓她們準備好方便的點心提前放進去。

月兒不在,搞定兩個小丫鬟就容易多了,她們滿臉崇拜地看著我,“哎,我們江家到底要出多少位才女啊!”

為了保險起見,我又把房門和窗戶都關死,這才換了一身輕快的衣服從後院潛出來。

我幾乎是一路奔跑出來的,自由的空氣溢滿鼻孔,是久違的快樂的味道。

天知道這幾天悶的我有多著急。

我小心翼翼地在樹林中穿梭,花了一柱香的時間終於尋到一條極為狹窄的小道,我左右觀察一番,再次高興起來:這正是那天我從臨淵琴房回來時的路!

而且似乎比繞到江心居再過來要近了許多。

我急切地向前走,心裏充滿了期待,又充滿了緊張,不知道那個如月色一般寂寞而又憂傷的人還在不在?

因為身體和客觀因素,我在約好的第二天沒有出現,而現在終於有機會脫身卻已經過了半月有餘。

想起那天我離開時,他滿臉的不舍和隱隱的不安,心裏越發揪得緊。越不想失約越失約了。

終於,在我沿著彎彎曲曲的小道緊走慢走了半柱香的時間之後,那座泛著青苔色的石拱橋隱隱出現在條條柳枝的遮掩下。

此時陽光正好,拱橋下的清澈湖水星星點點,微微泛著波瀾,碧綠的柳枝在微風的拂動下輕輕搖擺,陽光把原本的綠意變得更加嫵媚動人,枝頭的一兩隻小鳥歡快地啼鳴著似乎在歡迎我的到來……一幅多麽充滿希望的畫麵啊!多日累積的壞心情一掃而光,我又是那個快樂的我了。

我忽然明白自己來對了,無論那位被我失約的哥哥還在不在,這一趟都不虛此行,因為我發現這是一個可以治愈創傷的美妙地方。

我站在原地閉眼深深地吸了一口這美妙無比的空氣,然後緩緩地舉步向石橋走去,像是闊別多日的情人,我溫柔而深情地撫摸著每一寸橋沿,腳步輕輕的落在台階上。

轉身,來時的路在朦朧中也變得如此之美,眼前的枝條在飄蕩,我心裏微微一漾:曾經,或許也有一位妙齡女子如我這般站在橋上用指尖輕輕與柳枝戲耍,而她的身側,她的佳人溫柔寵溺地看著她,腦海裏忽然浮現那日白衣男子玉樹臨風的模樣,然後又是博文微笑的樣子,一晃又變成最後見他時絕望的表情。心裏瑟瑟的有些失落,我揚起頭看了看眼前的枝條,衝自己笑了笑,繼續拾級而上。

可剛一低下頭,我就呆住了,緩緩地再揚起頭來,一身純白色的衣裳,布料上乘,腰間用一根同色的緞帶束起,腰側掛著一個白玉飾佩,隱隱可見是菊花的樣子,兩隻手輕輕背在身後,再往上看,英俊的臉龐,溢滿憂傷的眼睛,一頭黑發一半用白絲帶微微攏起,另一半垂在肩上,整個人從容悠閑,悄然而立,默然不語。

是他!心裏閃過一絲欣喜,但隨後又被不安所取代,隻為他臉上不明的神色。

我就停在離橋頂三四階的地方站定,微微抬起頭,神色平靜地仰視著橋頂上在陽光中如嫡仙搬出塵寧靜的男子,靜默地等待著。

上麵的男子靜靜地和我對視了一會,眸子裏的憂傷依舊,卻又似乎有一絲喜悅,最後他微微歎了一口氣,卻並不說話,轉身下橋朝不遠處的臨淵琴房走去。

我心裏舒了一口氣,趕緊快步跟上前去。

他徑自進入琴房,站定,微微偏首,在看到我在隔他兩丈的地方站定之後,又繼續向著裏麵走去。

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臨淵琴房並不隻是琴房那麽大,他輕輕推開一扇門,吱呀一聲,鳥叫聲和著陽光一直奔湧進來,原本寂靜而稍顯幽暗的琴房頓時生機勃勃。

他輕輕一撂門簾,緩步走入,留下低垂的門簾叮咚作響。我站在原地,猶豫著要不要跟進去。

這時候,他又折了回來,把下垂遮掩的門簾分別挽起來掛在鴛鴦勾上,並不多話,但我知道他這是讓我跟進去了。

跨了門一看,是一片開闊的庭院,裏麵鮮花綠草,鳥語花香,風景甚好,原來竟是一個氣派住所的院落。

我稍稍審視一番,便跟著他朝一處矮桌走去。桌上放了一個茶壺,幾隻酒杯,都是極有格調的樣子,看起來它的主人似乎是個懂茶之人,也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

我道這麽荒涼的地方怎會有如此奢華的獨立琴房,原來是豪華庭院的附屬。而且這庭院的一草一木雖無人修剪卻都不是俗物,看來住這庭院的人也該大有身份。

隻是這偌大一個庭院竟沒看到其他的任一個人似乎有些出人意料。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更顯靜謐脫俗,倒是一個休養的好去處。敢問像眼前這樣風景絕佳空氣清新而又不被打擾的清淨去處,莫說在奢華而昌盛的江府,就是在整個杭州城又能有幾處呢?

腦海裏這麽想著的時候,我已經隨他對坐在矮桌的兩旁。

他輕輕撚起茶壺往茶杯裏倒了一些,我連忙用手一一扶住小杯,以示敬意。

他稍稍一頓,並未阻撓,也並未看我,卻是朝我道:“冷清了些吧?”

心中的緊張稍稍減了一半,我沉默了一會兒,答道:“若是以前,或許是有些,如今隻覺得剛剛好。”

他繼續手上的動作,唇角似乎有些鬆動,“如此便好。”

我以為他會順著問我這幾天的事,見他絕口不提,心裏鬆了一口氣,卻隱隱有幾分失落。

他不說話,我也不敢再輕舉妄動,隻是配合著他把茶杯一一加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