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他是我舅舅

循著那絲牽引,君羨最後停在一處偌大的府邸前。

黑暗中,府邸靜靜的矗立,如同暗夜中蟄伏的巨獸,透出厚重而古老的氣息。

府邸沒有牌匾,不知道是一開始就沒有,還是後來取掉了,大門緊閉,詭異而神秘。

翻牆而入,滿地的枯黃落葉,腳踩在上麵,發出輕微的碎裂聲響。

無人修建的園林,布滿灰塵的假山,以及遍布四周的泥土,還有泥土裏滋長出來的雜亂野草,彰顯著這處宅子的敗落。

君羨沒有再去看屋子裏的擺置,而是沿著路徑拐進後院側門,打開一扇窄小的木門,走出去,順著長長的甬道直走,最後,停在盡頭。

眼前已經豁然開朗,這是一片竹林。

晚風吹過,竹葉唰唰作響,偶爾還會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暗夜下,到處影影綽綽,沒由來的讓人感到心慌。

若是常人站在這裏,膽小的,怕是都嚇得屁滾尿流。

看著眼前的竹林,君羨挑眉,眼底閃過興味。

破敗的宅子後院,茂密的竹林裏,居然還暗藏了陣法,有意思。

舉步,落地無章,轉瞬就置身在竹林之中,虧得她在九天跟問丹仙君千年鬥法,對陣法的了解頗有成就,眼下就派上了用場。

自得的笑意剛爬上嘴角,就轉凝固。

暗夜,晚風,竹林……還有視野裏闖入的一襲白衣。

君羨不知道怎樣去形容眼前的男子,月袍無塵,芝蘭玉樹,風光霽月。他周身流露的風華,將夜空中那頂彎月壓得黯淡無光。

而對於她的出現,男子並沒有表現出意外。

“芍藥?”溫潤的眉眼,微揚的唇角,男子一笑,如四月暖陽,無端讓人心生親近之意。他的聲音也異常好聽,低低揚揚,如清風拂過古箏。

君羨喜愛看美的事物,隻是此刻實在欣賞不起來。

這人,一語道破了她的本體,芍藥。

“你是誰?”調動全身警戒,君羨問。

“她最喜歡芍藥花。”男子沒有理會她的問話,抬頭看天上彎月,語氣輕如呢喃,似訴似歎。映在月華下的眼,星光閃耀,又讓人看不分明,隻似,在懷念故人。

“你究竟是何人?能一眼看出我本體,必定不凡。然凡間有天道壓製,仙者不可使用仙法,否則必遭天道反噬。又或者,公子的能力,已經淩駕於天道之上?”他不答,君羨便自己猜。

男子視線轉了過來,淡淡的看著她,笑道,“但凡存在這天上人間,誰能與天道抗衡。”

“那你如何能穿我?”

“唔,掐指一算。”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男子眼角眉梢的笑意,有那麽一刻,盡是溫柔。

隻是明明站在他對麵,君羨卻捕捉不到他的目光,究竟,是看向哪裏。

又是一個有故事的謫仙。

不過這個回答,讓君羨嘴角抽抽。

掐指一算?還真是會忽悠,明明是個仙者,倒把自己說成江湖神棍一樣。

“如此,公子不如給我批批命,看還能算出什麽來。”

知君羨不信,男子也不惱,看了她一瞬,“你肩上既擔了責任,有緣得遇,這東西便贈與你,或可幫你一把。”

話畢,掌心翻轉,一黑色物體隔空向君羨扔過來。

接在掌心,硬硬的硌手。君羨凝目細看,是一塊黑色腰牌,隻掌心大小,正麵以篆體,刻著一個君字。

“我是不是該稱公子為神算子,連我身上有任務都掐算出來了,”將腰牌對著月光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不過這個小東西,你確定對我有用?”

男子已經不理她了,兀自轉身往竹林深處走去,須臾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唯空中還留下一串隱約的低語,“若她知道自己的後人有日無能至此,可會難過……”

她?還是他?

這男子到底是什麽人?

看著手中腰牌上那個君字,君羨目露深思,君,莫非同她一個姓氏?

他又為何,會幫助她?

雖然嘴裏說著不知道這個腰牌有什麽用,但是君羨心裏有個感覺,手中不起眼的東西,許能給她帶來驚喜。

出來一趟,得了個意外收獲,結果還不錯。

正待將腰牌收起打道回府,忽然一股莫名的力道困住她的手腕,掌心腰牌淩空飛了出去,轉眼到了另一個人手裏。

君羨抓狂了,“你又是什麽人!”

半夜三更的,這竹林是福林寶地不成,接二連三的有人冒出來!

而且,她一個也打!不!過!

“沒想到他居然把腰牌送給了你。”竹林後,緩緩走出一名少女來,年約二九,聲若黃鶯出穀,人如業火紅蓮,一身紅衣,美的明豔。

“你若要找人,喏,往那邊去了,”君羨隨手一指,“腰牌還我。”

“不找了,去了也找不到。”女子沒有為難君羨,還了腰牌。

“你怎知找不到?”

“一個人存心要躲你,怎會讓你找到。”女子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自嘲的笑了下。

“負心的情郎?”

“我舅舅。”

“……”

凡間真亂。

“陪我喝酒。”說著,女子從腰間取出一個酒壺,仰頭便飲。

“在這?”

“月涼如水,環境清幽,旁邊還可狩獵,好地方啊。”

“你心真大。”

“確實是。”

三言兩語,毫不見外,君羨也不拘泥,席地而坐,接過女子遞過來的酒壺同飲。

在九天都少有這種時候。

她將之歸結於,女子幹脆利落的性子,她喜歡,加之,人也美。

“你舅舅為何要躲你?”

“我叫他娶我,他不願意。”

“噗!”君羨口裏酒噴射而出,抽著嘴角看女子。

“少見多怪,”女子瞥了她一眼,轉頭看向竹林深處,目光幽遠,“又不是親舅舅。隻有他計較著這層關係。”

這個話題,君羨覺得自己談不下去。她沒有情郎,也從未喜歡過任何人,對於那種情感,無法理解。

一壺酒不算多,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見了底。

滋味還是不錯的,不比九天上的佳釀差。

“那塊腰牌你好好收著,在皇帝老兒麵前用得上,隻要他們沒墮落到數典忘祖,憑腰牌可在京都橫走。”收起空酒壺,女子好心提點君羨一句,隨即語氣略帶嘲諷,“想來,他們也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