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發現秘密

關上門,飄雪奔到母親跟前,惶恐地追問:“又疼了是不是?”立刻抬高母親的上身,抓過一邊的枕頭塞進去,然後去倒水,拿藥。

“剛睡著就給憋醒了,現在好多了。”蘭母喘著粗氣,眼睛跟著女兒。

“媽,快了,等這批活兒交了就有錢送您去醫院了。”

蘭母閉了下眼睛,有氣無力地問:“是芳菲來了嗎?”

“她不會來了,昨天讓我給罵跑了。”

“為什麽罵人家?她可沒少幫忙啊。”

飄雪不解釋,扶起母親吃藥。

藥能治病也能止痛,有的藥能治病卻不止痛,有的藥隻能止痛卻治不了病。

蘭母已經病入膏肓,她吃的藥既治不了病又止不了痛。飄雪卻不懂這個理兒也不理那個茬兒,母親一說疼她就給她吃藥,潛意識裏,她已經把那普通的藥片當成了靈丹妙藥。

服侍母親躺好,娘倆都是一額頭的汗,飄雪邊給母親擦汗邊:“高老師來家訪,我得過去了,免得他生疑跟過來就壞了。”

“唉!你不用過去了。”蘭母自責的眼神凝在敞開的門口。

飄雪倏地轉過身,頭嗡地一下大了,傻傻地看著高劍關上門,走過來和母親說著話,卻怎麽也聽不清他們倆在說什麽。待從震動中清醒過來,高劍已經坐在了母親的身邊。她急忙過去,抓住高劍的胳膊,用央求聲調說:“高老師,這屋太亂,咱們上那屋談吧。”

高劍輕輕拍拍飄雪的手:“咱們一會兒再談,我先和伯母說會兒話。”

飄雪仍不放手,哀肯地看著母親。

“雪兒,你去忙你的,媽不會亂說話的。”蘭母揮著手,還使著眼色。

飄雪隻好鬆開高劍走了出去。

母親終歸是母親,尤其是蘭母,今生她生了個懂事又孝順的好女兒,她怎麽會不“亂說話”呢?如果她能走,她早就向全世界去宣講她可愛女兒平凡又不平凡的事跡了。果然,沒等高劍追問,她就滔滔地講起了往事。

回憶不僅使人痛苦,還會讓人衰老,可蘭母不這麽想,每一次回憶她都覺得自己又從新活了一回,在“活”的過程中,她並未感到不幸,隻感到對女兒深深深深的歉疚!

蘭母的講述細致且全麵,從夫死到現在,隻要能體現女兒美德的地方一點兒也沒漏掉。聽得高劍的心好似漲潮的海,眼眶濕了又濕。

走出蘭家,高劍如衛冕成功的鬥士,既激動又自豪!

“我很欣賞忠誠,可是,過於忠誠有時就會壞事。如果午芳菲能稍稍透漏一點兒你的家庭狀況,我想你一定不會這麽苦,畢竟,我們的社會是人道的,不是嗎?”

“高老師,我能支撐我的家。大學我會考,再也不說退學的傻話,請您相信我。”飄雪嚴肅地看著高劍,美麗的臉龐如石雕一般,那麽的不容人質疑。

“我相信。”高劍鄭重地點下頭。

“高老師,我能不能求您件事?”

“說吧。”

“我不想把自己弄得盡人皆知,可憐巴巴的地活著,所以,請您保守我家的情況行嗎?”她說得懇切,光潔的小臉一片期待,漆黑的眸子卻隱隱著惆悵,仔細尋來,那惆悵卻是相當的迷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觀,不要妄自尊大地想要改變別人,即使是善意的幫助,也要選對方式。

高劍再次被感動:“守信並不是午芳菲的專利。”

“謝謝您!高老師。”一星火花在她眼睛裏跳躍一下,

淺淺的笑容也散在了小巧的嘴邊。

高劍的心怦然而跳——這麽美的笑臉絕不能再染憂鬱了,搖了搖頭:“不過,我得附加一個條件。”

“附加條件?”飄雪想到芳菲的附加條件,她不由一陣慌亂。

高劍笑笑:“這個附加條件就是——以後我要是有事情求你你可不能拒絕。”

“您會有事情求我?這怎麽可能呢?”飄雪的臉紅了,眸子也羞答答的啦。

“我真有事情要你幫忙,怎麽,不想答應嗎?”

“不是。我隻是不解您怎麽會……”

高劍擺擺手:“好,那就算你答應了。今天太晚了,咱改天找個時間再說。”

芳菲騎著車子遠遠而來。

飄雪搖頭:“真拿她沒辦法。”

高劍望著芳菲,心中的感觸又多了一種。

“高老師您怎麽來了?”芳菲下了車子急問,同時抓住飄雪的手,可憐巴巴地分辨:“我可什麽都沒說呀?”

“好啊。午芳菲,咱們明天該好好談談了。”高劍嚴肅地說。

“高老師,你就知道怪我?我若不守口如瓶她就要和我絕交了,你說我能怎麽辦吧?”

飄雪趕忙解釋:“高老師,確實是我逼她,您別怪她。”

高劍還不想就此打住:“忠誠沒錯,可是……”

“高老師?”兩個人異口同聲喊了起來,還真有默契。

“你們兩個,明天給我準時到校,現在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高劍像不耐煩似地揮揮手,然後上車急急走了。

“哎,他搞什麽鬼?毛毛躁躁的。”芳菲問著飄雪。

飄雪沒理她,轉身向大門走。

“喂,你搞什麽鬼?一聲不響的,想悶死人麽?”不走了,撅嘴瞪眼地警告。

“午大小姐,你是在那兒叫呢,還是進屋去幹活兒?”

芳菲立刻縮了下脖兒,溜溜地把自行車推進了大門。

飄雪正常上學了,高劍的情緒也恢複了,仿佛壓根就沒有退學這一說。

兩天後的早自習,高劍把飄雪叫進了他的辦公室,師生二人,在沒有第三個人的屋子裏進行了一場激烈的爭論,論點是五百塊錢。

高劍的態度是專橫的——拿走五百塊錢,沒得商量。

飄雪的態度是固執的——不要五百塊錢,沒有餘地。

兩個人唇槍舌劍,誰也說服不了誰,雖然沒喊沒叫,可他們都太投入,都感到了累。

高劍的臉都綠了,就差拍桌子了。

“你不講信用,大前天你答應我什麽了?”

“我答應辦事的,可這叫事嗎?我反悔了。”

“蘭飄雪,你媽該住院了,她已經沒有時間等待了?這錢是給她住院用的,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老人家沒有治療就走了嗎?”高劍急赤白臉地說,然後氣咻咻地把錢裝進飄雪的口袋。

飄雪呆呆地,一動不動地看著高劍裝錢。

高劍舒了口氣:“這才對。”暗氣自己為什麽沒早想到這段話。

“好吧高老師,這錢我拿著。”飄雪說著,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筆,又拽過來一張紙,飛快地寫了一張借據,然後雙手遞給高劍。“您收下這個,否則我堅決不收那錢。”

高劍氣得不行,可看她那豁出去的模樣隻得接過去借據。

“高老師,您不許把它弄沒了,當我還錢時您必須把它還給我,否則我將用這十倍的數額

償還給您。”說完她向門走去。

高劍盯著借據,委實氣結,可瞥著飄雪蕭條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又止不住的心酸。

課間操結束,同學三五成群地進了教室。

飄雪拿出文具盒,想看看裏麵的課程表下節什麽課,可打開盒蓋,她的心卻驀地一悸,好久不見的紙條靜靜地躺在筆的上麵。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它沒有藏頭縮尾地又折又疊的,而是直白地一點兒未疊。

“你冰冷的外表包裹著一顆多麽虛榮的心哪!我終於看清了你所謂的‘純潔無暇’,你真讓同齡們齒寒。既然你的清高與金錢如此的微妙,我也可以滿足你呀?而且決不少於你口袋裏的數額,但我的條件是——脫掉你假清高的外衣,在我的麵前。”

她又有了傷口,偏偏沒有呻吟的理由。茫茫然看著這段不算尖刻不屬齷齪的“義正詞嚴”的奚落,她恍惚間覺得自己赤**身體倉皇地走在滿是人的街上,連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這是誰泄的密呢?芳菲絕不會說出去的,高老師更不可能說了。這麽快就抖了出來,難道他是神嗎?”忽然,飄雪想到了一個人——二班的古慶。

當時,飄雪從高劍的辦公室出來,古慶就站在門外,見她突然出來還嚇了他一大跳。

“古慶常來三班,而且是‘那個人’的崇拜者,一定是他告訴他的。”想著怒著,她手指慢慢收攏,那張小紙漸漸沒了蹤跡。

“飄雪,幫幫忙,這麽半天淨折騰它了,到現在——哎呀!”芳菲的抱怨聲倏地變成了尖叫聲,一把擰過去飄雪的臉。“你幹什麽你,想自殘嗎?”邊嚷嚷著她邊稀裏嘩啦地撕開了本子。

飄雪皺起眉:“你怎麽總是這樣?大驚小怪的,難道你還嫌我不夠引人注目嗎?”

“你還損我?你的嘴都出血了。給你,快擦擦吧。”芳菲癟著嘴小聲嘟噥。

飄雪頓了下,然後接過紙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嘴。

“扔了吧,這還有呢。”芳菲把手裏的紙又送了過去。

飄雪擺了下手,看著紙上的紅色,忽然她覺得有點暈眩,想用手撐住額頭,忽然想起那個紙團兒,一看手心——怎麽沒了?立刻慌了,忙桌上、身上、左邊、右邊亂尋起來。結果小紙團兒沒找到卻碰到芳菲重重疑惑的眼睛,她馬上笑了:“我的嘴唇常裂,這幾天趕活趕的,可能上火就裂了。”

芳菲搖搖頭:“是咬的,我看得出來。你無緣無故不會把嘴唇咬碎的,一定有事。”

飄雪聳下肩:“所有的事都解決了,從今天起我要專心學習,否則就太對得起高老師了。對了,你——,啊,是這個嗎?”拿過去芳菲的本子,她略略看看,便提筆開作,邊作邊講,本子還給芳菲還不放心地追問:“懂了嗎?”

芳菲挑了下眉毛:“照葫蘆畫瓢還湊合吧。”

“考場上是沒有葫蘆可照的。”飄雪說完拿出作文本寫起作文。

芳菲翻開書,眼睛卻瞥著飄雪想:“她一定有事瞞著自己,別急,她會‘說’的,否則這十幾年的朋友豈不白做了!”

果然,板板正正寫作的飄雪忽然停住了筆,眼睛斜視著地麵。

芳菲不動聲色地順著飄雪的視線看了過去。

在兩個人之間,確切地說在靠近芳菲的腳邊,有一個小紙團兒。

芳菲突然開始叨登書包,書呀、本呀翻了一桌子,左擰右轉地,“嘩啦”一下把一摞子書碰掉在了地上,於是,邊抱怨邊去撿地上的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