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又生枝節
語文課測驗,飄雪用最快的速度答完卷子。看看課程表又看看手表,然後撕下一張紙寫上一句話:“下節是體育,你給我編個理由請個假。我去趟水泥廠。”交給芳菲之後她走了出去。
飛揚望著窗口,飄雪在他的視線裏走著。忽然,江澎浪、牛泊成和向中華也走了進來。他皺了皺眉毛,交上卷子出了教室。
“哎,課代表請留步。”一聲招呼伴著一道人牆堵住了飄雪的去向。
飄雪隻能站住,冷冷地看著三個同學,質問如潮水般從她那雙美目中湧出。
“小向,看見沒有,課代表好象生氣了?”牛泊成瞟著江澎浪分析著他的心思。
“生氣?不象,隻不過有些不耐煩而已。”向中華歪著頭斜瞪著眼瞅著飄雪。
“那咱們的問題還問不問?”牛泊成故意問。
“當然得問,要不不是白白地讓人煩了麽?”
“那你問還是我問?”
“我來。你說話太沒有水準。”向中華對著飄雪。“課代表,剛剛的作文是什麽題材的?我們想得頭大如鬥也沒寫明白,隻好麻煩你給指示一下了,否則,下次遇到類似的問題又該吃憋了。課代表你可別笑話我們,腦子不靈便,老師又不關照,看課代表仁心一片就冒昧張口,幫幫忙吧。”說得毫無誠意。
“就憑你這副熊樣兒,課代表一定會幫助你的,咱們的課代表可是一向以德報怨哪!難道你忘了不成?”牛泊成皮笑肉不笑地說。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這麽想的。”向中華自鳴得意。
飄雪一聲不響,看著他們倆一唱一和。
江澎浪毫無表情地站在一邊,瞄著飄雪越來越白的臉,他忽然想回教室看看李飛揚在不在。
飄雪看看手表:“不好意思!二位的問題我也不懂,看來,我這個課代表是名不副實了,再當下去不僅會誤己還會讓人恥笑!謝謝二位提醒了我,下午我就把這個職位給辭去。至於二位的問題麽?我建議你們去請教高老師,我想一個上過名牌大學的人回答你們的問題肯定綽綽有餘。還有,如果你們覺得愚弄我、侮辱我能滿足你們的某些欲望的話,”她忽然笑了,笑得相當的傲慢和不屑,那微微上翹的嘴角,那長長睫毛掩映下的黑黑亮亮冷颼颼的眸子,實在讓人憤怒又沒有底氣。她看看牛泊成,再看看向中華,獨獨不看江澎浪,仿佛他這個人不存在一般。“你們盡管去做好了,我承受得起。現在恕不奉陪了。”說完,她目視前方,從向中華和牛泊成中間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
“他媽的?平白地被她教訓了一頓。”停了好一會兒,向中華才嘟嘟囔囔罵了起來。
牛泊成立刻附和:“大言不慚,傲個屁呀?”
“以後我們天天拿她開涮,看看她到底能承受到什麽程度。”
“這個丫頭不一般,把咱們造沒電不說,還扯出個名牌大學的?可惡!”瞥著江澎浪,牛泊成的心裏開始“畫符”。
向中華咬牙切齒:“熊樣兒,整得太輕了!”
“你們若再表演下去,連我都要吐了。”江澎浪忽然怪聲怪氣地說,說完甩頭走了。
飄雪一席話,好象是針對向
中華和牛泊成,可江澎浪卻聽出了潛台詞,雖然她始終沒看他,但是,他感到的羞恥、寒磣遠比她看著他說還要強烈。
“他怎麽啦?”牛泊成茫然地問著向中華。
“八成是撞著鬼了。”向中華拍拍牛泊成。“走吧,咱們枉做了一回小人。”
“這少爺真難伺候。忽冷忽熱的,是不是變態呀?”牛伯成生氣,使勁踢飛一粒石子。
“走吧,陪我去廁所轉一圈,然後再回班級。”向中華拽著牛泊成走。
“你小子存心對不住自己就算了,幹嗎拉我墊背?”牛伯成嘴上責備,腳卻跟著走。
向中華撇著嘴譏諷:“別給自己找借口了,考大學得是那塊料。你看人江澎浪,沒見他怎麽用功,可每次測驗他都在前三名之內,說穿了,這就是大學的料。”
“白癡。有時候看到的並不是真的,他不會偷著學呀?”牛伯成拍了向中華一掌。
向中華恍然大悟地叫:“啊!怪不得你的成績老比我好?原來你就偷著學呀。”
“閉嘴。全克藍都聽見你在嚎了。”牛伯成抬起腳要踢向中華,忽然看見了一樣東西,急忙將腳換成手指指廁所門口,壓低聲音說:“你看那兒是什麽?”
向中華伸頭看去,心倏地一忽悠,幾步躥過去踩住那個東西。
牛泊成慢慢轉身,邊用手捋頭型邊向四周看了看。
空蕩蕩的操場上一個人也沒有。
牛泊成回頭朝向中華做了個OK的手勢。
向中華賊頭賊腦地看看廁所裏麵,然後彎下腰去係鞋帶兒,順便撿起鞋底下的東西。
“小向,今天我才知道你並不白給。”牛伯成說完就哧哧地笑。
向中華立刻變了臉:“少挖苦我,你也不遜色多少啊。”
牛伯成馬上換個笑容:“跟你開個玩笑你也當真?真沒勁!快看看是多少?”
兩個人進了廁所。
向中華展開手掌,抑製不住驚叫:“二十塊?”
牛伯成也高興起來:“太好了!天上掉下來餡餅了。”
“這比喻太臭,廁所裏怎麽能掉下來餡餅啊?”
“你少吹毛求疵。”牛泊成不客氣地彈了向中華一個腦嘣兒。“哎,快中午了,咱們去搓一頓?聽說剛剛開業的白天鵝飯店食美價廉,十塊錢能吃一大餐。”向中華說。
牛伯成哈哈笑:“這不正好嗎,還等什麽?。”
兩個人樂滋滋地出了廁所。
這時,從廁所最裏麵的蹲位中站起來一個人,他快步出了廁所,望了望向白樺林走去的向中華和牛泊成,然後向三班的教室走去。
這個人叫呂順,高一四班的學生,李奇的表弟。
飛揚陰沉著臉靠著一棵樹站著,遠遠望著向中華和牛泊成拐過牆角。下課的鈴聲響了半天,他還是一動不動。
這時,李奇和呂順向他走來。
飄雪走進水泥廠的辦公樓,找到勞資科敲了敲門。
“請進。”一個很年輕的聲音從關閉的門那邊響起。
飄雪推門進去,匆匆瞄了眼室內的新麵孔,然後走向一側一個戴眼鏡的
中年男人。
“陳叔叔,好忙啊?”
中年男人抬起頭,正了下眼鏡:“是小蘭哪,來領工資嗎?”
“是的,陳叔叔。”
“快坐。”老陳指指對麵的椅子,轉頭看看斜對過,“小鍾,小玲呢?”
“去財務科了。”叫小鍾的青年邊答應邊去倒水。
“別急小蘭,先坐會兒。”老陳拉開抽屜拿出一個記事本。
小鍾端著兩杯水走過來。
“眼睛看著水杯。”老陳從眼睛上麵看著小鍾笑罵。
“不必擔心科長,水溫不足五十度。”青年邊說邊放下水杯。
飄雪趕忙起來道謝。
“你坐你坐,不要客氣。一回生兩回熟,下次來領工資你直接找我好了。”小鍾沒話找話獻殷勤。
老陳看著小鍾:“喂,你還不去叫小玲?小心我向小蘇(小鍾的女朋友)告你個黑狀。”
“好好,我馬上就去。”小鍾乖乖出去。
老陳溫和地對飄雪解釋:“別介意。新來的大學生,樂觀派,整天開玩笑。”
飄雪坐下:“您不用說,我不會介意的。”
老陳喝了口水,咳了咳,翻開那本記事本看了會兒,看看飄雪,又咳了咳。推推眼鏡,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戴上眼鏡後胡亂地翻動桌子上的賬簿,然後又把眼鏡摘了下來。
飄雪的心開始不規則地跳動,盯著老陳半天才囁嚅著問:“陳叔叔,有什麽事您就盡管說吧。”
老陳長長吸了口氣。
“小蘭哪,你爸的工資從這個月起得減掉十五塊了,因為你已經過了十八歲。有關文件規定,十八歲以上是不能享受這種待遇的。沒辦法呀孩子!”不安地看著飄雪,他猛然覺得自己這個勞資科長是多麽的冷酷!“小蘭,你們家的情況人所共知,可是,咱們廠連年虧損,工傷不斷增加,資金周轉困難,在崗職工已經五個月沒發放工資了。唉!假如咱們廠隻有你們一家特困,我寧可不當這個官兒也要拖下去。……現在,我除了同情還能做什麽呢?”
“陳叔叔,您已經做得仁至義盡了,我除了感謝還能說什麽嗎?該怎麽辦您就怎麽辦吧,我完全理解。”若不是人家有同情心,減掉十五塊應該在三個月之前,該知足了。
老陳立刻感動了:“好孩子,你真明理!如果那些工傷家屬都像你一樣,我就能活到一百歲了。”說完苦笑。
飄雪陪著老陳苦笑。
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雨。涼風緊吹,行人的腳步都急匆匆地邁著。
飄雪慢慢地走著,臉色蒼白,眼神凝滯,渾身哆嗦,上下牙齒“咯咯咯”地互相碰撞著,可是,她仍然沒有加快腳步的意思。慢慢地走著,她不住地想著:“十五塊錢沒了,十五塊錢沒了……”走過了冷飲攤,她忽然想到,“要不出來賣雪糕吧?”看見小飯店門口招攬客人的小姐,又想,“要不出來打工吧?……”一路走著,一路看著,一路想著,不知不覺走進了北市場,經過賣豬肉的攤位時,再次想起陸阿姨的話,心立刻就像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掐住了一般。正難受著,忽然看見飛揚迎麵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