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決戰共工_洞庭湖防禦戰
洞庭湖防禦戰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八百裏洞庭浩瀚無邊,古稱雲夢、重湖,為中國第二大淡水湖。
洞庭湖位於湖南省北部、長江南岸。它吞吐長江,吸納湘、沅、資、澧四水,水跨嶽陽、汩羅、湘陰、望城、益陽、沅江、漢壽、常德、津市、安鄉和南縣等縣市。洞庭湖為典型的吞吐調蓄性湖泊,同時還具有灌溉、航運、漁業生產、供水、納水、調節氣候和美化環境等多種功能,地位十分重要。國家防總副總指揮、水利部部長鈕茂生稱其為“長江之胃”。
1998年3月後,長沙地區早早地普降大雨,一向平靜的湘水開始發難,洞庭湖湖區的水位頓時比往年高出不少。特別是5月中旬以後,湘江、瀏陽河、撈刀河、溈水、流沙河全麵超曆史記錄。進入6月份後,湘資沅澧四水開始逞威,洶湧的長江洪流也浩浩蕩蕩地湧入湖區。洞庭湖全麵告急,3000多公裏長的防洪堤壩險象環生。
關鍵時刻,在黨中央及中央軍委的領導下,3萬多解放軍、武警官兵和數十萬民兵預備役人員同數百萬湖南人民一起並肩作戰,保衛湖南、保衛洞庭、保衛家園,譜寫了人定勝天的輝煌史詩!
重鑄安造垸
1998年7月24日晚,狂風夾著暴雨,無情地拍打在湖南省安鄉縣大地上。湖南常德市安鄉縣,身受長江和澧水、沅水三大水係夾擊,臨洪大堤長達400公裏,是曆史悠久的“洪水走廊”。穿境而過的澧水河、鬆滋河、虎渡河狂躁不安,越漲越高的洪水嚴重威脅著安鄉這塊形如桑葉的土地。
安造垸是洞庭湖區11個重點確保垸之一,總麵積30萬畝。這個垸子裏,有縣城和5個鄉鎮、1個農場,共18萬人。其中四分之三的人口和財產集中在安鄉縣城。如果縣城不保,那麽洶湧而來的洪水可以一直淹到3樓。當時的安鄉縣城,電力中斷,一片漆黑,老百姓幾乎都搬空了,就是沒有離開家園的人,也搬到了相對安全的頂樓上。
晚20時,安造大垸安鄉縣棉紡廠堤段發生嚴重管湧,縣防指組織500多人搶險。由於險情未能控製,21時30分,34米長堤突然整體下沉1.5米,被洪水殘酷地撕開一個20米的口子。30米、50米、100米……缺口瞬即擴大,將1600立方米的洪水傾入垸內,18萬畝良田、17萬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麵臨嚴重威脅!安鄉縣城全線告急!
省防總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住安鄉縣城。
常德市防指4部電話同時向各縣發出了緊急“調兵”令。兩個小時之後,津市2000多人的救援隊伍來了;又1小時後,3000人組成的鼎城區突擊隊來了;接著,30多輛車載著桃源方麵的援軍來了,臨澧、漢壽的支援隊也從百裏之外趕來了……
在沉沉的夜幕下,在茫茫煙雨中,3000多名解放軍官兵乘坐的50多輛軍車風馳而至。2萬多軍民在書院洲萬米北間堤上擺開了戰陣。鼎城“兵團”所分的堤段,難度最大。為了保證修堤質量,他們兵分兩路,一路清淤,一路挖土。有的民工跪在泥地裏用雙手不停地往身後扒著淤泥,民工一個個都成了“泥人”。取土的地方越來越遠,挑土的人幾乎一溜小跑,有的把鞋都跑掉了。
潰堤之時,決口處水深近20米,流速5米/秒,防總指揮部先後炸掉了3艘大型船隻堵口。結果,沉船都像落葉一般被洪水衝走了。
緊要關頭,某集團軍高炮旅官兵和工程專家研究出了搭鋼架推進的方法。搭鋼管是非常危險的,要懸空作業,一不小心就會掉入激流中。5連連長方良德自告奮勇,帶領47名敢死隊員身係保險帶,吊在空中揮錘砸鋼管。高溫加上高強度的勞動,敢死隊員們不到5分鍾就揮汗如雨了。突然,方連長一不小心,腳被鋼管劃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戰士們紛紛勸說他下來包紮,可他裝作沒聽見,繼續揮錘猛砸。
鋼架搭好後,官兵們又采用鐵三角籠子裝沙石的方法。1000多公斤重的鐵籠子對於連續奮戰十幾天的官兵們來說,簡直像山一樣重。他們咬著牙,喊著號子,拚盡全力將近千個鐵籠子投進了缺口。
缺口終於堵住了。下麵還要繼續搶修北間堤,徹底將長江水擋在外麵。要在兩水夾一堤的地段短時間內修一道3000米的堤防,談何容易!5000多名解放軍指戰員和武警官兵、民工,頂烈日,冒酷暑,紮鋼架,築平台,挑土,搬石,修子堤,日夜奮戰。工地上,汽車、拖拉機、鏟運車,鐵流滾滾。
大堤兩邊的洪水淹沒了所有的田地,修堤取土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某舟橋團聞訊火速而至,奮戰46個小時,就在波濤翻滾的明塘湖上搭起了一座240多米長的舟橋。成群結隊的挖土車、運土車從橋上穿梭而過。
在搶修堤壩的工作進行之時,營救被水圍困群眾的行動也在同步進行。
小天才幼兒園就位於潰口的地方,周運蘭和30多個孩子被困在樓頂,伴著滔滔濁浪、嘯嘯河風度過了一個黑沉沉的夜晚。
不久,長沙警備區的衝鋒舟劈波斬浪開過來,解放軍將孩子一船一船救上岸。洪水越來越急,形成一個個巨大的旋渦,前來營救的衝鋒舟被濁浪掀翻,最後隻留下周運蘭。
這時,洪水越來越急,浪頭越來越高。前來搶救周運蘭的衝鋒舟徹底被掀翻了,沉到了水裏;他們又派出另一艘,幾經搏鬥,衝鋒舟又被高高的浪頭掀翻、衝走。忽然,周運蘭所在的樓房倒了,她被急流衝走。可她奇跡般地抓住機會,擎住了另一幢樓房。隻身一人困在一棟樓上。
7月25日的夜晚,對周運蘭來說是那樣的漫長,那樣的恐怖,災民揪心的呼救聲、洪水的咆哮聲、倒房的轟隆聲回響在她耳旁。她所在的那棟建築物被洪水衝得搖搖欲墜,她萬念俱灰,幾乎陷入絕望。
周老師被困的消息揪著人們的心。湖南省委和省軍區的領導下達了命令:“決不容許在洪水中留下一個人!”空軍派來了直升飛機。可是,風大雨急,建築物搖搖欲墜,直升飛機不能接近。一個又一個營救方案都沒有奏效。
周運蘭已經兩天兩夜沒吃沒喝了,幾乎陷入了絕境。她帶著驚悸進入了一個更難熬的夜晚。這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她那剛滿兩歲、天真活潑的女兒,想到了還在大堤上搶險的丈夫,想到了幼兒園裏那一張張花兒般的笑臉。她不願離開這個世界,不願離開幼兒園的孩子們。
7月26日晚,搶救周運蘭方案會商在前線救護指揮部緊急進行。經驗豐富的廣州軍區某舟橋團接受了任務:“營救周老師,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周運蘭所困的建築物離潰口處第一棟建築物之間有7棟樓房,構成斜坡梯形,樓與樓之間相隔30至50米。舟橋團首長經親自查看,決定以7棟建築物為支撐點,通過分段漂流,用纜繩連接建築物的辦法去營救。
7月27日,團長李新民挑選出唐學榮、李長誌、鄭海彬3名體格健壯、水性好的共產黨員組成“敢死隊”。
一場生死線上的搏鬥開始了。3名敢死隊員帶著大量的繩索利落地登上了1號樓。由鄭海彬站在樓上死死抓住繩索的一端,唐學榮、李長誌抓住繩索的另一端,跳進急流,很快就漂到了2號樓。可是,當他們由2號樓向3號樓漂去的時候,便被一排排惡浪壓在了水下。危急時刻,正好碰到了一棵樹,兩人抓住樹枝,浮出水來,繼續與惡浪搏鬥。經過幾個回合,他們終於爬上了3號樓。就這樣,他們一次又一次地遇險,一次又一次地攀緣。經過兩個多小時的生死搏鬥,終於到達了周運蘭所在的7號樓。
受盡驚嚇,等待了三天三夜的周運蘭哭了,敢死隊隊員也落淚了。李長誌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的救生衣,穿在了周運蘭的身上。周運蘭穿著還帶著體溫的救生衣,淚淋淋地說:“這是把生的希望留給別人,把死的威脅留給自己呀!”她硬是不肯接受。但李長誌不容分說地背著她,由唐
學榮扶持著,沿著兩樓之間架起的繩索一步一步地向前艱難的移動。
水急浪高,李長誌沉下去又浮起來,浮起來又沉下去。李長誌實在堅持不住了,唐學榮頂了上去。一直把著生死之繩的鄭海彬無論牽力如何大,他總是把繩索拉得直直的,手上起了血泡也全然不顧。經過4個多小時的生死搏鬥,周運蘭終於獲救了。
事後,國務院副總理溫家寶語重心長地對周老師說:“終生不要忘記解放軍!”
在安造垸決口的戰鬥中,一直在抗洪一線的戰士小梁接到“父病危,速歸”的電報。是回家看父親還是繼續搶救群眾?小梁來不及細想,將電報揣進懷裏繼續奮戰。這一忙就是十幾天。這天夜裏,小梁和戰友們駕駛著衝鋒舟,救出被捆在樹上、房頂上的群眾300多人。天將亮時,小梁聽見不遠處又傳來呼救聲,他急忙駕船前往,拚盡力氣將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大爺救了出來。
到了安全地帶後,他發覺老大爺像自己的父親。小梁一下想起了懷裏早就被水泡爛的電報,他急忙借用地方的電話打回了家,得到的回答是:“父親昨晚去世了。”
借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小梁在滔滔江水邊跪下,朝著家鄉方向深深一拜,擦去眼淚,又隨部隊出發了。
“無情”的兒子有情的兵,自古忠孝難兩全。這就是人民的子弟兵。
經過連續15天的軍民奮戰,安造垸的決口被成功堵住。不僅如此,英勇的軍民還加修一條長1萬米、高2米、底寬4米、頂寬2米的“白色長龍”,為安鄉人民重鑄了一條生命線。
保衛嶽陽
“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嶽陽古稱巴陵、嶽州,是一座有著2500多年悠久曆史的文化名城。它位於江南洞庭湖之濱,依長江、納三湘四水,江湖交匯,是一個資源豐富、區位優越、風景優美的地方,不僅是沿江開放之前沿,東西南北交通之要道,而且是商賈薈萃,長江中遊重要的區域中心城市,湖南首位門戶城市。
嶽陽是中國著名的曆史文化名城之一。千百年來,奔騰不息的長江不僅孕育了長江的文明,煙波浩渺的洞庭湖不僅孕育了湖湘文化,也催生了嶽陽這座江南城市。嶽陽臨江畔湖,依山傍水、鍾靈毓秀,“洞庭天下水,嶽陽天下樓”更是名揚天下。
然而,這一湖洞庭之水可謂是喜憂參半。它帶來富足靈秀的同時,也生出了不少天下事。據記載,僅從1860年以來,嶽陽便水患不斷。
嶽陽長江幹堤是長江著名的險段之一。嶽陽長江幹堤上起華容縣五碼口,下至黃蓋湖鐵山咀,長142公裏。保護麵積2096平方公裏,耕地136萬畝,常住人口160萬人,直接保護嶽陽市城區、京廣鐵路、107國道、城陵磯港口及長嶺煉油廠、嶽化總廠等大型企業。該河段上有上車灣河段裁彎取直,下有螺山卡口,中有洞庭湖交匯。濱江水係複雜,加之江湖逐年淤高,導致水情不斷惡化,有“萬裏長江,險在嶽陽”之說。
1998年6月以來,1萬多平方公裏的嶽陽大地承受著高洪水位四麵侵擾的困境。繼洞庭湖湖麵急劇上漲以後,流經嶽陽境內的長江、汨羅江、新牆河相繼發難,1068公裏長的江堤防線全麵告急。
古老的嶽陽城,再一次吸引了世人關切的目光。國務院總理朱鎔基、全國政協主席李瑞環等中央領導親臨這裏視察災情,部署抗洪戰鬥。廣州軍區更是將前線抗洪指揮所移到了嶽陽。
一場嶽陽百萬軍民與百年不遇洪水的壯烈搏鬥開始了。
常年與水抗爭的嶽陽人民經驗豐富,各種搶險的準備更是周到充分。在每個堤垸,都有一支不下500人的搶險突擊隊,以50人為一個分隊,實行軍事化管理,解放軍、武警、公安幹警組成尖刀班,24小時處於臨戰狀態,一聲令下,就能迅速趕到出事地點;每個堤段都提前堆了砂卵石、塊石和編織袋,每個堤垸配備10條以上裝滿砂卵石的機動船,沿堤來回巡邏,有的可自卸卵石;重點堤垸還加配了一至兩條渡船,上麵裝上吊車和拖拉機,有的還裝上糧食;每個堤垸對可能出現的險段都製定了搶險預案,重點堤垸還做好了同時打兩場搶險惡仗的準備。有的地方,還進行了搶潰口性險情的演習。
洞庭湖的團洲垸,北靠湖南省華容縣城,南接嶽陽錢糧湖、君山、建新農場,素有“湖南第一險”之稱。它短短21公裏的臨湖大堤不僅守護著3.7萬畝肥沃棉田、工農業總產值超億元的團洲鄉,同時也是一城三場50多萬畝耕地、近百萬人民生命財產的第一道屏障。
兩年前,1996年7月19日,肆虐的洪水曾經吞噬了整個團洲鄉。接著,錢糧湖農場變成了一片汪洋。噩夢剛剛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飽受洪災之苦的團洲人又一次麵臨著洪水的威逼和脅迫。
麵臨世紀洪水,湖南省委、省政府領導指出:湖南決戰在嶽陽,嶽陽決戰在團洲。湖南省防總在這裏集結了重兵:廣州軍區工兵團、廣州軍區空軍某師、湖南省武警總隊、武警部隊8730部隊等單位的8000多人在這裏嚴陣以待。
“人一個,堤一段,命一條”,死守團洲並非一項輕鬆的任務。團洲垸21公裏長堤70%是沙基堤,全鄉7處閘口有4處是省裏掛號的險閘,15公裏湖堤迎風擋浪,如遇6級大風,就有不測之險。1996年團洲潰垸之後,國家和當地曾投入1000多萬元建設堤防,其中7000米大堤填至40米寬。在團北村原潰口處,510米的新堤加寬達50米,堤上還加築了1.5米高的子堤,堤外平台用石塊壓住,並且有一個獨立連在此鎮守。
嶽陽市委書記張昌平親自坐鎮團洲指揮搶險。在前線召開的一次營連幹部會上,張昌平擲地有聲地說:“從現在起,我不走,誰也不準走。城陵磯水位不退出35米,我不離開團洲。”
1998年7月27日,洞庭湖第二次洪峰直逼團洲垸。29日子夜,東大堤出現了60米長的滑坡,官兵緊急趕赴大堤搶險。危急時刻,共產黨員帶頭跳進水裏,500多名突擊隊員在洶湧的洪水中組成5道人牆。整整5個小時,官兵們用血肉之軀擋住了風浪,加高子堤5000多米,加固堤基130多米,終於製服了洪水。
8月19日,超高位水位再一次威逼團洲。當天,團洲3000多軍民揮汗如雨,加固、整修子堤12000多米,將子堤高程加到36.80米,另外加固防浪堤坡14000多米。與此同時,他們水陸兼顧查險排險,63條小船在7600米長的水麵附近不分晝夜地巡查,大堤上每隔16米就有1人負責檢查導浸溝,同時每班15人整體排查,一天排滿8班,輪番巡查。當天夜裏,一處20多米長的裂縫滑坡被他們及時發現,軍民聯手奮戰兩個多小時,終於化險為夷。
建新農場是一個特殊的農場,這裏關押著7000多名服刑人員。該農場是建國後洞庭湖區圍墾最早的地方,從1955年後,它便成為該省最大的監獄。農場麵積達7萬多畝,人口約1.2萬人。其中麵臨長江的北堤達3公裏,麵臨洞庭湖的南堤達15.8公裏,間堤6公裏。由嶽陽通往華容、石首、公安的國道穿場而過。建新農場一旦決堤被淹,便將直接殃及鄰近廣興洲的10多萬人,並影響到君山、華容和錢糧湖農場。
與此同時,嶽陽市政法委書記方貴吾也趕到建新農場指揮。此時,是轉移在押的服刑人員,還是敦促他們一起參與抗洪搶險?經過緊張商議,他們在轉移了2000多名老弱病殘婦幼後,選擇了後者。政法委書記方貴吾說:“大批轉移服刑人員,一是財力不夠,二是有可能影響其它地方的社會治安。”
很快,2300多名幹警、工人和數千名服刑人員組成了一條“特殊防線”,戰鬥在抗洪搶險一線。一位服刑人員說:“我的家鄉就在附近,我在這裏抗洪,就是保衛我的家鄉。再說,這也是我立功贖罪、洗心革麵的一次機會。”
到8月17日止,建新農場內共發現、處理大小險情600多起,重大險情18起。修築1.3米高的子堤達8公裏,動用土方4萬多方,砂卵石3萬多方,彩條布1.8萬米,開挖排浸溝7000多條。
從7月中旬開始至8月中旬,建新農場在上級主管部門支持下,采取特殊獎勵政策,經嶽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委派的5名幹警上堤現場辦公,已分6批宣布對在抗洪救災中表現突出的13名服刑人員減去餘刑,當場釋放;對另外25名服刑人員予以減刑,對738名服刑人員給予記功獎勵。
經過兩個多月的高水位浸泡,團洲大堤已是傷痕累累,體無完膚。盡管這段大堤單薄瘦弱、含沙量大,但是在鎮守團洲的軍民頑強守護下,大堤依然傲對洪水,巍然挺立。
麻塘之戰
洞庭之險,險在嶽陽;嶽陽之險,險在麻塘。
麻塘垸位於洞庭湖東岸的嶽陽縣境內,這裏是一塊險地,更是一塊戰略要地。這裏的麻塘大堤堤身單薄多險,全長12.4公裏,卻護衛著貫穿南北的京廣鐵路、107國道,以及境內的4萬畝耕地、2萬餘名群眾的安全。
在1996年防汛期間,這裏的防洪大堤發生崩塌裂縫的就有7.6公裏。麻塘大堤是京廣線的唯一屏障,有11公裏鐵路從麻塘垸裏通過,其中與大堤最短距離隻有1300米。一旦大堤失守,34年前的悲劇就會在這裏重演。1954年的特大洪水,使這裏的鐵路浸水6米,大動脈被迫中斷達60天之久。
現在,麻塘大堤再次麵臨傾覆的巨大危險,7次洪峰先後咆哮而至,堤外的洪水高出堤內地麵約10米。
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異乎尋常的戰略地位,使麻塘垸成為中央領導關注的焦點。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總理朱鎔基,全國政協主席李瑞環,國務院副總理、國家防汛抗旱指揮部總指揮溫家寶,國家水利部部長、國家防總副總指揮鈕茂生等都先後親臨這裏視察,諄諄囑托:一定要死保麻塘大堤,確保京廣線的暢通!
早在7月2日,京廣線保衛戰剛拉開序幕時,武警駐耒陽某部328名戰士就晝夜兼程奉命趕到麻塘垸。7月26日,湖南省軍區直屬隊230人趕來增援。在此後的幾十個日日夜夜裏,近千名解放軍指戰員和武警官兵先後趕到麻塘,和當地群眾一起與洪水展開了驚天大搏鬥,保衛了京廣鐵路的暢通。據統計,在麻塘搶險中,武警駐耒陽某部共出動51次,排除大小險情43處。湖南省軍區直屬隊共出動23次,排除大小險情38處。在一次搶險過程中,由於烈日的炙烤,有46人中暑昏倒在船上、堤上。
7月27日晚,麻塘大堤出現特大險情。武警某部一營官兵立即投入戰鬥。官兵們在大堤上奮戰了整整一夜,到天亮時,險情終於稍有好轉了。忽然,一陣五六級的大風卷著大雨呼嘯而來,浪隨風起,剛剛堵住的潰口再次被洪水衝毀。在這緊要關頭,一營長代壽利跳上堤壩高喊:“同誌們,狂風在為我們呐喊,暴雨在為我們助威,巨浪在為我們鼓勁,關鍵的時刻就看我們一營的了,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洪亮的聲音響徹大堤上空。突擊隊員們應聲跳下齊胸深的水中,築成一道人牆。大浪劈頭蓋臉地打來,勇敢的戰士們被嗆得眼淚直流,挽在一起的手卻愈發有力。又是一天一夜的奮戰,當一條嶄新的生命子堤矗立在麻塘大堤上時,18條鋼澆鐵打的漢子卻累得癱倒在岸邊。
7月28日中午,查險人員在麻塘大堤發現3個小管湧。部隊聞訊馬上出動,先打圍子,後在中間倒上砂卵石。下午5點半打完了3個圍子,準備回駐地吃飯,忽又接到命令,附近一個堤段出現長達70米的滑坡,滲水十分嚴重,要在湖中打一個長70米、寬15米、深4米的大圍子。他們來不及吃晚飯,緊急趕往出險地點。此時湖麵上有5條裝滿砂卵石的船停靠堤岸,他們分成5路,有的裝砂,有的扛運,有的站在水裏壘。幹到晚上11點,天突然下起暴雨,把武警官兵澆了一個透濕,但他們冒雨繼續幹,衣破了,肩腫了,沒人停歇,沒人趴下。
為了鼓舞士氣,部隊先後組織了幹部突擊隊、黨員突擊隊,“雨大,決心更大”的號子聲震天響。一直奮戰到7月29日淩晨1點多,戰士們終於完成了任務。
官兵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剛回到駐地休息了一會兒,又接到命令:洞庭湖風大浪急,中洲大堤岌岌可危。部隊又緊急集合,趕到中洲大堤3公裏處,防浪牆已被巨浪撕咬得千瘡百孔,已被衝毀1500米。他們的任務是突擊搶修防浪牆。
剛壘起一段,三四米高的巨浪打來,又倒了。50多歲的王誌勝副師長帶頭跳下水去,20多名戰士紛紛跳下水,手挽著手,築起一道擋浪人牆。岸上的200多名官兵以人牆為屏障,一段一段搶築防浪牆。
轉眼天已經大亮了,又奮戰了一夜的戰士們隻能吃點餅幹。他們實在是太困了,有的戰士把餅幹含在嘴裏就在雨中睡著了。
人民子弟兵的付出被嶽陽人民看在眼中。這些異鄉人能為了保衛大堤拚死拚活,更不要說土生土長、深愛這片土地的嶽陽人了。
正在嶽陽市第二人民醫院住院的嶽陽市委宣傳部部長羅典蘇留下一張紙條,悄悄地回到了麻塘大堤。他說:“我能走動了,我要回到崗位上去,我的崗位在大堤。” 10天前,身先士卒的羅典蘇在麻塘大堤打樁的過程中突發心絞痛,昏倒在大堤上。
在接二連三的搶險戰鬥中,嶽陽縣委書記盧良才總是衝鋒陷陣,一馬當先。沒日沒夜地督查搶險,他硬朗的身子拖垮了,就抽空在工棚裏吊兩瓶藥水。常常是剛開始輸液,戰鬥又已打響,於是他拔下針頭,重返前線。
麻塘堤上,有一個伏天穿夾衣、走路拄拐杖的漢子,他就是年近半百的應龍村黨支部書記薑太亭。一個多月來,他一直高燒不退,卻堅持不下火線。他組織村民處理大小險情10多起,有時他親自下水。麻塘鎮的領導“命令”他下堤,他卻說:“我是一個共產黨員,死也要死在大堤上。”
麻塘垸有一支青年搶險敢死隊,為了便於及時搶險,他們的大本營就設在一條篷布船上。由於船艙太狹窄,睡覺隻能輪著來,若碰上雨天,艙裏到處是水,大家隻能徹夜站著。連日在水中作業,他們一個個筋疲力盡,都先後感染了腹瀉、發燒等疾病。為了提神和防痛,他們“發明”了一帖“藥方”,出征前熬一桶辣椒水,把身上塗擦一遍。
8月19日,麻塘大堤11公裏處發生重大裂縫、滑坡。裂縫長達七八十米,寬20厘米,最深達6米。這是幾十天保衛戰中,麻塘大堤出現的最大險情。大堤危在旦夕!
險情就是命令!武警某部趕來了!湖南省軍區直屬隊趕來了!他們立即投入搶築圍子的戰鬥。一個又一個沙包丟下去了,當圍堰快要露出水麵時,湖麵突然刮起6級大風,運沙船固定不住,把剛壘起來的圍堰又撞倒了。
於是,軍民聯手把5條大船用繩索綁在一起,同時拋兩個錨,並用木頭從岸邊撐住,這樣才把船固定。他們繼續苦戰,手上起了血泡,肩上磨出了血痕,沒有一個人喊苦喊累。
晚上11點42分,一條長310米、寬8米、深3.5米的圍堰合攏了。共用了18萬個編織袋、7000噸沙卵石,相當於在湖邊重修了一道堤。這是迄今為止洞庭湖最大的圍子,有“洞庭第一圍”之說。
連續數十天的艱苦奮戰,麻塘大堤保住了!洞庭湖保住了!京廣線保住了!
900多年前,北宋時期政治家範仲淹登上嶽陽樓,在飽覽了洞庭湖氣象萬千的盛狀之後,以高尚的情操和宏闊的胸襟,寫下了千古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1998年重溫這句話,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延續千年的嶽陽樓可以作證,抗洪將士憂樂天下的博大胸懷,百萬軍民聯手抗擊世紀洪水的英雄壯舉,必將隨之千古流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