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睚眥必報
敲開房日宿主的門,木芫清毫無意外地注意到,在看到來人中有她時,房日臉上掠過的那一絲驚恐之色。
“宮,宮主。”房日低頭向寒洛行禮道,額頭上汗水津津,說話時牙關緊咬,看來赤蠍粉的藥勁依然未消。這房日也好生了得,愣是強忍住了沒有呻吟出聲。
“嗯,這兩日在魔殤宮聚會都不曾見到你,我過來瞧瞧,看看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給耽擱了。”寒洛一麵慢條斯理地說著話,一麵踱著步子進了房日的屋裏。剩下一臉惶恐的房日傻站在門口,不敢言更不敢怒。看來寒洛這不請自入的習慣,不止是針對木芫清而已。
“嘿嘿,我跟宮主一起來的,一起來看看你。”木芫清隻好有樣學樣,一麵訕笑著,一麵也死乞活賴地擠進了房間,挨到寒洛跟前,衝他眨了眨眼睛,暗笑他真是天生的實力派,好會裝蒜!
房日自那日在後花園中別了木芫清和寒洛,回到自己房中以後,就感到手上,脖子上有些不太對勁,先是有些微微的腫痛,去照鏡子,卻又沒紅又沒腫的,便也沒太當回事,誰知道過了小半個時辰以後,那腫痛的地方忽然變得火燒火燎般的疼起來了,好像是被火焰炙烤著,又像是被無數的馬蜂叮咬著,偏還碰不得抓不得,一挨上就火辣辣地疼,疼得她兩眼冒淚,疼得她滿地打滾,卻毫無辦法止痛。
雖然隱約猜測到八成是木芫清搗的鬼,不然為什麽別的地方好端端的沒事,偏她碰過的兩處就這般疼痛難忍?可是那疼處,從外麵看起來不紅也不腫,一點異狀也沒有,說木芫清害她,全青龍宮裏,又有誰會相信。再加上寒洛又那麽護她。因此,也隻好裝啞巴吃悶虧了。要說去找木芫清說些好話認個不是,讓她給解了這無名疼痛之苦?哼,她房日寧可被疼死,也不願意!
因此,此時見到木芫清這般嬉皮笑臉無事人兒一般的模樣,那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房日恨得眼裏都快出血了,心裏惡咒不已,恨不得她就在自己眼前立刻死了的好,可麵子上,依然是毫無辦法,隻能強忍著疼痛勉強應對。誰讓這小妮子走到哪裏,都有寒洛這個一宮之主,跟保護神一般的守在跟前呢。
見房日立在門口不動,單手扶門,頭上虛汗津津,口中嬌喘噓噓,寒洛知道她這是在忍著身上的疼痛逞強,心下不忍,覺得她好歹也算是青龍宮的宿主,雖然平日裏狂妄放肆,四處招搖,仗勢欺人,不過這兩日的萬蠍螫身之苦也夠她受得了,想來她這次吃夠了苦頭,得了教訓,以後就會收斂起來了。於是轉頭吩咐木芫清道:“芫清,看來,房日宿主確實身子不大好,你看,麵色潮紅,腳下虛浮,怕是病得不輕。你去扶她到床上歇著吧,既然身體不舒服,就不要講究那麽多禮數了。”
木芫清一聽寒洛這話兒,便知道這是在吩咐自己給房日解毒呢。她剛一進門看到房日那憔悴無助的模樣,心裏便開始內疚了。赤蠍粉藥性發作起來是什麽樣子,她也隻是從書本上看到過,書上隻說了八個字:不紅不腫,如叮似咬。字麵上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厲害的毒藥,頂多是讓對方吃點苦頭罷了,這才拿來教訓房日了。
因此,看到房日頭發蓬亂,唇上牙印赫然的樣子,木芫清都快後悔死了,一個勁地暗怪自己學藝不精,胡亂用藥。一聽到寒洛讓她過去解毒,如蒙大赦般,立刻跑了過去,也不等房日有所反應,不由分說拉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走到了床邊,又仔仔細細地將她的亂發整好,總之,房日身上先前被下了赤蠍粉的地方,都被木芫清重新一一地撫過了,而赤蠍粉的解藥,早在她硬擠進門時,就已經趁人不備,悄悄地塗在了手裏。
“房日。”待房日在床邊坐穩了,寒洛又寒下了臉,冷著聲音問道:“右魔使大人關於三日後校場比武的提議,你可有曾聽說?”
“屬,屬下聽說了。”房日疼痛雖解,卻依然是虛弱不堪,顫著聲音答道。
“哦,你現在已經曉得實話實說了?不錯麽,比著從前可算是進步多了。”寒洛鼻子一哼,滿臉的鄙夷,“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正好,省得我再多費口舌解說了。”
寒洛自顧自地說著,完全不理會一頭霧水的木芫清,和一臉誠惶誠恐的房日。隻聽得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轉過頭盯著房日看了半天,忽然咧開嘴角邪邪地一笑,低下頭湊到房日跟前,意味不明的問道:“敢問房日宿主,這場比試,我青龍宮,是輸了好,還是贏了好?”
看到這幅模樣的寒洛,木芫清心裏一寒,明明他臉上掛著那麽明顯的笑容,卻讓人禁不住打起了冷戰,冰冷得好像周圍的空氣都快要凍結在一起了似的,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巨大壓力瞬間籠罩在了這個房間中,難受地令人喘不過氣來。
“屬下惶恐,不敢妄加揣測?”房日臉上飛速閃過一絲驚恐之色,埋著頭顫聲答道。
“哦?你不敢說?”寒洛劍眉斜挑,步步緊逼,道,“或許,我應該換個說法才對。請問房日宿主,此次比武,你自認為自己能夠贏得了幾場哪?”
隨著他說話的節奏,木芫清感到房間裏的溫度越來越低,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堵在心口,精神壓抑至極,隻想將心中的秘密一股腦全都說出來,哪怕會萬劫不複也無所謂,隻想求得一個解脫而已。
“屬下不知。”房日驚恐之色更濃,額頭上剛剛才下去的汗珠子又全冒了出來,聲音聽起來惶恐不安之極,“然而,然而此次比試關乎我青龍宮聲譽。屬下,屬下定會施全力而為之,能不能三局全勝,屬下不敢保證,但求不給宮主丟臉就是。”
“施全力而為之?”寒洛聽了一笑,收回了那逼人的目光。房間裏的溫度也迅速回升,壓抑感瞬間便消失不見,仿佛剛才那難以忍受的感覺隻是一場噩夢而已。
寒洛站起身來,輕輕撣撣衣袖,含笑說道,“我記住房日宿主的話了。時候不早了,房日宿主也要好生歇息著養病。我跟角木宿主這就告辭了,改日再來瞧你。”說完,衝木芫清一使眼色,抬腳往門口走去。
“屬下恭送宮主。”房日身影一晃,再也堅持不住,癱在了床上,卻依然勉力應答著。
出了房門,木芫清一句話也不敢說,埋頭緊跟在寒洛身後,亦步亦趨。
“心裏想什麽就問出來,你不是心裏能藏得住話的人。”寒洛背朝著木芫清,看也不看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
“你剛才,好恐怖……”回想起剛才那股子不可抗拒的壓迫感,木芫清依然心有餘悸。
“是攝魂術。”寒洛轉過身回答道,聲音中帶了一絲暖意,“我剛才對房日說話的時候,用了攝魂術。”
“為什麽?”攝魂術,這麽駭人的名字?木芫清心裏一驚,第一次意識到,真正的寒洛,並不隻是自己見到的那冷峻又體貼的一麵。
“你不知道麽?房日她,並不算是我青龍宮的人。她是蕭亦軒的女兒。”寒洛說得風輕雲淡。
“什麽?房日她,她是右魔使的女兒?”木芫清卻聽得心驚膽戰,心裏隱隱感到,這魔殤宮裏的形勢,遠遠比自己猜想的還要複雜的多,“那她,怎麽會在青龍宮裏?右魔使他,不是一向忌恨青龍宮忌恨的緊麽?”
“清兒?”寒洛淡淡的一笑,“你心裏是明白的。”
“是的,我心裏是明白的。”木芫清垂下了眼瞼,在心裏答道,“隻是我自欺欺人,不願意說明白罷了。房日她,根本就是在玩無間道。一方麵,她占據了青龍宮一個宿主的位置,卻並不真心為青龍宮效力,等於是變相地削弱了青龍宮的實力,而另一方麵,她又可以青龍宮房日宿主的身份,名正言順地掌握住青龍宮裏的一舉一動,再匯報給她老爹——右魔使。真是一舉兩得好法子。難怪,難怪那日在魔殤宮赴宴時,蕭亦軒會特意地提起房日。難怪寒洛每次見到房日都對她毫不客氣,明知道眼前的人是站在自己的對立麵的,偏又拿她無可奈何,任誰也不會有好臉色吧。”
“所以,你對她用攝魂術,是想反利用她,探知蕭亦軒的意向?”木芫清抬頭看向寒洛,忐忑猜測道。
“不是的。”寒洛搖搖頭,“以房日的功力而言,攝魂術並不能左右得了她的意誌,頂多隻能逼迫她運功抵抗,讓她心煩意亂,呼吸不暢而已。”
“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用?”木芫清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明白寒洛了,自從回到青龍宮,那個冰山一般的寒洛,便不再隻是冷冰冰,不近人情了,青龍宮裏的寒洛,高深莫測,旁人永遠看不懂他心裏在想些什麽,永遠無法猜測出,他下一秒要做些什麽?也許,正如寒洛自己所說的,為上位者,要清心寡欲,要讓旁人無可趁之機吧。
“因為,我注意到了,在你去扶她過來的時候,房日眼中閃過的濃濃的恨意。”寒洛看向木芫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答道,“所以,我不打算饒恕她了。我要再給她些苦頭嚐嚐,讓她一輩子都牢牢記住,不可以對你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