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時間過得很快,事情做得很慢,這是安這一陣總在感慨的話。足足用了一年時間,這才把盤絲穀搞出個模樣。至於對任意的半年後去接她的承諾,那就食言而肥了。離開一年,不知道王爺怎麽樣,任意怎麽樣,他們的孩子怎麽樣。安是歸心如箭,但還是照著原來與多爾袞的約定,先到濟南接上任意再走。

任意為了避開眾人的耳目,一早搬去偏僻的莊院居住,安到時,那裏除了兩個粗使的婆子,就是她,阿弟,小蛋,和兩個還需要抱的孩子了。收拾一把,閑話少說,一行人就浩浩蕩蕩上路。

足足走了半天,任意才紅著臉,期期艾艾地道:“安,他也來過了。”

安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這個“他”是誰,忙好奇地道:“王爺什麽時候來的?看見他的女兒了嗎?”

任意笑得很開心,很滿足地道:“他象是算好的,就在我生的前一天到的,然後足足陪了我五天才走,可是那幾天我披頭散的是最難看的,可他一點都不嫌棄我。”

安好奇地道:“咦,這一來一往,外加住上五天,王爺還真下血本了。任姐姐,我聽說很多男的平日裏殺人不眨眼的,但看見女人生孩子的時候就象撞鬼了一樣怕,說什麽都不敢踏進產房一步,王爺有沒有怕?要怕的話就好了,我最喜歡捏他的把柄。”

任意笑道:“這下你的如意算盤得要落空了。我們漢人家裏生孩子的時候,都說男的不能進產房的,怕染上血光不吉利,但是王爺來的時候就一直沒離開過我,我最痛的時候他就坐在我旁邊握著我的手給我打氣,一點不嫌髒嫌煩的,我真想不到我有這麽好運氣,碰到個……”說到這兒,忽然意識到這是在和個小孩子說話,再說下去就太過了。

安一聽就知道下文是什麽,很替任意高興。笑道:“我算盤落空就落空,反正我多的是把柄,不缺這一個。哼,你重色輕友,這就幫著人家了,回頭我就條盤絲穀裏離得最遠的房子給你們倆。”

任意想了想,不放心地道:“你說,他說的以後歸隱和我一起住到盤絲穀去是真的嗎?他舍得手頭擁有的一切嗎?還有他的孩子們,老婆們的。”

安搖頭道:“要沒那意思,他也不會出那麽多錢叫我去重整盤絲穀了。不過我也在想著和你一樣的疑問,他舍得嗎?因為他擁有的這些是他以前夢寐以求,竭盡全力奪來的,他舍得放棄嗎?而且他的這一切可以說現在天下無人可以與他比擬,包括皇帝。他要放棄,還真得有大毅力。所以我沒把握,我建議你也別抱太大希望。”

任意愣了一會兒,這才悠悠歎口氣,道:“是啊,也是我自己太會想入非非,其實我以前反而還明白點,知道好花不常,三天後主動下堂,反而現在有了囡囡,人怎麽就粘粘呼呼起來。”

安忙道:“那你也別想得太悲觀,我還沒見王爺對一個女的這麽在意過,千裏迢迢地做這些事來的。呀,天晚了,我們就在這個小集上歇一晚,明天再走,囡囡也快累壞了。”

一行人覓店住下,天已全暗。大概這而是進京必經之地,出來吃飯的時候一看,人客坐得滿滿當當的。小二拿了安的銀子,落力地拚湊,才給他們擠出一張桌子來。()幸好孩子們都喜歡熱鬧,見了人多,兩人不知道多興奮,滴溜著大眼睛東看西看,而那些客人自任意進來後也都傻了眼地死看,再後來現旁邊的小的也很美,於是他們一行在角落的位置反而成了小店的中心。

任意經曆多,環視一遭後道:“似乎都是些進京趕考的舉子。看看都是人模人樣的,但盯起女人看時侯都是比賊還賊。”

安笑道:“你現在打老鼠忌著兩個玉瓶兒,隻有拿嘴說說了,也真難為你。不過他們最好別使花樣,否則一個阿弟就叫他們吃不了兜著。”

讀書人們驚豔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收回心去,繼續他們的話題,但眼睛還是不時地瞟過來,根本視“非禮勿視”為無物。而且非禮勿聽也做得不夠,安才感慨了一句“真沒想到,有那麽多人趕考”,一個坐她最近的就獻殷勤地道:“可不,去年秋闈,光一個順天府就有三千多個舉子趕考,全國共錄了一千五百多名呢。”

安一聽,點頭道:“正當朝廷用人的時候,你們趕著好機會了。那今年春闈考過嗎?”

那書生見小美人笑吟吟答話,喜出望外,忙回道:“不隻春闈呢,還正科以外又考加科,又考博學鴻儒科的,天下的讀書人都覺得盼到了出頭日子。這不,我們也趕著去考秋闈去。”

安正想應一句,忽聽店堂中間有人刻意壓著聲音,又似很興奮地道:“你們是從外地準備去京城的吧?嘿,這北京城可是天子腳下,決不能行差踏錯半步,否則弄不好就是要掉腦袋的。所以啊,你們到了京城,先別忙著看書溫習,要任務竟是要打聽京城最要注意的忌諱是什麽,可別不該說的亂說,到時壞了自己的前途。”

立即有個:“這位仁兄既然是京城來的,這不現成的老天給我們的機會嗎?那就給我們講講京城現在最熱鬧的是什麽事,最忌諱的是什麽。仁兄可別推辭,你這頓飯就算是我請了。”

那人也笑道:“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嗬嗬。這京城啊,這幾天生了好幾件

翻天覆地的大事。”

立刻有人在邊上一笑,道:“京城這幾年可不就是翻天覆地,連龍椅上坐的皇帝都換了,難道現在還有比這更嚴重的事?”

那講的人略見尷尬,但清清喉嚨道:“你們讀書人說話自然是一是一,二是二,我們大老粗一個,見著風就是雨的,你們隻管聽著明白就好,可別挑我話中的刺兒,那沒意思,我要有你們這水平,還需出京跑小生意兒?”說著,就賭氣喝酒不說話了。

最先的那個:“這位仁兄可別生氣,你看咱那麽多人可不都豎著耳朵等著你說呢,不過你如果生氣,那也盡管生氣,反正你這頓酒我請定了,你要不嫌棄,就算是交個朋友。”

安聽了對任意道:“這書生會說話,那個京城來的一定不好意思不說,我離開一年多了,也還真的想聽聽北京城到底生了些什麽事。”

那個北京出來的果然聽了書生的話覺得受用,再說有話憋在他嘴裏不說他心裏也是難受,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要不,也不會給他父親打出家門,怕他的嘴皮子在京城惹禍。他得意地看著那群頂兒尖的秀才們專心聽他的樣子,頓時有了人上人的美好感覺,心裏那個美啊,所以咪了口燒酒,立刻又擠眉弄眼地說上了:“這北京城啊,現在最大的話題沒別的,那是曆朝曆代都沒有的事,咱隻在戲裏麵看過唐明皇搶了兒子老婆楊貴妃那事兒,但你們一定沒聽說過太後下嫁吧?都是一國之母了的人,你們能想得出來她竟然還會嫁人嗎?而且你們猜猜,她嫁的人是誰。”說完,賣關子地環視著眾人,得意地象是自己娶到皇太後一樣。

安吃了一驚,隨即就想到,莊太後除了嫁多爾袞,嫁誰都沒可能。但怎麽會下嫁?這也太匪夷所思了。看任意的臉色也是陰晴不定,想來她也有那想法。便伸手握住任意的道:“不會的吧,這也太荒唐了,我們再聽聽。”任意也似給自己解釋似地道:“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呢?”

那位請客的:“這位仁兄,新朝初建,咱們連京裏有幾個王爺幾個公爺,誰麵長誰麵短都不知道,怎麽可能猜得出來?你還是別給我們猜啞謎了,反正你怎麽說,我們怎麽聽。”

那北京來的笑道:“也不怨你們猜不到,我們聽到這消息也都不相信,說實話,這事即使在京城也沒幾個知道的,你們能從我嘴裏知道,那還是托了我娘舅女兒的福,你們知道太後下嫁的是誰?你們知道現在京裏最權高位重的是誰?太後除了他,怎麽會嫁別人?太後這如意算盤算得多精刮,即使她兒子的皇位給那人廢了,她還照舊是皇後,如果那人沒廢她兒子,她旱澇保手的太後還在手頭,多合算。”

安一聽,還是一句“不可能”。

而有個聲音道:“也不是沒可能,我聽說當今攝政王一手遮天,朝廷所有大小事情都由他決定,政令都出自他的睿王府。所以如果太後長得美,人又年輕,他要看上了,還不得寤寐求之?太後哪敢有意見?聽說前兒他設計殺了小皇上的哥哥肅親王,就把人的福晉占了做自己老婆,侄子的老婆都下得了手,占個嫂嫂更是名正言順啊。”

也有人道:“不過這對他們族來說應該也不算**的吧,你們看看,王昭君出塞後,可汗一死,她不也又嫁了可汗的兒子。何況是叔嫂的。可能關外就是這風俗。”

又有人歎道:“沒辦法,沒辦法,沒辦法。”他沒說出來,但誰都知道,他說的沒辦法,指的是蠻野人等,即使沐猴而冠,還是沒辦法教化也。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人道:“也不是沒有可能,太後為保全她兒子的皇位,忍辱負重,下嫁小叔。”

那北京來的立即道:“還是這位讀書人有見地,我們大家也都是這麽說的。聽說啊,太後還下懿旨,封原來的攝政叔王睿親王為父王攝政王,廢了有名無實的鄭親王的攝政王位,而改封睿親王的弟弟豫親王為叔王攝政王。嘖嘖,叫小皇上喊下麵的王爺做父王,怎麽想出來的主意,小皇帝怎麽叫得出口?這不明擺著是欺負到皇帝頭上去了嗎?”

“那就沒人來說說嗎?那些一起進關的王公大臣難道都啞了嗎?這不亂套了嗎?”

“可不,就是沒人敢說的。你們想想啊,原來還有個帶兵的肅親王與他作對,現在既然已經被他殺了,天下的兵權還不都揣在他手裏,而且全國官員也都是他任免,誰敢對他說個不字啊?不要腦袋了?”

“亂世出佞臣,真是沒錯的。這麽個巨奸大惡的人,居然也能操控朝廷,真是悲哀啊。”

安心裏冷笑一聲,不言,繼續聽他們說,但也感覺任意的手越來越涼。

隻聽那個北京來的又神秘兮兮地壓低生意道:“還不止呢,聽說那攝政王爺還荒淫無度,花天酒地,什麽美女到了他手裏,那就別想整著出來了,天天聽歌看舞,喝酒猜枚,有人說,曾經見過一個絕色美女進了他府上,他立即關上門淫樂了三天三夜,事後那女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真是作孽。”

任意聽到這兒,小聲愕然道:“安,這女子可不說的就是我?”

安這時才釋然,笑道:“什麽道聽途說的,前麵還有點嚇著我,這花天酒地,荒淫無度還真用不到我們王爺頭上去,我天天在他身邊的,我們有那麽多的公文要批,那麽的事情要與大臣商議,哪有那麽多時間喝酒聊天聽歌看舞的,好了,我再不相信了,任姐姐你也別擔心了,這混帳說你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這不還好好兒坐著吃飯嗎?”

任意也笑了,道:“不僅好好的,還多了個小的。”

安也笑了。道:“可不是,可能是無聊漢人失了江山,心有不甘,胡亂編派我們王爺的,要不是小皇帝還小,編不到他什麽,否則一定換成是小皇帝酒色過度了。”兩人一起鬆口氣,會心而笑。

忽又聽那北京過來的語不驚人誓不休地又道:“還聽說啊,那個攝政王爺最好幼女,他最喜歡的一個幼女才十歲出頭,天天帶在身邊,進則同進,出則同出,睡嘛,嘿嘿,那我就不知道了。”

立刻有人嘻笑道:“這不成了金海陵了嗎?”

安一聽,火氣立刻上升,側著眼對任意道:“這不是編排到我頭上來了?呀呀,別人不知道,你還會不知道?他們怎麽就不說可惜一年前那小幼女愛弛色衰,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任意徹底放心了,樂道:“原來我們兩個都已是女鬼了,走走,這兒陽氣太重,我們回房合計合計去,半夜怎麽出來勾魂。安妹妹,你別生氣,要不,我借你癢癢粉用用,等我回屋了你下手玩個痛快?”

安眼睛一亮道:“就是前年在南京渡口逼供倭寇用的那種藥嗎?有粉的嗎?好好,你給我,這兒的我一個都不放過,沒一個拎得清的。一幫讀書人,這種事都能聽的津津有味的,可見書都白讀。”

任意笑嘻嘻地留下一包粉粉白白的東西回屋,其實她最想自己如法撒播,可是礙著手裏隻要她抱的小囡,萬一撒到一點到小囡嫩臉上,她可不心疼死。隻得回屋等安的大好消息。

安也懶得與那幫人辯解,按著任意的指點,以氣化之為霧,播到空中,然後紛紛墜下,一個不落地撒在在座所有人身上。自己則悄悄避到屋外看著,看著眾人先是不在意地伸手搔癢,隨後全身作,寬衣解帶上下其手,安看著大笑,痛快地回屋向任意匯報。任意大笑道:“算我今天客氣,他們讓我受了那麽大驚嚇,我隻讓他們吃一個時辰的苦頭,要換以前,我拿出來的一定是魅惑三步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