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婚禮
“哎喲,這是誰貼的呀?”我故意驚呼道,以手掩嘴,努力地控製著自己心底的得意和狂笑,可是嘴角依然忍不住地勾了起來,眼裏也滿是笑意,側頭去瞧臉色變了又變的王憐花。
王憐花快速地將紙一翻,將字麵朝下,忽然轉過頭來盯住我。
方才為了演戲,我假裝不知道紙條上寫的是什麽字,因而故意湊近了他些去看,此刻他忽然一轉頭,和我之間的距離立時拉近,鼻中的呼吸和熱氣幾乎噴到我臉上來,我一時無防備,視線頓時和他對了個正著。
隻見他的鳳目中突然射出異樣的神采,緊緊地盯住我,閃動的瞳光仿佛無處不在,似漁網般漫天的撒了下來,眼神深處閃爍著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奇異,兩道目光似充滿了無盡的誘惑,又似極度的危險,迅捷如箭直射入我的心頭,竟讓我一時不能反應也無法動彈,隻覺心頭一陣恍惚迷惑,笑容不自覺地凝固在臉上。
這才是王憐花的真麵目麽?我目光突然有些微微的朦朧,思緒也有些迷糊,此刻他的眼神和平時瞧起來是多麽的不一樣啊?如果上一秒他還如一隻溫和無害的綿羊,那麽轉瞬間便成了狩獵中的豹子,緊緊地、毫不放鬆地死盯住他的獵物,仿佛充滿了勢在必得的決心——一個人,怎麽能在頃刻間有如此巨大的轉變呢?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象成了他全神貫注要狩獵的目標,竟本能地感覺到害怕,又有了要逃開的衝動。
好在這仿佛極為漫長的對視隻持續了一兩秒,那近乎妖豔的神采如流星般劃過,再看時,王憐花的目光又變了,似有些無奈又有些驚異,有些生氣又有些好笑,臉色也即刻恢複了白潤。
迷罩般的眼神一去,我立刻掉轉過頭,側開了兩步,正好看到老八眼神怪異地看著我們,不由地又呆了一呆,莫名其秒地說了一句:“老八,你在瞧什麽?”
老八轉了轉眼珠,道:“七姐,紙上麵都寫了什麽啊?怎麽王大哥剛才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啊?”
老八這稚嫩的童聲一出,立時打破了魔障般的結界,周圍的低笑聲和嘈雜聲瞬間回到我的耳中,氣氛重新變的曖mei起來,提醒恍惚的我,我們的惡作劇剛才已然取得了非常的成功,王憐花的臉上果然如我所願地露出了極其複雜的神色——
這個認知立時反映到我的大腦之中,我僵持了兩秒的笑容重新又活躍起來,強行地將剛才他那奇異的眼神暫時壓下,越過王憐花轉到老八的那一邊,拉住他的手,笑道:“這個你要問王大哥,七姐可也不知道什麽意思。”說著,輕瞟了一眼王憐花,隻見他麵色鎮定,似已完全恢複了原色。
“這條子其實也沒什麽意思,許是哪個調皮的孩子跟我鬧著玩呢?”王憐花突然灑脫地一笑,隨意將紙條折好放入袖中,袍袖輕輕一拂,神色自然地微笑道,“你們不是說街上新來了幾個耍把戲的麽?怎麽沒有瞧見?”
“呃,還在前麵呢。”我隨意地敷衍道,抬眼看向眼前繁華的街道,邊上的路人臉上依然掛者古怪的笑容,而心中的得意經剛才一對視,卻早已蕩然無存,反起了一層隱隱的憂慮——
“那我們就繼續走吧!朱八兄弟,你可要拉緊王大哥的手,莫要讓王大哥被這麽多人給衝散了!”王憐花若無其事地環顧了一下四周,仿佛剛才鬧笑話綠臉的是另一個完全與他無關的人般,微笑著伸過手來,似是隨意地握住老八的右邊小手。
老八乖乖地讓他拉住,卻扭過頭來背著他對我作了個十分無奈的鬼臉,還無聲的歎了口氣,左手仍緊緊地抓住我,逗的我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配合地跟了上去。我這個寶貝弟弟啊,可真不是普通的年少老成,簡直就是個小人精了。
方走了幾步,就見迎麵一個婦人驚喜地叫著小姐,撥開人群向我走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一張紅紙,喜氣洋洋地向我福身行禮。
“良嫂,什麽事兒這麽高興?”我停住腳步,展顏道。
“還不是書兒姑娘的事,”良嫂笑著揚了揚手中的紙條,“我可是已經把書兒的生辰八字都拿來了,正準備去找小姐要長風的生辰呢!沒想到這麽巧就見到小姐了,咦,怎麽不見長風?”
“他在家裏呢,良嫂你辦事可真是快啊,我這就帶你去問問他。”我開心地笑道,剛要轉身,又想起邊上那一位來,“真是對不住啊,王公子,我和八弟恐怕得改天再陪你逛街了。”
我虛偽地笑著,目光掃過他握住老八的手,口氣裏卻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我自然不能說出讓老八單獨陪他的話,雖然知道即便老八和他獨處也不會有什麽,可我總也放心不下。王憐花是聰明人,自然馬上就明白我的意思,當下放開了老八的小手,微笑道:“看來府中似乎有喜事了,那自然是辦喜事要緊,這街在下隨時都可以再來逛。”
“王公子真是通情達理。”我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謝道,“那我們就先回去吧!”目光在他身上落定,等著他也起步轉身,放他一個人在街上我可不放心,誰知道他乘機會做些什麽呢,留下老八陪他那就更不行了。
回到家中叫來羅長風,我們直奔主題。在羅長風既窘迫又驚喜的神色裏,我們就此敲定了一樁喜事,婚禮就定於十數天後的中秋佳節,和良嫂商定了一些和婚禮有關的事宜後,我便獨自信步走回到留香園裏。
來到水亭,隨手端起石桌上的魚食盤,懶懶地依著美人靠,半探著身子漫無目的地撒著魚食,任水裏的鯉魚們紛鬧搶食,眼睛卻望著滿園的花樹枝柳,腦中不斷地浮現王憐花那奇異的眼神。
今日眼中散發出異樣光芒的他才是真正的王憐花吧,蹙起眉頭我回想著原著裏朱七七在地牢裏見到他的那種感覺,對視的那一瞬間我心頭竟微微有些迷惑,難不成他竟然失控地用了什麽迷術了嗎?
自從在淳安無意中遇見他起,他就一直是戴著溫文有禮、風度翩然的麵具,這個外表略顯陰柔的俊逸美少年,除了爭硯時流露出的那一絲世家公子的傲色及那一身漂亮的身手外,始終都緊藏著鋒芒。
倘若沒有今天這個惡作劇,沒有他沒有那瞬間的失控,也許時日久了,連我也會被他的表象所迷——這個王憐花離我原來的想象實在太遠了,好在今日他多少露出了一些馬腳,想起那雙既深沉又詭異的複雜眼神,我突然又打了個輕顫,心中隱憂又泛了起來。
今日的惡作劇雖說是如願地整到了他,可隻怕同時也不小心捋到了虎須了,希望不要弄巧成拙才好!倘若他真反而因此對我產生了興趣——我陡然又起了陣惡寒,算了,我寧願被一頭豬看上,也不要被這樣的人關注著,
看來我的加倍扮演我惡劣的千金脾氣,維持嬌縱和刁蠻的形象才行了。
唉!我忍不住打了一下自己的頭,又要演戲,真是煩哪,平日裏我就最討厭費這些心思了——算了,接下來這段時間我還是安分點,不去主動招惹他好了,反正他的行蹤有不少人盯著,我也能放心些,何況還有老八呢?
想起早已把全府上下整遍,正愁沒對象的老八,我就不由地想笑,某方麵來說,這個王憐花可來的真是時候,不妨就讓老八好好地去騷擾騷擾他。反正此刻王憐花也已經有了防備,事情必定鬧不到哪裏去,二來也可以借老八的惡搞讓王憐花沒有機會私下再去整什麽陰謀?
而我,隻需等著伏在暗處的異常報告再作計較就行了。如果他真的隻是單純地來拜訪五哥,那自然最好不過。其實換個角度想,就算他再有心機,畢竟他也是個人,而且還是個不足二十歲的少年,在他的野心和陰謀沒有實現之前,他同樣也需要一些朋友,就象熊貓兒,之前不也是和他是極要好的“狐朋狗友、酒色朋友”麽?
想起熊貓兒,我不由地又歎氣,沈浪和王憐花都出現過了,這隻貓兒為何總還不來呢?真不知我和他會以什麽樣的方式見麵?
思量定後,我索性專心地參與操辦我第一次當紅娘的婚禮來,對於王憐花,我是能避則避,不能避就直接給他一張冷臉。
可事實證明,這家夥的“涵養”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無論我怎麽冷若冰霜、冷嘲熱諷,他竟然似全聽不懂,依然笑微微的。更讓我無奈的是五哥,五哥自然已知道那日是我搞的惡作劇,竟然因此對他抱有一絲歉意,總想讓我們多接觸,以改變我對他的“印象”,每每來看我總要拉上王憐花,真是暈死。
王憐花的文才本來就不錯,再加上一些“有意無意”的賣弄,不出幾日,更成少女心目中的最佳幻想對象,而且府裏的丫鬟們竟由起初一致的五哥派,漸漸分成了兩派,幾乎有一半都改為了憐花派。就連鸚歌似乎也傾向於他一些,整日在我耳邊說王公子今日又騎射全中,明日又棋絕杭城,後日又賦歌作曲被廣為流傳等等。聽得我幾乎忍無可忍,以調動工作崗位罰她去廚房為威脅,才使得她不再開口閉口王公子王公子的。
王憐花這個狡猾的狐狸兼惡魔,他一日不走,我心中是一日不安哪!好在中秋節很快就到來了。
婚禮和洞房都安排在張燈結彩、充滿喜氣的開心坊裏,既簡單又熱鬧。
我兼職司儀,在他們拜過天地、行過大禮後,並沒有依照老規矩大唱“送入洞房”,而是根據前世的西方婚禮,安排了兩人互相當眾念婚誓,等他們跟隨我念完後,然後又變魔術般的拿出一對精致的金戒指,讓他們互相為對方戴上。與此同時,院中突然衝起漫天絢麗的煙花,所有的人都齊聲高呼“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書兒和羅長風幾乎被我的驚喜感動的一塌糊塗,書兒的眼淚更是唰的一下就下來了,淚水透過薄薄的頭巾連串地滴落在紅紅的繡花鞋上。
我憋著肚子裏的詭計猛笑,現在就不要這麽感動了吧?若要讓你們知道,後麵我還安排了更讓你們終身難忘的鬧洞房,到時候你們不要激動地想砍了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