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四十八、意外

屋子裏很安靜,隻聽見窗外樹葉輕輕摩挲風的聲音。

我斜斜的靠在楚顏身上,眯起眼笑:“剛才,我還想起我們小的時候了,小白,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看了?”

楚顏麵紗下的目光如水,輕閃:“我小時候不好看

“也好看,不過是那種青澀的,現在不同了,那麽淡定,好像一切都難不倒你。真想問問,有可以難倒你的事

“是什麽?”

“你。”

“我?”我詫異。

“從小時候遇到你那一天便開始,你和瑾一起舞劍,可是我不會,我隻能看著你們,那個時候,好像天地間隻剩我一個人。我害怕那種感覺,很怕。”他的目光那麽如覆了一層薄霧。

我靠在他懷裏,眼眶濕潤:“傻瓜。”

我們都是傻瓜,想得到,又患得患失。

我吸吸鼻子說:“基仔

“在樹林裏我給他造了一棟屋子。”他說。

嗯。我忘了他要“造”屋子是最簡單不過地事。隻要手指輕輕一點便行。

“巴哈呢?你真地去吹曲子給他聽嗎?”

楚顏眉毛彎成一個好看地弧度:“他想要開通赤海。”以前就知道巴哈有這樣地想法。我還是大吃一驚。

赤海裏沉睡者萬年地聖界族人地魂。就因為這樣。聖界雖然並不強大。但至今仍能平安祥和。如果開通了赤海。先不說那些沉睡地魂魄們會如何。就是來自其他三界地威脅也不容小視。

天界我不清楚。妖界……隻要我一想到翡翠仙子地笑。就渾身冰冷。而冥界。冥王能通過玄珠來護佑黑舞渡劫。也不是泛泛之輩。

如果他們都對聖界有了窺視之心,那聖界安寧地日子也就將結束了。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規則是怎樣的,可大抵也和我原來的世界差不多,低調一些,總會存在久一些。而巴哈大張旗鼓的暴露自己的實力,無疑是太危險。

“你怎麽說?”我看住楚顏,巴哈一直都是鋒芒畢露,楚顏卻處事淡定,也許會有不同的看法。

沒想到他淺淺一笑:“悠悠覺得呢?”

我怔了怔,實話實說:“有利有弊,與三界相通,聖界就不會像現在這麽閉塞,對將來光大聖界也會有好處,”頓了頓。又說,“但如此高調。免不了遭人猜忌,惹上一些不明不白的禍事。”

當初人界的事,雖然還未弄清原因,可是如果我們的家族沒有鑄劍地本事,沒有我身的劍。會不會現在依然寧靜祥和的生活著?

“我卻覺得很好。”楚顏微微一笑,瞳眸泛著淡淡的光彩。

“從我見到巴哈那時開始。他便有了自己的主意,他要光大聖界。不再躲在天地間的一個角落裏不為人知,我想這也是聖界的先祖們的願望。隻是他們大多過於保守,既然巴哈有這樣的決心,他日也不難做出一番成就。”

他的話也對,但我總覺得楚顏微笑地雙眸中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東西,那樣篤定,淡然,仿佛可以掌握一切,而這一切,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不知道地。

可是很累了,我一時也想不出來,隻好手指繞著發絲晃啊晃的,頭頂上有了頭發之後,我就習慣了這個動作,發呆或無聊時,總會撩一束頭發在手指上繞來繞去。

楚顏抓過我的手看剛才被劍劃出的那一道傷口,看了一會,又側臉看我:“悠悠剛才舞劍的時候在想什麽?”

我一怔,好像我也曾經受過傷,仿佛也在手上,有人也問,你舞劍地時候在想什麽?

可是口氣一點也不像楚顏那樣,而是毫不友善,像是要把我撕成兩半。

我搖搖頭,又搖搖頭:“就是那些回憶啊,不知怎麽就弄傷了手,或許太大意弄傷手,剛好是風月無雙地尾聲,第五式,情根。

那是我自創的一招,本來地風月無雙裏是沒有的。

我和即墨瑾在林間飛舞,他地樹枝與我的劍光交錯,目光相撞,他的黑眸深不見底,那時,我不知怎麽就悟出了一招從未學過的招式,隻是一瞬間的感覺,心裏那麽柔軟,仿佛心尖上可以滴出水來,劍端突然如霓虹般光彩奪目,刹那讓人睜不開眼。

我把這招取名叫“情根”,把它畫在那本劍譜中,心中有情,才是劍。

這招劍法出現的那一刻,我真的感覺心中柔情流淌。

可是之後,隻要有其他的情緒波動,就再也練不成,現在想起來,剛才我是想到了自己死前的那一幕,所以才受傷

是不是我心裏已無情,隻有恨?這一招恐怕隻能永遠留在那本現在不知在何處的劍譜裏了。

我哀哀一笑,對上楚顏的目光,回過神來:“我累往那樣,伸過手想要抱住我。

我退後一步,臉紅:“不,還是我自己去。”

啊啊啊,以前是一隻小豬,被抱著去床上好像也沒那麽難堪,可是現在不同了,我回到了姑娘家的樣子,被一個男人抱著上床,怎麽說也過不去。三步並成一步跑到床上,那軟軟的棉花上還帶著楚顏的香味,從來不知道作為妖也是會累的,也要睡覺,並且也是在差不多的一張床上。

多可笑呀,我不是那個剛畢業的女生,也不是人界地小丫頭。而是一隻妖。一隻剛剛幻化成形地妖。

剛躺下,身側便多了一個人。清冷的香氣,繞在鼻尖。

黑暗中,我往他懷裏縮了縮,迷迷糊糊的閉上眼。

睜開眼時,四周還是很黑,嗯,幻化成人後,我果然修為高了許多,睡眠也少了。不再是那隻小懶豬了。

側過臉去看楚顏,他微閉著眼,黑暗中臉色格外的白,好像一張透明的紙。

長長的睫毛如黑蝴蝶的翅膀輕顫,好像睡得不是十分安穩。

看著看著,我眼前忽然出現另一張臉,和楚顏的容顏重疊,和他一模一樣的臉龐,卻多了一份俗世的感覺,不像楚顏。猶如畫中走出來地,不食人間煙火。

而且。那人穿著一件西裝,不知道是不是西裝,反正就是我原來那個世界的衣服。

這個人的臉好像不知什麽時候也在腦海裏出現過,隻是那時我的記憶未恢複,不知道他穿的是哪國的衣服。隻覺得和我們不太一樣。被自己嘴裏吐出來的兩個字嚇了一跳。

葉歌是誰?好熟悉的感覺,可是再多想片刻。卻分明不認識。

在原來的世界的時候沒有一個同學叫葉歌,後來便來到了這個世界。這裏應該也沒人叫葉歌。

難道葉歌也是翡翠宮後來才來地什麽妖的名字?那之後地記憶我還是沒想起來,所以會覺得熟悉又陌生?

想想又不對。這男人明明是穿著現代的衣服,一定是我穿過來之前的記憶,可那些記憶我都想起來了,就是沒這麽個人。

重疊的身影慢慢消失,楚顏的臉清晰起來。

我又盯著他看了一會,總覺得哪裏不對,他今天地皮膚好像特別好,透明的有種要消失地感覺。

“怎麽不睡?”他忽然睜

我暗笑自己傻,怎麽會消失呢?明明醒了。

我又躺下來:“才醒的,睡不著了。”

他笑笑,像有些沒睡醒地樣子,總之很疲倦。

白色的絲袍映著他地臉,好像空氣。

“睡吧。”他說。

“不想睡了。”夜色太美,窗外的月光,照的人心緒很亂。

“聽話。”他說。

很奇怪,平常的時候,無論什麽事,隻要我說,他總說況是睡不睡覺這樣的小事?

我看著他:“有什麽事

他側過臉,伸手幫我理清散亂的發,輕歎:“如果……你看到什麽特別的景象,千萬不要害怕。”

我的心一顫,是什麽特別的景象,我會害怕?

“到底怎麽了?”我撐起身子看他。

“沒事,”他的睫毛垂下來輕笑,“嚇你呢。”

我拍了他一下,也對,這間屋子我睡了不知多少年了,不對,加上在扇子中的歲月,應該是幾百年了,都沒出過什麽事。

聖界至少現在還是很安全的,能有什麽事?

“陪我說說話吧。”自從有了那些記憶以來,我的心不能不說是很不安的,總是想知道什麽,有各種各樣的疑惑,卻不知該從何問起,也沒有勇氣去麵對。

“悠悠想說什麽?”

我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還是唱歌吧,小時候我聽過你唱歌,可是近來都沒聽到過。”

“那首我聽不懂的歌?”

“聽不懂的歌?”我詫

他輕輕哼了個曲子,我才反應過來,是那首《月亮河》。恢複記憶以來,我記起我會唱很多歌,應該都是受了楚顏的影響,有一首開頭幾句是這麽唱的:哪一天哪一年,輕輕經過你窗前。月滿故人來……

這首歌我在長生節也唱過,現在才記起來,是在翡翠宮的時光中,楚顏彈著琴,我幫他做的詞,我雖然不太會唱歌,可是讀書時我選修的是中文係,作詞還是會一點的。

所以那天在長生節。我唱的地時候。楚顏地眸子那麽亮。

那是我們回憶裏的歌,他的曲子很悲,我的詞卻沒有那麽悲。

那時,我總希望他不要總是那麽憂傷。

而《月亮河》是一首英文歌,是我讀書的時候很喜歡的一首歌,這些歌在我的腦子裏是很好解釋的,最來曆不明的就是另外一首。

這首歌是這樣唱的:

有多少歌,

我一生能為你唱,

有多少人,

會經過你身邊。

每個清晨當我想起你溫柔地眼。

總是那麽思念,

今夜,請你路過我窗前,

輕聲為我唱,

唱那首,隻為我一個人唱的歌……

這歌我可以很熟練的唱出來,卻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我記得在穿越之前我甚至都沒有聽過,而看這歌詞,也不像是這個世界的曲子。

每當唱起這首歌。我腦海中總會浮現這樣一幅場景,我掛在樹上。樹下是穿著各色衣裳的小妖,有人在台上唱隨便哼了幾句。

哼的,就是這首歌。當時隻覺得全場都安靜了下來,然後發生的事。便不記得

太多的疑惑,卻無從想起。

楚顏哼完那首《月亮河》。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像是隔著一張紙發出來地。有些虛虛的。

“隻會哼,不會唱對吧?”我笑。

他誠實地說:“詞我聽不懂。”

我在心裏說,你當然不懂,那是大不列顛土地上的語言,離現在不知道有沒有幾千光年。

腦海中又冒出來一個聲音:“你怎麽會唱這首歌?”

“曾經有人唱給我聽過。”另一個人說。

我搖搖頭,朝楚顏笑:“要不要我教你?”

“好。”他唇邊的笑像花一樣不真實。

“你聽著,Moonriver,

他生澀的重複:

他輕笑,又重複這一句,然後輕哼曲子。

他的聲音好低,猶如絲綢劃過指尖,涼涼地。

我閉上眼,聽他唱,這種情景,多久之前好像有過?身邊躺著的那個人,是那個深愛地男子,幫我吹幹剛洗的頭發,讓我靠在他臂彎裏,聽他有多少歌,

我一生能為你唱,

有多少人,

會經過你身邊……

為什麽會是這首歌呢?我來不及去想,隻覺得楚顏地聲音真好聽,輕飄飄的,如果再配上琴……琴已不見了。

心中黯然,我快要睡過去,卻忽然發覺不對。

他地歌聲越來越輕,我閉著眼,想過去抓住他的手,卻抓了個空,隻抓到一股冷冷的空氣。

猛地睜開眼,我恐懼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白色的絲袍,空空的,那熟悉的容顏宛若空氣一般,透明的恐怖。

我的聲音梗在喉嚨口,想過去抱住他,卻撲了個空。

我的手,竟能穿過他的身體!

指尖冰冷,我縮在床角一動不敢動,看著那件雪白雪白的絲袍扭曲,竟慢慢的構成了一個什麽形狀。

先是看不清,後來漸漸的有了輪廓。

一色的毛,墨綠色的眼珠暗淡無光,,匍匐在床上的竟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虎!

那雪白雪白的皮毛上是觸目驚心的豔紅,絲絲縷縷,是一道道傷口。

“楚顏……”一霎那,我竟鎮靜下來,楚顏是白虎,我早就知道,如果不是遇到了什麽變故,他不會現出真身。

他究竟怎麽了?為什麽身這麽多數也數清的傷口?

我該怎麽做?

他看著我的眼神那麽虛弱,悲哀,我……我要怎麽做?

忽然想到什麽,我跳下床,蹲下來,用顫抖的手撫摸他的背,他微微一顫,看著我,卻閉上眼。

“沒事,你不會有事的。”我飛快的跑出屋外。

“基仔”

很快,一個五彩的身影飛了出來,他蹙眉,不等他說話,我吃力的說:“跟我來!”

我知道現在我要冷靜,我不能慌。

可是心亂成一團麻,這個我一直這麽依賴的人,永遠溫柔淡定,現在卻……

看到屋子裏的景象,基仔跪了下來:“大人!”

他的手指聚成一個彩色的光團,輕點楚顏後背,墨綠色的眸子動了動,看著我,帶著一點點溫柔和虛弱。

半響,基仔吐了口氣。

“他……怎麽樣?”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基仔眉心緊緊的糾結著:“我要守著他。”

“我也要守著他。”我輕聲說。

不知在床邊坐了多久,楚顏昏睡過去,四肢蜷縮著,如一隻可憐的小獸。

“大人……”基仔看了看我。

“有什麽話,你說。”我吸了一口氣。

楚顏一直叫我睡覺,他到什麽特別的景象,別害怕。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在發生變化,他怕我會驚慌,所以寧願我睡著。

可是我又怎麽能睡著?如果我睡著了,他怎麽辦?

很久,基仔的聲音傳過來:“大人渡過赤海去翡翠宮,是為了看你。”

“我知道。”我虛弱的應。

“要元神離體,就算一天之內能回來,也會消耗百年的修為。”基仔悲傷的看了楚顏一眼,繼續說,“第一次見到大人,我很驚喜,自從大人離開了翡翠宮,我以為再也不能見到他了,可是知道了一切,我曾勸過他,不要再用那種方法,就算不魂飛魄散,也總有一天會出事,你知道,我們妖,要多少個千年,才能幻化成人,又要多少個千年,才能成仙,不說那些足以丟掉命的劫難,就說山中那些寂寞修煉的歲月,也不是常人能熬過來的。”

我知道,我是那麽幸運,雖然變成了一隻豬,卻有七情玲瓏扇這樣的寶貝讓我縮短了修煉的時光,否則,我也要枯燥的修煉上成千上萬年。那種寂寞,不是經曆過,是不能想象的。

“可是,大人為了知道那個人好不好,就輕易了拋卻了近千年的修為,隻為看那個人一眼。”基仔注視我,“那天在樹林下,我向他發誓,拚可是,那段日子,你卻從未專心的修煉,你知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真的恨不得殺了你。”

“這次你渡劫,大人一直守在你身邊,耗盡了全身的靈氣來幫你,我知道勸不住他,但我總是在想,如果不是你,大人也許正在翡翠宮中安心的修煉,不出百年,定會飛天升仙。”

我的指尖沒有一絲溫度,基仔的話像飄在很遠很遠的空中。(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