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章 夜晚
走在路上，楊欣就忍不住從袋子裏拿出包子吃了起來，剛出籠的包子，還有點燙手，可楊欣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就一口吞了一個，輕輕一咬，滾燙的肉汁就流了出來，頓時，滿口都是狗不理包子那特有的香味，冒著風雪，吃上這麽一個熱包子，整個人舒服得像是要飛起來一般。
一個包子，三口兩口就下了肚，楊欣意猶未盡，一直到回到小院，他已經消滅了七個包子，走到門口，終於被咽著了。
楊欣急忙推開大門衝了進去，胡亂地弄了點水，狠狠地灌了一口，才算是把氣順了過來，冰涼的井水，讓他生生打了個冷顫。
一共二十八個包子，楊欣足足吃了一半，不說肉包子，平日裏就是隔夜饅頭他都舍不得讓自己吃飽，這一頓飯下來，他直接往炕上的草堆上一趟，舒服的歎了口氣。
剩下的包子被楊欣放到了衣服裏，是留給李石頭的。
冬日，天總是黑得很早，眼下才六點多鍾，屋子裏就已經漆黑一片了。
李石頭不在這裏，他現在應該是騎著三輪車到處收破爛呢，趁晚上人們都下班回家了，這小子肯定不會浪費掉這個機會。
說實話，李石頭整天忙活得比楊欣都拚命，他沒有父母，沒有任何牽掛，賺得錢足夠他自己生活了，他完全沒必要跟著楊欣，吃饅頭喝涼水。
楊欣知道，那孩子省下的錢都攢了起來，是留給自己將來上學用的，李石頭他自己並不想上學，可他明白，楊欣想上，想得發瘋，所以，他把自己賺的那點錢都攢了下來，準備留給楊欣。
他把屋子裏需要隱藏的東西都藏到炕洞裏，隻拿了一本英語課本，就走了出去。
這座四處透風的房子裏沒有任何取暖措施，在這裏睡上一夜，能把人骨頭都凍酥了，他自然不會傻得在這裏過夜。
出了門，隔著一道牆就是居民小區，楊欣敏捷地踩著牆上的縫隙翻了過去。
牆外，是向陽小區的一片草坪，這道牆楊欣翻過很多次，熟練得很，輕巧地落到地上，這個小區屬於萊城建設比較早的一個居民小區，一棟棟樓房已經顯得有些破舊了，有錢人能搬走的早就搬走了，小區裏也沒有萊城一些高檔住宅小區的那種保安隊伍，所以，楊欣這麽一個翻牆而入的家夥，根本就沒被發現。
小區雖然比較老舊，可路燈還是有的，楊欣的目的地，就是向陽小區最亮的那盞路燈了，一到晚上，這就成了他唯一能找到的學習的地方。
路燈底下正好有幾個石凳，楊欣坐下之後，就著燈光，準備開始看書了。
原本，像他這樣的人，在居民小區裏是僅次於小偷的最不受歡迎的人，不過一年時間下來，小區裏的居民發現，這個穿著破爛的孩子，從未有過什麽不好的舉動，每天隻是晚上來，在路燈底下讀書。
家境貧寒，學習刻苦，這是所有小區居民對楊欣的印象，而楊欣，也成了小區裏不少家長教育孩子的教材。
楊欣手上的英語書，同樣是本舊書，他卻沒用異能翻新，原因就是這本書的主人學習一定很刻苦，書保存地很好，還包了書皮，書皮上寫著“英語”和“English”的字樣，右下角寫著主人的名字“林小小”，這應該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她的字體和她的名字一樣，顯得有點小，卻很工整，字跡比楊欣是好太多了，整本書，隨便翻到哪一頁，看著那工整的字跡和整潔的頁麵，都讓人感到很舒服，楊欣不止一次想到，不知道這女孩是不是和她的名字一樣，嬌小可愛。
英語，也是楊欣最頭疼的一門課程了，沒有老師的教導，他完全是兩眼一抹黑，將來考試就算比試成績還好說，至少三十分的聽力就得全靠蒙了，至於口語水平，楊欣早就成功的把這門語言發展成了鳥語，應該說，除了他自己，鳥都聽不懂。
大雪依然在下，明亮的路燈之下，楊欣的身上很快就落滿了雪花，手上雖然戴著手套，卻也早已凍得僵硬。
一直過了近兩個小時，楊欣才站起來，在雪地上蹦了幾下，把身上的雪花抖落掉，他朝手上哈了口氣，開始舒展身體，寒冷的冬天，如果在雪地裏這麽動也不動的呆上一兩個小時，就會感覺身體裏仿佛連血液都被凍結住了，關節好像是生鏽了一般，一點也不靈活。
他把手套摘了下來，從衣服兜裏拿出一個火紅色的小幹辣椒，雙手合十，用力把辣椒碾碎，又從地上抓了一把雪，混合著辣椒使勁地搓手，冬季，如果保暖措施不得當，手腳很容易被凍傷，厲害的，肌膚，血肉都能凍爛，露出裏麵的骨頭，如果經常用辣椒水洗手，就能有效的防止這一狀況。
楊欣正用力的搓著手，就看到李石頭從遠處跑了過來。
“石頭，忙完了？今晚收獲怎麽樣？”
李石頭苦惱地搖了搖頭，悶悶地說道：“別提了楊哥，這大冷天的，一般人誰願意出來賣破爛啊，本來打算晚上人多的時候多收點呢，他娘的誰想忙活了一晚上，還沒有上午收的多，真是倒黴！”
楊欣笑了笑，從衣服裏拿出那袋包子，遞了過去，由於隔著厚厚的棉衣，包子還沒涼，一拿出來，那包子的香味就冒了起來，“給，你還沒吃飯吧，我今天買了點包子，吃吧。”
李石頭一看到這一袋子包子，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楊欣至少還吃過兩三次，他吃得次數還沒楊欣多呢！
“嗚……楊哥，你今天怎麽買包子了？這東西那麽貴，嗚……楊哥，你也吃，別光看我啊……”李石頭一邊狼吞虎咽的往嘴裏塞著包子，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你吃吧，我已經吃過了，怎麽樣，這包子好吃吧？”楊欣坐到石凳上說著。
“嗚嗚，好吃，好吃，呃……太好吃了！”李石頭吞著吞著，一下子被咽到了，急忙從地上抓起一把雪塞到了嘴裏。
“嗬嗬，喜歡吃，以後我天天買給你吃！”楊欣笑著說道。
“好，好，呃……楊哥，你說什麽？！天天買？！”李石頭先是興奮的應了幾聲，忽然又意識到不對，這東西再怎麽好吃，又豈是他們這種人能天天吃的東西？！
“嘿嘿，你先吃，等會我再和你說，我找到了一個賺錢的路子，比整天收破爛來錢快多了！”
“好！”李石頭應了一聲，低頭接著吃包子了。
他現在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加上整天吃不飽飯，好不容易吃上一頓美味的包子，更是猶如餓狼一般，一口氣吃完了，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冬天的夜晚，和夏天不同，小區裏沒有在樓下乘涼聊天的居民，沒有嬉笑打鬧的孩子，寒冷的空氣，讓整個小區顯得很安靜，除了偶爾一兩個下班回家的人，整片小區幾乎看不到任何人影。
楊欣和李石頭就在路燈下的石凳上坐著，一邊說著話，一邊用石桌上積的雪捏著玩。
“楊哥，你快根我說，你到底找到了什麽來錢的路子？”李石頭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嗯……”楊欣考慮了一下，他必須找個借口，而不能把自己超能力的事情說出來，不說異能的事實在有點驚世駭俗，就是為了保險起見，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李石頭不行，甚至連自己的父母弟妹們都不行。
“咱們收破爛的時候，經常能收到一些舊鐵管，水龍頭之類的管件對不對？就是這個，我認識一個五金店的老板，他收購這東西，價錢比賣廢鐵強多了！”
李石頭一愣，有些疑惑的問道：“五金店收這些東西幹什麽，都鏽得不成樣子了，誰還會買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們可以用鋼絲球和砂紙把最外麵的那層鐵鏽打磨掉，然後刷上一層塗料，還不是和新的一樣賣？誰還能把管子叩開看看裏麵是不是新的啊？”沒辦法，楊欣隻想到了這麽個理由，心裏對那個五金店的老板說，實在不好意思，您呐，就暫時背上個無良奸商的名號吧……
李石頭想了一下，就明白了過來，興奮的朝石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說道：“好啊，這老板真是聰明，這下好了，咱以後光收這種東西就成了，對了，楊哥，我們還可以聯係城裏其他收破爛的，用比廢品回收站高的價錢收這些管件，然後轉手賣出去，這樣，我們就再也不用四處跑了，每天賺的錢還比以前多……”
楊欣有點意外地看了李石頭一眼，這小子心眼挺靈活啊，這麽快就想到了這條路子，楊欣心裏確實也有同樣的打算。
“嘿嘿，石頭也挺聰明的麽，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以後，咱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李石頭一直在社會最底層摸爬滾打，心中的善惡觀念很輕，他根本就不在乎這麽做好不好，何況這東西最後也不是自己賣出去的，就算自己不這麽做，也有人會做的，對他來說，誰關心他，對他好，他就把自己交給誰，其他的一切，包括倫理道德，法律製度，全都是屁！
他關心的是，這些東西到底能賣多少錢，其中的利潤，是否足以讓自己和楊欣不再需要四處奔波，“楊哥，這些東西人家多少錢收？”
楊欣考慮了一下，說實話，肯定行不通，這東西既然是舊的，如果還能賣出過高的價錢，誰都能看出問題來，李石頭這孩子腦子很靈活，絕對會發現，“嗯，一個水龍頭，賣兩塊錢，一個三通，一塊，鐵管按型號長短不一定，我今天下午賣了一些，一共賣了將近一百！”
楊欣決定了，以後賣東西的事情，隻能自己去賣，拉上一車廢鐵，上麵蓋上一層廢紙，他有信心在去五金店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車裏的東西變成新的，到時候，誰也看不出問題來！
他說的價錢，隻有下午賣價的三分之一，可就是這個價錢，也足以讓李石頭興奮得發狂了，“我靠，楊哥，真的假的？！那我們以後豈不是發財了？！哈哈，太好了，你後年上學的學費有著落了，咱弟弟妹妹的學費也有著落了，我們以後再也不用到處跑，累死累活的收那點破爛了，以後，想吃肉包子也不會舍不得買了，嗚嗚……太好了，太好了……”李石頭興奮的大喊大叫著，最後，竟然哭了出來，他替自己高興，更替楊欣高興。
李石頭哭得很讓人心酸，楊欣想著以前的日子，也忍不住心裏發堵，他在李石頭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幾下，沒有說話。
李石頭哭了幾聲，用袖子在臉上狠狠地摸了幾把，又笑了起來，擦著臉上的淚水，又有點不好意思了，“嘿嘿，我這是高興的，高興的……”
楊欣理解地笑了，他下午不是一樣大哭了一場麽。
“石頭，我知道，好了，別廢話，快點看書吧，我現在也不求你能上什麽大學，可你最起碼得能認字，能寫字吧，加減乘除得學明白，等咱將來有錢了，我去上學，再給你本錢做點小買賣，總不能一輩子收破爛吧，既然要做買賣，你要是不識字，不會算數，還怎麽賺錢？”
“嘿嘿，等我們有錢了，就是大老板了，不識字也沒關係啊，咱找個有文化的女秘書，不什麽都解決了？”李石頭傻笑著說道，看他那一臉的憨態，顯然是還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不能自拔。
楊欣在他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繃著臉嗬斥道：“少廢話，趕緊給我看書，還女秘書呢，你小子一天到晚想什麽呢？！”
李石頭嘿嘿地傻笑了幾聲，老老實實的從衣服裏抽出一本小學課本，低頭看書去了，就他那不高的文化水平，也就能看看小學課本了，楊欣對他的要求就是，把小學課本讀熟，理解透就成。
或許是將來的生活有著落了，又或許是楊欣剛才那些話打動了他，李石頭第一次認認真真的靜下心來看書了，碰到不懂的地方先記下來，過段時間就問楊欣一次，竟然破天荒的主動要求多看一會，這讓楊欣很欣慰。
路燈下，倆人各自看完書之後，就把書往衣服裏一揣，起身抖落掉身上的雪花，準備找地方睡覺了。
向陽小區的樓房，第一層是儲物間，相當於每戶人家的地下室，第二層才是通常意義上的一樓。
小區的樓房雖然比較破舊了，卻有集體供暖的管道，沒辦法，萊城的冬天太寒冷了，單單靠家家戶戶生個爐子過冬，實在有些靠不住。
集體供暖的管道，貫穿著整個小區和每一棟樓房，最下麵，就經過地下室！
每家每戶各有一個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一般人家都用來存放一些沒用的東西，或者用來存放自行車摩托車。
入冬之後，不少人家地下室都存放了一堆蘿卜白菜等冬季蔬菜，由於供暖管道經過地下室，造成狹小空間裏氣溫過高，裏麵的蔬菜很不容易保存，所以，把地下室的小窗敞開，通風透氣就成了必要措施。
畢竟一般人家在地下室裏也隻是存放著廢舊物品，大白菜之類的東西又不值錢，根本就不怕偷，所以，大部分人家都放心大膽的把地下室窗戶敞開。
這裏，也就成了楊欣和李石頭的過夜地點，有供暖管道散發的熱氣，使得他們哪怕在水泥地上睡一宿，也不會感到寒冷。
或許是這一天經曆了太多的變故，讓楊欣感到很疲憊，墊著厚厚的棉衣，呼吸著溫暖的空氣，他剛躺下就有了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朦朧中，楊欣的意識進入了一種空明的狀態，無我無物，什麽都不想，腦海中一片空白，隱隱約約的，他的靈魂仿佛是進入了自己的身體，大腦，這個人體中最為神奇的地方，竟然有一團銀白色的物質在緩緩轉動，空氣中也有許多像是精靈般的光點不斷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