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十八分局(二)

淩晨2:14。施南警察局大橋路第三十八分局特別審訊室。一盆冰冷的水潑到魏天明的頭上,他猛然醒過來,頓覺渾身骨骼都已散架,無數股持久的疼痛直刺心底,讓他忍不住抽搐。他艱難的睜開腫脹的眼睛,看到了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桌後坐著兩個警察,凶神惡煞。而後,他便感覺到自己正躺在地上。被冷水一潑,他渾身的傷口再度開裂,他想抬手揉一揉因為冒血而模糊的眼睛,以便可以尋找瑪雅,才發覺自己的雙手已被反銬在背後的椅子上。

見魏天明醒來,年輕的那個警察麵無表情的整理一下帽子,款款走上前,將椅子和魏天明扶起來,另外一個中年警察端坐在桌後,怒吼道:“姓名!”

“魏天明。”魏天明平淡的回答一句,艱難而慌張的看看四周,急切的問,“瑪雅沒受傷吧?你們有沒有送她去醫院?”

年輕的警察緊走幾步,坐在桌後,拿起筆開始認真的在本子上做記錄。

“接受審訊的時候不準隨便插話!”中年男子怒拍桌子,“性別!”

“男。”魏天明扭一扭麻木的脖子,輕聲答道。

“幹什麽的?”

“施南中學學生。”

“哪個年級哪個班?”

“高三年級五班。”

“班主任是誰?”

躲進亂世佳人以後,魏天明和瑪雅搬來很多家具堵住玻璃門,但最終還是沒能守住,被四個彪形大漢衝了進來,拳頭和腳雨點一般襲來,魏天明隻能用他那並不強壯的身軀盡量護住瑪雅,很快便失去了知覺。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瑪雅到底有沒有受傷?她現在在哪裏?魏天明真的是心急如焚,在椅子上掙紮著咆哮著:“快放了我!你們把瑪雅帶到哪裏去了?”

“我草!進來了還特媽嘴硬!”年輕警察怒氣衝衝摔了筆,從桌子後麵翻過來,飛起一腳將魏天明和椅子踢到了牆腳,發出一聲悶響。

年輕警察還欲繼續上前拳腳相加,被中年警察製止了。中年警察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的道:“年輕人,觸犯了法律幹了壞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抗拒執法!無論走到哪裏都是講的一個法字,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抗拒從嚴坦白從寬,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你的罪行吧,到時候說不定還能……”

“警官,求求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女朋友!一旦我看到她平安無事,我第一時間就跟你回來!”魏天明的眼淚不爭氣的嘩嘩啦啦噴湧而出,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瑪雅已被那四個彪形大漢帶走。以瑪雅那剛烈的性格,現在說她生死未卜一點兒也不為過。

“你以為這裏是菜園子,你說進就進說出就出的?法律的嚴肅性還在哪裏?正義的威嚴還在哪裏?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還在哪裏?社會的和諧……”中年警察繼續義正詞嚴。

“我騎著踏板車帶著我女朋友,遇到一輛逆行的寶馬,車上下來一醉漢,語言輕佻,勒住我的衣領,我教訓了他一下,車上下來四個彪形大漢,我帶著我女朋友躲進了一個發廊,四個大漢砸破玻璃門毆打我們,我醒來發現我女朋友不見了,我被你們銬在椅子上,事情就是這樣的我並沒有犯任何錯你們快放了我我要去救我女朋友你們特媽的聽清楚沒有!”魏天明任由淚水決堤而出,話趕話解釋完畢,大聲抗議道。

“我就知道,案情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一些!這並不是一起簡單的入室強奸未遂暴力打砸搶案!你想想,為什麽兩個女的屁事沒有一個男的遍體鱗傷?以現場的這三個人聯手之力,也不至於造成那麽毀滅性的大破壞啊!蹊蹺!實在是蹊蹺!我也早就懷疑這雞窩是由另外一群人搗毀的,現場至少發現了四個人的足印,這說明除了三個嫌犯至少還有一個人出現過!這家夥說得不一定全是假的,小李,他剛才說的你可都記下來了?”年長的警察裝出一副深入思考的樣子,“就我的推斷,這家夥去雞窩嫖,身上沒帶錢,但欲火焚身,就想霸王硬上,被罩場子的人給打了。”

“王叔,那為什麽雞窩被砸了?”叫小李的年輕警察若有所思的問。

“這還不簡單,這小子生性桀驁不馴,心裏不服氣,就砸了雞窩哦!換位思考不懂嗎?教了你多少次啦,怎麽老是記不住呢?”年長的警察斬釘截鐵的說。

“你剛才不是說就算是這三人聯手也不至於造成那麽大的破壞嗎?這小子一個人能把這並不小的雞窩翻個底朝天?”小李很認真的爭論道。

“我說的是毀滅性的大……”年長的警察大聲吼叫道,“不是,我說小李,平時看你挺老實挺本分的,今天怎麽那麽多看法,那麽多為什麽?我有說過嗎?”

“可是你一再告訴我不懂就要問,多自我否定,多推敲……”

“但我有沒有叫你頂撞上司?你那麽能幹,剛才你怎麽不學學小劉自告奮勇要審訊那個雞?便宜他老何了……”

“你們爭夠沒有?!”魏天明在地上拚命掙紮著,椅子跟隨著他那倔強的身體一起慢慢挪動著。此刻的他,殺掉這兩個囉嗦警察的心都有。

“鬧什麽?”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雖然並不大,但卻震住了整個特別審訊室。他很麻利的拿起了桌上的手銬鑰匙。

“局長!”一長一幼兩個警察異口同聲立正道。

“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嫌疑犯由我來親自處理。”寒局長麵無表情的說。

“這……”小李老王麵麵相覷,猶豫不決。

“這是命令!”寒局長那銳利的雙眼輕描淡寫的掃了二人一下,提高語調道。

“是!”二人異口同聲答應著,快步走出特別審訊室。

魏天明明顯感覺到了這個中年警官身上的威嚴之氣,但他並沒有絲毫的畏縮之意,直麵著這個警官,強忍著疼痛和心頭的怒火,盡量保持著鎮定道:“我要求你們現在就放了我,我是無辜的受害者,我要去找我女朋友!你們究竟把她怎麽樣了?”

“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所指的女朋友是瑪雅吧?我已經派人送她回家了。”寒局長不緊不慢的走到魏天明麵前,輕輕蹲下來,將他和椅子扶了起來。

“我憑什麽相信你?”魏天明心裏略微鬆了一口氣,但從這個人的話裏根本無法得知瑪雅是否安然無恙。而且,素昧平生,更何況他正是被這裏的人平白無故銬了起來拷問,他很自然的就對這個人產生了警惕。

“我叫寒末。我想瑪雅一定對你提起過我吧?”寒局長一邊為魏天明開手銬一邊麵無表情的道。

“你就是瑪雅常常掛在嘴邊的寒叔叔?”魏天明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興奮無比的問。

“那你認為呢?”寒末局長淡淡微笑著,從褲袋裏掏出警官證亮到魏天明的麵前。

魏天明的整個臉已經腫得不堪入目,眼睛完全隻剩下窄窄的一條小縫。他努力的看著那象征著威壓和力量的鍍有五彩光澤的警官證,“寒末”兩個字在他狹窄的視野中很模糊,但在他心裏卻清晰無比,就像刻在心眼上一般。他激動得眼淚再次汩汩冒出,哽咽著道:“這麽說瑪雅她沒事啦?太好了!太好了!”說完,居然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