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星光燦爛
盛唐建國伊始,設十二邊關鎮守疆土。
而地廣人稀的翼州卻生生的占去了邊關總和的一半之多,內部擁有六大邊關。
六大邊關連綿數千裏,猶如銅牆鐵壁一般的阻隔著大荒,而這其中六關之首的即翼關,則是大荒的首衝險地。
成為大荒首衝之地皆因即翼關位於六關中心地界,地域廣闊而平坦,無險可守,最適合大荒人的騎兵衝擊。
所以,早些年盛唐建國根基未穩時,即翼關每一年發生的大小戰役不下千次,無數邊軍曾在拋顱染袍,無數大荒人命喪於此。以至現如今隻要站在即翼關樸實堅固的城牆上就可以看到一望無垠的原野土壤沒有原本的自然色彩,而是磚紅顏色。
沒有人知道這種詭異的土壤色彩是不是在那些年中潑灑了太多的鮮血而導致,但每一名邊軍在踏上磚紅色的土壤時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責任感蓬勃滋生。
而近十五年間,隨著盛唐的越發強大,邊關的摩擦越來越少,但盛唐卻沒有停止建造邊關的步伐。
早在盛唐開國伊始時用土牆壘砌而成的即翼關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延綿百裏,巍峨如山脈一般的天下第一雄關。
而張小刀作為翼州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即翼關的存在,所以在第一次看到即翼關時,他看的格外仔細。
但以他仰視的視角,卻隻能看到即翼關主關口的一角。
這一角對於張小刀來說已然遮天蔽日,他可以借著今天夜裏明亮的星光看清青石城牆表麵的斑駁殘破痕跡,而這種痕跡卻格外奇怪,不會讓人覺得落敗,反而給人一種曆史的沉重感。
也是在這星光燦爛的夜裏,作為李毅將軍欽點入軍的張小刀沒有得到什麽特殊待遇,直接被仍進了軍營之中。
即翼關內軍營數不勝數,常駐十萬雄軍不提,隻說讓邊關百姓聞名遐邇的番號軍營便有四五個。
可惜的是,張小刀沒有進入心神向往的‘虎賁營’也沒有踏入屢建奇功的‘追風營’而是進了步軍。
沒錯,這便是沒有任何特殊待遇,在張小刀眼中象征著‘炮灰’卻是軍隊中必不可少的步軍。更準確的說是進了步兵營中的甲伍營。
甲伍營的校尉叫做吳大雄,在張小刀準備給自己的頂頭上司留下一個好印象時,這位叫做大雄,長相近似大熊的校尉直接將他仍進了貳伍之中。
盛唐軍中,體係明確,萬人為軍,千人為營,百人為隊,十人為伍。
貳伍,顯然便是甲伍營百個步兵伍中的一員,
張小刀在一名臉色極為嚴肅的邊軍帶領下,進了他沒想明白名字為何如此搞笑的貳伍,進了即翼關軍營中的一座木舍之中。
推開木舍的大門,嚴肅的邊軍小哥隻說了句:“新來的。”便走出了木舍。留下了穿著樸素棉襖,一臉風霜的張小刀。
木舍內有九名壯漢,皆身材魁梧,膚色如炭。
張小刀露出了一口白牙,本想像今夜星光一樣璀璨的與這幾位兄弟打個招呼,迎麵而來的卻是一堆破舊衣物。
在昏暗的燭火下,飛來的衣物紛紛揚揚,還未落地,一股子汗臭味道便撲麵而來。
緊接著,就是有人喊道:“新來的,把你的包袱放下,帶著這些衣物出門左拐進水房,洗完再回來。”
這聲音很是平淡,但卻有一股命令的味道。
張小刀的笑容洋溢出了一半,就此定格,然後眯著狹長的雙眸,看向了發出命令的人。
這人此時半坐在有些老舊的床榻上,**的上半身肌肉猶如墳包一般鼓起,他的那張臉談不上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表情給人一種冰冷勁兒。
男子這時抬起了雙眸,與張小刀四目相對,木舍中的氣氛變得格外凝重。
“新來的,讓你去做你就去,怎麽的?還非讓我們揍你一頓,你就舒服了?”
不知是誰在一旁冷嘲熱諷,張小刀仍舊與那男子對視,沒有任何理會。
這時又有人開口,是一名雙鬢斑白的中年男子,他開口道:“邊軍有邊軍的規矩,新兵殺威棒是必須做的事情,我勸你最好撿起要洗的衣物,然後出門左拐。”
張小刀聽出了雙鬢斑白男子話語中的深意,似乎新兵都要遭受如此待遇,但他卻對什麽殺威棒的規矩嗤之以鼻,然後他開口道:“說不洗就不洗!”
說著,張小刀仍下了包袱道:“這裏地方太小,想揍我,出來試試。”
不知為何,所有人笑出了聲,然後那名與張小刀對視的男子站了起來道:“我叫楊平林。”
“我叫張小刀。”張小刀回答著。
不過,這看似友好的打招呼,實際上火藥味十足,隨著楊平林的動作,其餘八人也全部站了起來,一步步向張小刀的方向逼來。
張小刀隨手甩出了包袱,正落在那空蕩蕩的床鋪之上,推開了木門,徑直的走到了木舍前空曠的黃沙地上。
楊平林帶著八人走到了木舍門前,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
張小刀神色平淡,隻是不知何時,這周圍的一排排木舍中走出了無數人,一時間變得吵雜非常。
盛唐邊軍軍風彪悍舉世皆知,他們崇上強者,同時藐視弱者,這這並非歧視,因為對於邊軍兒來說想要在戰場上活下來,一要靠自己,二要靠比自己強的兄弟。
而民風彪悍的邊軍雖然禁製械鬥,但赤手搏擊卻屢見不鮮。
新兵入邊軍,殺威棒有三,輪崗,雜貨,挨揍。
大多數新兵因為初來乍到,對環境陌生,對人陌生,都會選擇屈服。
但對張小刀來說,這涉及到了人權的問題,而人權的問題,自然而然的就會牽扯到尊嚴這種東西。
所以,他選擇抵抗,盡管他知道自己挨揍的可能性大一些,但還是義無反顧。
這種推測源於張小刀拿著眼前九人與王大牛做對比,想必邊軍的素質一定要比王大牛強一些,而九個王大牛絕對可以打得他滿地找牙。
沒人知道張小刀在這時做出了極為客觀的分析。
多數老邊軍都認為張小刀是一個愣頭青,不知天高地厚。
可在張小刀悍然出手之後,所有看熱鬧的老邊軍,都下意識的覺得自己要對這個愣頭青改觀了。
一息之前,雙方站定後,周圍起哄的聲音越來越大。
張小刀本像跟木樁子一般一棟不動,但在楊平林九人大步來他身前的三尺外時,他驟然出手。
這一拳對準了站在最前方的楊平林,張小刀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所以體內氣旋已然瘋狂運轉,全力而為。
在這刹那間,張小刀的棉襖袖子爆裂開來,直逼楊平林的麵門。
楊平林不曾想過張小刀會突施冷箭,更不曾想到張小刀的一拳速度猶如閃電。
但他畢竟是上過戰場的邊軍,在極短的時間內架起了雙臂,與此同時與身邊八人默契非常的喊出了一聲:“喝。”
這是邊軍戰士骨子裏的默契,雖然隻有九人,但喊出去卻震耳欲聾的聲音,氣勢瞬間扭轉。
可下一瞬,人們預料到的楊平林成功擋下這一拳,張小刀被按在地上一頓狂揍的畫麵卻並沒有出現。
而是張小刀一拳打翻了楊平林,連帶著撞翻了身後的幾位邊軍兄弟。
嘩然之聲驟起。
此時的張小刀雙腿分的極大,麵對兩側攻上來的邊軍,做出了一個標準的拳擊搖擺閃避動作,也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他的重拳再次出擊。
左側是那位兩鬢斑白的中年邊軍,他的拳頭被張小刀奇妙閃過,沒等反應過來,便感覺到了耳邊有風聲!
‘嘭’的一聲巨響,他的左邊臉頰呈現扁平狀,整個人吐著血絲飛了出去,砸在了沙土中掀起了一陣塵灰。
“哇!”這事看熱鬧的人們齊聲在這時發出的驚歎,新兵有此表現當真難得一見。
隻是,所有人也知道張小刀也就能如此了,因為楊平林等幾人已經衝了上來,他再怎麽能打,雙拳也絕對敵不過四手,何況現在他對麵的是九人十八隻手。
張小刀將雙臂架在了臉前,很快淹沒在了九人之中。
老邊軍隻見塵土飛揚,聽拳聲悶響絡繹不絕,至於誰勝誰敗,已經心中有數。隻希望他們能多打會兒,多看會兒熱鬧。
這架也的確沒有讓走出木舍的老邊軍們失望,足足打了一刻鍾。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張小刀抱著雙臂倒在了塵土中,可卻輸的不丟人,因為站著的那幾人臉上就沒不掛彩的。
可能是覺得這熱鬧太好看,不知是誰帶頭鼓起了掌,這甲午軍營中忽然掌聲雷動。
臉上有些淤青楊平林神色憤怒,他明白這掌聲是給張小刀的,那丟人的自然是他們貳伍。
“抬回去,明天在收拾!”
身上掛彩的幾位貳伍邊軍一邊絮叨著:“這小子下手真狠。”一邊抬起已經站不起來的張小刀往木舍走,身後卻盡是口哨和**之音。
好不容易回到木舍後,眾人將張小刀仍到了木塌上,一個個悻悻的撿回了剛才自己丟出的衣物。
卻不想,這時滿身是傷的張小刀跟沒事人似的道:“欺負小孩這種事情實在有些丟人,我還以為邊軍是什麽英雄好漢,今天我把話放這,我這人從小到大就不會服軟,不服咱就接著幹。”
這話有夠無恥,說的也格外趾高氣揚,雖然張小刀此時才是失敗者,但木舍中沒人敢說單挑可以打過這小夥。
楊平林頓時‘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鬢白男子拉住了他道:“伍長,打架歸打架,不能傷到孩子的筋骨,我看今天算了,明天不服咱接著擼他。”
鬢白男說著看向了躺在木榻上的張小刀,希望這新兵能識趣一些服個軟。
而這時疼的呲牙咧嘴的張小刀卻毫不在意的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夜星光燦爛,今夜老子讓人揍的也有些星光燦爛,我操蛋的邊軍生涯開始嘍!”
他的話語中沒有被打後的怨念與怒氣,滿是對未來的期許,楊平林看了一眼自家兄弟,啐了一口道:“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