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別忘記魏王
(字數較多,注意翻頁)
人聲鼎沸的學舍因為“張三首”、張老夫子的暈厥,暫時的平靜下來。卻也因為楊文那刺耳刻薄的嘲諷而變得比之從前更加嘈雜,若不是顧及到他的身份是凶名赫赫的靠山王府唯一繼承人,隻怕有些人已恨不得衝上來讓他見識見識讀書人的拳頭啦。
昂著腦袋,楊文露出非常欠扁的笑容,誇張的張開手臂,朗聲道:“有關於標點符號的事情,不是你們能管的,我也奉勸你們一句,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讀好自己的書。不要整天看這個不順眼想說上兩句,明天瞧那個不舒服想攻訐一下,告訴你們,你們還沒有那個資格!”。
“多時不見,世子說話還是那般的犀利!”,人群後傳來爽朗的大笑聲,像是在誇獎楊文,可話鋒一轉,變了味兒:“真是令人不爽啊!你說別人沒有資格對你問詢這件事情,那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呢?”。
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牆自動分開,緩緩的走進來一個人,他仿佛天生就是那種備受矚目的焦點,僅僅是一瞬間,便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喲!我道是誰!原來是六皇子啊!失敬!失敬!哈哈哈!沒想到你也在大學書院讀書!哈哈哈哈!”。
楊文皮笑肉不笑的笑著,眼睛卻是眯了起來,仔細地打量這眼前多時不見的帝國六皇子。
這位六皇子身材極為修長卻又不顯得瘦弱,更多的是英武之氣,身上穿了一件紫金色的長袍,上邊印有日月星辰,華貴無比。烏黑墨染般的頭發高高束起收攏在金冠當中,以白玉簪子束起。雙眉仿似刀鋒,烏黑的眼睛裏深邃璀璨,皮膚極為白皙。
僅從相貌而言,他當得起“帝國臉麵”四個字。或許讓人覺得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始終高昂的下巴,與楊文腳底下那隻肉滾滾的青毛狗崽子似的,高傲極了。
書院裏不分身份高低,所以,即便帝國六皇子現身大家也不需要行禮,就像是楊文,雖然他在洛都城早已是赫赫凶名,可到了書院,還是有人敢當著他的麵兒質疑他、挑釁他一樣。這裏是書院,是儒家的大學書院,一切都以書院的規矩來辦!
躲在一旁的林小侯爺偷偷地提醒了楊文一句,道:“是太子殿下!”。
楊文一愣,連連咋舌,驚歎道:“嘖嘖!都太子殿下啦!哇哦哦!”。
近十年的時間裏,大唐帝國共換了三位太子,包括眼前的這個在內。第一位太子早夭;第二位太子是靠山王府的女婿,楊文大姐的丈夫,也就是那位廣有賢明卻英年早逝,諡號為“章賢”的“章賢太子”。章,是才華出眾的意思,賢,是品格賢良的意思,世人公認。也難怪即便去世四年之久,楊文的大姐卻還是難以釋懷,黯然傷神終日把自己關在房子裏不出來。
早些年間,人們幾乎認定了章賢太子將會成為大唐帝國的中興之主,隻是世事無常,人各有命。話又說回來,若不是章賢太子死得早,哪裏輪得到眼前的這位六皇子成為新任太子?
六皇子,不,是太子,本名李玨,二玉合一是為玨,他是當今聖皇天後的第三子,從名字上看,並不難看出“二聖”對自己兒子的期望。
微微一笑,李玨太子仔細的打量一番楊文,道:“黑了,瘦了,也高了!怎麽樣?出去遊離這三年過的還不錯吧?”。
楊文笑容更盛,道:“還行還行,不過有些時候寂寞了點兒,嗯……總是會想起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現在胸口還痛不痛啦?”。
若是不知實情的人,還以為兩人關係有多好呢!但要是知道實情,心中恐怕要另外有所感想。
比如說昭王李馭,他心裏邊兒就暗暗搖頭:這兩位可真都不是什麽好鳥啊!一個在暗示另外一個你當初被趕出洛都城有我的份兒,另外一個則是提醒對方——你牛什麽?還不是被我打斷過胸骨?
太子李玨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華美的衣服遮掩下,那裏是一道猙獰的傷口,也是他永遠的痛。
麵目稍顯陰沉,李玨說道:“我來不是要與你爭論那些陳年往事,我是被人請來主持公道的!”。
楊文笑嘻嘻的像是一個小青皮,道:“不是我要與你爭論,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啊!另外……主持公道?我沒聽錯?這裏有什麽公道可以供你這個大太子主持?別逗了,有時間好好回去學學如何治理國家,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儲君吧!主持公道?真有意思!”。
李玨不為所動,環顧周圍的學子,提高了聲音,大聲道:“楊文!你私自篡改聖言,冒犯聖人,此為罪一,褻瀆聖人!言語輕佻,不尊師長,此為罪二,踐踏倫理!明知錯卻不改,還恬不知恥,大言不慚的說什麽造福文人士子,此為罪三,敗壞道德!像你這種人,還有什麽麵目活在世上?”。
人群中頓時有人響應,歡欣鼓舞的大吼:“太子殿下說得好!”。
楊文一咧嘴,大笑:“哈哈哈哈!”。
“沒錯!楊文!像你這種褻瀆聖人,踐踏倫理,敗壞道德之人,簡直就是人渣!你不配活在這世上!”。
楊文再咧嘴,依然大笑:“哈哈哈哈!”。
“不要臉啊!從來沒見過這種恬不知恥的人!他居然還笑得出來!我……我……真是氣煞我也!”。
楊文依舊咧著嘴,笑個不停,笑聲中滿滿的嘲諷與奚落。忽然,笑聲一停,麵色嚴肅的攤手,學著李玨的樣子,四顧環看,道:“說完了?罵夠了?你能奈我何?嗯?過過嘴癮誰不會啊!你說我篡改聖言,冒犯聖人,我還說你們食古不化,迂腐不堪呢!”。
冷哼一聲,楊文盯著李玨太子的眼睛,道:“至於你說我言語輕佻,嗯,我承認,是有些輕佻,但是所謂的不尊師長從何而來?我可不記得我對我的座師有什麽地方不尊敬的!哦!你們該不會是說那個張老夫子吧?對不起,我沒給他磕過頭!”。
太子李玨冷著臉,道:“長者為師!張師是名儒,教導過無數弟子,注解過無數先賢古典……”。
“那跟我有個屁關係?”,楊文的臉上又泛起惡劣的笑容,輕佻的說道:“我從來沒有讀過他注解的東西!長者為師?沒聽過,可能是我讀書少吧,你可千萬別騙我喲!”,拍了下腦袋,他相當驚奇似的接道:“對了,你說張三首注解先賢古典?不知道那算不算褻瀆聖言呢?”。
“放屁!張師是天下名儒!他注解先賢古典怎麽算褻瀆聖言?”。
人群中有人怒而作答,楊文來回尋找聲音的來源,找了半天沒找到,隻好詫異的說道:“哦,他是名儒,他注解聖言就是合理合法的?我現在做的無非是發明標點符號,給聖言斷句,以便更容易的理解其中意境罷了,你們便如此攻訐我?還有沒有天理?還有沒有王法啦!”。
還是那樣氣人的語氣,楊文昂著頭說道:“昔年孔聖尚未文道封聖時,拜的座師是道家至聖老子,老子聖人提倡無為而治,為何孔聖卻周遊列國並且宣傳自己開創的儒家學說呢?你們告訴我,那算不算是不尊師長,欺師滅祖?他又算不算得上是冒犯聖人?是不是踐踏倫理?嗯?”。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
沉默,無休止的沉默。
不知何時,角落裏多了韓尋的身影,聽聞此言,饒是他這種叛道離經者心中也不禁為楊文捏了把汗,那話說得實在是太大膽了,拿孔聖人開涮,真不怕儒家人將他生吞活剝了啊!
楊文伸出袖子裏的手,手指向著四周點了一圈兒,聲音很大,簡直就是嘶吼:“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聖賢又怎麽樣?時代變了!該摒棄的東西需要摒棄,該改進的東西需要改進!照本宣科,隻知古訓而不知符合潮流,注定會成為曆史的淘汰品!讀死書!死讀書!讀書死!悲哀!悲劇!哈哈哈哈!”。
猖獗的大笑聲中,楊文揮了揮袖子,直接向著學舍外行去,誰也不敢攔。一直到了門外,他霍然轉身,朝著眾人伸出雙手中/指:“對於你們這種隻會無病**的廢材東西,老子今兒就告訴你們一句話——去你娘的無聊之輩!哈哈哈哈!”。
兔子急了尚且會咬人,更何況是堂堂的靠山王世子,若是這些人隻聒噪倒也罷了,但他們的目的儼然是想要逼死自己,因此,楊文不再客氣。
眼瞅著楊文的身影漸行漸遠,本來呆滯的眾學子幡然醒悟,勃然大怒。
“他這是什麽意思?拿自己跟聖人比?他算什麽東西?”。
“狂妄!太狂妄了!我一定要將此事上報朝廷,請聖皇天後評理!”。
“同去!同去!”。
嗚嗚嚷嚷的學子們絲毫沒有注意到角落裏韓尋暗暗搖頭的表情,這個搖頭不是針對楊文,而是針對他們,很失望。
叛道離經者如今發現了一個離經叛道者,後者比之前者更加激進,確實令前者心中很高興呢!
倏忽一閃,韓尋的身影已經站到了後山的古亭裏,陸九淵還沒走,反而很有沉思的喃喃道:“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好文采,好比喻啊!他的言辭太犀利乃至於尖刻,徹底激化了矛盾,怕是要壞事兒,你怎麽看?”。
韓尋的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隻碧玉洞簫,眼睛仔細的盯著洞簫,嘴上則說道:“我更欣賞他那句‘讀死書,死讀書,讀書死’;早在十年前我就說過,不怪人兵家、法家的人始終跟咱們過不去,處處針對咱們,有些人啊……就是腦筋不轉,自以為是!”。
陸九淵哈哈一笑,道:“包括魏子夏?”。
韓尋的嘴角抽搐了好幾下,道:“那是我的授業恩師……您指望我說他的壞話?”。
“有遠見是好事兒,但你要知道,你的遠見領先別人半步,是賢者;領先一步,所謂聖人;可若是領先十步——那就是離經叛道!”,陸九淵蹙著眉頭道:“這群蠢貨啊!就知道誇誇其談,知行合一,知行合一!唉!算了,你去開解開解那小子,可別讓他從儒家溜走啊!”。
“您很看好他?”,韓尋詫異的看著陸九淵。
陸九淵一撇嘴,道:“別忘記魏王!寧可錯殺一千,不要放過一個!”。
韓尋當然知道陸九淵是什麽意思,所謂的魏王說的就是三國時期的曹/操。當初魏王是宦官養子,出身談不上低微卻飽受詬病,在大學書院求學未果也倒罷,還被譏諷閹宦之後、醃?不堪,說的極為難聽。魏王深以為恥,轉投兵家,從刺殺蠻王董卓後,開始發跡,一路崛起。殺心極重的魏王因為當年受辱,先後殺害儒家士子不計其數,包括半聖孔融、大儒禰衡等等,幾乎摧毀了大學書院的根基。
往事曆曆在目,以至於後來文道百家都受此影響,稍微有點才華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
ps:求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