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醒來
“雷洛！雷洛！”一個聽上去充滿焦急的聲音，在陳曄耳邊響起。
陳曄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隻覺得後腦勺陣陣劇痛，連帶著頭暈目眩。等到好不容易看清說話那人的模樣，不由愣住。
蹲在麵前的是個光著膀子的粗壯少年，滿頭稻草般亂糟糟的棕發，下身套著條肥大的工裝褲，腰間胡亂纏了根麻繩充當褲帶。一張粗獷臉龐上鮮血淋漓，眼眶腫了，嘴角也破了，看起來極為狼狽。
“阿倫，我沒事……”盡管從未見過這個少年，但陳曄卻鬼使神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阿倫明顯鬆了口氣，轉頭粗聲大喊：“雷洛醒了，死不了！你們別管天驕武社的王八蛋，盯著那小娘們，把她拉下馬來打！”
不遠處兩幫少年正在激烈毆鬥，隻有幾個年齡稍大的還勉強保持著拳腳套路，其他的早就亂了章法，胡天胡地打起了王八拳。
阿倫口中的小娘們騎了匹毛發烏黑的純血馬，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戰團，冷冰冰的俏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這是個讓人一眼難忘的少女，火紅的長發賦予了她濃濃的野性，明豔絕倫的眉眼和一點櫻唇足以讓最美麗的風景為之失色，做工考究的獵裝和長褲最大程度地勾勒出了窈窕身軀的曲線，胸前的金雀花胸針如同點睛之筆，綻放著華貴雅致的光澤。
這樣一個更應該出現在狩獵季酒會上的女孩，此刻卻被群毆雙方當成了主要關注目標，一幫人在拚命往她跟前衝，一幫人在拚命攔截。
阿倫雖然喊得殺氣騰騰，但跟他同陣營的小夥伴卻沒有一個能沾到這紅發女孩的邊。每次有人突破阻攔，還沒等衝到純血馬麵前，便會被女孩甩起手裏倒拎的長鞭，在清脆的空氣炸響聲中抽得趴下，絕無例外。
“我這是在哪兒？”
陳燁茫然看著亂哄哄的場麵，突然想起就在片刻之前，“自己”也是參戰者之一，也是倒在了那條長鞭之下。
“我不是被車撞了嗎？怎麽會跑來這裏跟一幫小崽子打架？”陳曄瞪大了眼睛，意識深處無數陌生的記憶畫麵猛然湧出，如井噴般衝刷著腦海，“我……我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變成了另一個人？現在的我叫雷洛？”
※※※
雷洛，十五歲，鍾擺城原住民，生在礦工家庭。年紀雖小，性子卻相當暴烈，常常領頭跟其他街區的大孩子約架，在同齡人當中用身經百戰來形容也不過分。阿倫跟他從穿開襠褲起就是死黨，大架小架也不知一起經曆了多少回，向來默契十足。
今天兩人和另外幾個小夥伴興衝衝逃學出來，本打算去荒棄礦區抓回音蟲玩兒，卻沒想到半路遇上了老對頭小克勞德。
小克勞德也是東上學院的學生，因為攤上個有錢的父親，平時飛揚跋扈，總是以貴族少爺自居，梳著油光鋥亮的偏分頭，穿圓領襯衫緊身褲，手肘袖口綴滿誇張的流蘇。有次雷洛在學院外碰到他不依不饒地欺辱一個滿臉淚水的啞巴女孩，上去解圍結果打了起來，從此結下梁子。
東上學院有兩大武社——天驕武社和龍馬武社。小克勞德跟兄長大克勞德靠著不菲的讚助費，一直是天驕武社的重點培養對象，而雷洛等人則是龍馬武社的後補社員。
小克勞德雖然不成器，練來練去還隻是三腳貓，卻沒把雷洛這個等級的對手放在眼裏。結怨後多次尋找機會，打算親手在雷洛身上留幾個記號，今天無疑正是應了那句“冤家路窄”的老話。
尷尬的是，小克勞德帶著幾個狐朋狗友，正在扮演著別人的馬童——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清楚，這個被父親尊稱為“塞蕾娜小姐”的紅發女孩究竟是什麽人。隻知對方來自王都，被舅舅恭恭敬敬送到鍾擺城，好像隻是為了遊玩散心。
塞蕾娜拒絕了護衛隨行的要求，因此跟雷洛等人碰上後，小克勞德雖然拳頭發癢，卻不敢節外生枝。
雷洛這邊倒是毫不客氣，摩拳擦掌就要上。其中一個小夥伴大概是看塞蕾娜實在太漂亮，忍不住衝她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塞蕾娜回了個野性十足的冷笑，白生生的小手連揮數下，隻聽“啪啪”聲響，雷洛等人竟是每人頭上挨了一鞭，被獠牙般的鞭梢撕裂頭皮，血流披麵！
雷洛捂著腦袋懵了半晌，這才明白自己成了被遷怒的對象，咆哮著衝上前去。塞蕾娜又是一鞭反撩，抽中雷洛的下巴，令他仰天而倒，後腦恰巧磕上尖石，一口氣當場沒接上來。
塞蕾娜倒是並未起意殺人，隻當他暈了過去，轉頭看到小克勞德如同見鬼的表情，冷哼道：“你這些朋友很熱情啊！”
小克勞德終於明白眼前的王都大小姐並非自己想象中的羔羊，那身獵裝行頭恐怕也跟時尚沒什麽關係。想起出門時父親的千叮嚀萬囑咐，不由打了個哆嗦，尖叫道：“給我打，把這幾個膽敢對小姐不敬的狗雜種全都活活打死！”
群毆隨即爆發，雷洛再也沒能接上那口氣。陳曄就這麽簡簡單單地完成了穿越，此刻腦中混亂一片，仍處在記憶融合階段。
※※※
“大概是我的靈魂正好遊蕩到這裏，才順利鵲巢鳩占吧！可為什麽會來到異世界，而不是在地球呢……”陳燁怔怔地想著。
阿倫絲毫也沒有察覺到死黨實際上已經換了個人，見他沒什麽大礙，便再度投入戰團，像發狂的蠻牛一樣直奔塞蕾娜而去。這家夥從小就格外壯實，如今個頭跟成人也差不了多少，小克勞德不敢怠慢，迅速跳出將他截住。
陳曄，不，更換靈魂的雷洛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搖搖晃晃站起，像具恢複意識的行屍走肉。
“這個世界是顆名為‘昱非’的行星，科技遠遠沒有地球發達，電力開發和利用還處於起步階段。”
“一種黑晶礦物是這裏的主要能源，重工業在本世紀才進入高速發展期，蒸汽機械開始被大量製造。軍事競爭主要在各大強國之間展開，最具標誌性的蒸汽飛船和蒸汽機甲開始源源不斷地武裝到軍隊，跟日漸成熟的槍械技術一樣，它們正在改變著世界……”
“這裏沒有魔法和鬥氣，隻有密武。武者同樣是國家的根基所在，各個流派擁有不同的秘法。‘我’跟阿倫是學院武社的後補社員，別說秘法，連普通武技都學不全。難怪了，我說怎麽連個小娘皮都打不過！”
“等等……”
雷洛忽然停止了思緒，被視野下方多出來的東西嚇了一跳。
從半透明到逐漸清晰，那道狀態欄般的古怪玩意，讓雷洛不禁產生了一種荒謬感。五個奇形符號從左到右地排列著，旁邊是個球形空槽。雷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認識這些符號的，卻偏偏在心裏以十二萬分的肯定默念了出來：“力量1，敏捷1，體質1，智力1，潛能2%。”
這是什麽？我的屬性？？？
雷洛目瞪口呆，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仔細搜尋了一下正在融合的記憶，卻毫無所獲，這些數據竟像是隨著穿越同時誕生，在今天首次出現。
雷洛很快發現隻要自己稍微轉移注意力，整條“屬性欄”便會消失，再次集中心神的話，它才會悄然出現——這玩意甚至高端到了避免影響視線的地步。雷洛幾次伸手在前方空中摸摸索索，卻什麽都沒碰到。
我是在玩真人版的生存遊戲嗎？
正驚愕間，蝰蛇也似的長鞭悄然遊至，隨著“啪”的脆響，雷洛的臉上火辣辣吃了記抽擊，頓時皮開肉綻！
雷洛根本沒有防備，痛得全身發抖，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來，發現塞蕾娜緩緩縱馬來到了四五米開外的地方，一雙湛藍如海的眸子正冷然盯著自己。而在她身後，阿倫跟其他小夥伴都已是滿身鞭痕，癱軟在地上怎麽也爬不起來！
“我沒有要打死你們的意思，現在隻是有債必償。”塞蕾娜淡淡地說完，再次揮鞭。
“他媽的小娘皮！又不是老子吹的口哨，你這報複心理也太強了吧……”大罵聲中，雷洛隻來得及躲閃半步，肩膀便結結實實挨了一下，連衣服都炸出了巴掌大小的破洞。
塞蕾娜無動於衷地看著點點血花飛起，嘴角由於用力而微微上翹，為她的臉蛋平添了一抹冷豔。
兩人相隔頗遠，但整片區域卻完全處於鞭影籠罩範圍內。就古老的做工和布滿鞭身的精美雕花而言，長鞭顯然是件很有年頭的物件，在塞蕾娜手中，它竟如同帶著引爆血肉的威力。雷洛被抽得叫苦不迭，想進進不得，想逃逃不掉，幾次抓住鞭梢，都被對方輕易抽鞭掙脫，連力量都完全處於劣勢。
如此被動挨打的局麵下，“前任”在武社學到的那點皮毛完全成了笑話，雷洛隻有抬起雙臂，像拳擊運動員一樣盡量護住麵門和上身要害。小克勞德手插褲兜，擺出瀟灑姿態，跟幾個損友閑在旁邊看起了好戲，不時哈哈大笑。
塞蕾娜似乎不想太早結束這場遊戲，又像是被雷洛咬牙苦撐的勁頭激起了好奇心，想要看看他究竟能堅持多久。一鞭鞭居然控製起了力度和準頭，專揀軟肋下手。
雷洛隻覺得身體各處就如同被電流舔舐一樣發麻發僵，無意中透過被鮮血糊住的眼皮，瞥見塞蕾娜臉上的冷漠與高傲，不由怒發欲狂！
明明兩世為人，加起來也有好幾十歲了。現在落在這小娘皮手上，卻成了被貓兒戲耍的老鼠，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穿越第一天就落到如此地步，是不是也太丟臉了些？
正打算找個機會拚命，雷洛突然發現屬性欄不知何時已重新浮現在了視野下方，“潛能”的百分比數值已經從2%一路飆升到了120%。隨著側腰再一次挨上長鞭抽擊，那股電流入體的感覺更加明顯了，潛能數值也跟著跳了跳，變成了133%。
挨打居然漲數值，難道老子有受虐傾向……這潛能到底有什麽用？！
雷洛驚異之餘，感覺身體並沒有什麽變化，不由大為失望。
如果這些屬性真的代表著自己的綜合數據，為什麽漲的不是力量，而偏偏是這個莫名其妙的潛能？
雷洛不甘心地掃了眼力量符號。
幾乎是與此同時，潛能百分比數值開始了迅速回落。
133%……
80%……
49%……
0%……
雷洛愕然看著潛能瞬間歸零，跟著力量屬性動了動，從1，上升到了1.13。
原來通過消耗潛能，可以給其他屬性加點！
雷洛精神大振，隨即察覺到微不可聞的細密炸響，從體內各處骨骼傳出。全身肌肉微微一顫，竟像膨脹了少許，發燙的血管裏流淌的已不再是血，而是噴薄的熔岩！
塞蕾娜見這野獸般的小子居然放棄了防禦，垂手低頭站在原地，不禁有些詫異，出手卻依舊毫不容情。長鞭帶出一道虛影，加力向雷洛當頭抽下。
最後瞬間，鞭梢落入雷洛的掌心。這一次，無論女孩怎麽用力，被扯得筆直的鞭身甚至發出了吱吱響動，雷洛的那隻手始終穩定如磐石。
就仿佛眼前換了個人，塞蕾娜發現自己在力量上已經失去了絕對優勢，不由微微變色。
這怎麽可能？
雷洛終於抬起頭來，沒看她，而是將空著的另一隻手握緊成拳，仔細感受著在數據方麵看似乎並不起眼的力量增幅，慢慢咧開了嘴。
“這感覺……”
“你敢！”塞蕾娜清冷的目光中第一次有了慌亂。
與此同時，雷洛狂吼發力，將她從馬背上硬生生扯了下來。女孩人還在空中，雷洛揮出的拳頭已正麵轟上她美麗的臉龐！
“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