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張冰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下樓，他有門鑰匙，也知道裏麵的女人肯定在盼著他推門進來，盡管她說著相反的話，他太了解這個女人對他的愛了，隻要他推門進去，她肯定會瘋狂的跑過來摟著他親吻他，她會盡全身的力氣所有的方式來告訴張冰她對他的心意，她會忘記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還是下樓了，沒有去推開那扇門。
坐在樓下馬路的花壇邊上，看著這幽靜的夜空，沒有星星，但整個城市上空都有輕微的亮光，似一層天幕在懸掛著照耀著整個城市，除了偶爾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整個城市非常安靜，白天成百上千萬的人和車似乎都完全的消失了，再也沒有了彌漫人們心中的忙碌和浮躁，道路兩旁高大的灌木在揮舞著自己最後的幾根枝條，落葉片片，吹起又落下，最後大部分跑的無影無蹤―――張冰始終想不起自己為什麽要下樓，想重新上去又再也鼓不起勇氣，重重的歎息一聲，他撿起一片落葉，招了輛出租車，象葉子一般向遠方飄去。
當司機問他去哪裏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無處可去了，茫茫然想不到自己到底該去什麽地方，居然脫口而出，“誌新橋！”說完才知道自己錯了，錯的厲害。誌新橋是那個女人住的地方，他無數次也曾在這時候打車直奔那裏，隻因為他想她想見她，或者是那個女人打電話說做了個惡夢，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動身直奔那裏——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他發誓要忘記那裏的一切，怎麽又想起去那裏了？張冰有些沮喪，他覺得今晚自己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所控製，這一切的所作有為都脫離了自己的本意，不再象現在離職而自信的自己，倒像是回到了半年前，回到了他離開京城前那種渾渾噩噩不知所終的時光。
太可怕了！張冰暗暗對自己說，我不要再回到過去！他用力的擺擺頭，拍了拍自己的臉，使自己稍稍清醒，但他沒有讓司機停車或改道，既然無處可去，那麽就在那附近找家賓館也不錯，反正那裏的賓館他還比較熟悉。不願再在這種寂靜中讓自己的思維無法控製，他想了想，撥通了章青雲的手機，他想找她說說話，但遺憾的是，沒有人接，估計清兒早已經睡了吧！那麽打給誰呢？他現在特別想找個人說話，他覺得自己就象一個突然從喧嘩中掉進黑乎乎的深淵裏的孩子，他害怕，他恐懼，他象叫也叫不出來，手裏總想抓住一些東西。他拿著手機想了想，也許跟馬佩說說話也不錯，哪怕隻是這膽大包天的丫頭柔柔的叫一聲“張冰哥哥，也能讓他覺得不再孤獨，可惜，還是沒有人接！鬼使神差，他想起了宋雪兒，想起了那天早上她表現的妻子的溫柔，不由自主的撥通電話，還沒響三聲，電話通了。
“張冰？！”雪兒的聲音中帶有濃濃的睡意，也有驚喜。
“雪兒，是我！”電話接通後張冰反而不知道說什麽，沉默了一會，“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那邊也好久沒有聲音，當張冰以為她又睡著了時，雪兒柔柔的開口了，很輕，有些害羞有些期待，“你―――找我什麽事？這麽晚了。”
“啊？沒事！我繼續睡吧，我要掛了！”張冰無言以對，他以前就隱約明白了雪兒的心意，特別是那天晚上送她回去以後，但是，他的理智告訴他要拒絕。
“不準掛！”電話那頭雪兒突然用了很大的力氣，幾乎在向張冰喊叫，聲音中的急切和惶恐透漏無疑，過了一會，才又輕輕的說道，“張冰，你知道嗎，我預感到這兩天你晚上會給我打電話，所以我就把手機一直拿在手裏，睡覺也放在枕頭邊，我有預感你一定會打給我的！”
“―――”張冰隻覺得呼吸有些急迫，但還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張冰，告訴我好嗎？我等著，不然我就一直不掛電話！”柔靜的聲音裏有說不出的堅定。
又是一陣很長的沉默，“雪兒，我真的沒有什麽，剛才就是想起了你，想起了那天在你們家吃的早餐，非常好吃，真的！好了，你繼續睡吧，我掛了！”張冰很狼狽的急忙掛了電話，然後無聲的坐在那裏，眼神空洞。
“先生，到誌新橋了，然後怎麽走？”司機的話把他的神拉了回來，一看，已經到了，都能隱約看到那個女人住的樓。
“好了，就這裏下吧，謝謝你！”
下了車，他的思緒因為剛才的電話更亂，走在這熟悉的街道上，他更加的恐懼，他總覺得那個深淵裏的孩子手裏似乎有些什麽，但什麽又都抓不住，全身無依無靠，冷颼颼的。他望著那熟悉的樓，心裏深藏的情緒又跳了出來，操縱著他撥了那個熟悉無比的電話，盡管那電話已經從手機裏刪除了，但他記得很清楚。
還是跟原來一樣，響了一會電話就接通了，雖然睡意很濃，但聲音的清脆和活潑還是掩蓋不住，“誰呀？”
張冰現在的號碼是老家那邊的，沒有告訴過她。聽著那刻在靈魂深處的聲音，張冰全身顫抖，心跳加快，他覺得自己要爆炸了，他果斷的掛了電話，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幹出什麽事，見鬼了，今晚這可怕的情緒。再也無心呆在這寂靜的夜裏，他匆忙走進了附近的一家賓館。
到了賓館的房間裏，他覺得雖然暖和多了，但還是被那種情緒籠罩，有些讓他心煩意亂，不知所措，他還是渴望有個人能來聊天，他想用笑聲來驅逐那份寂靜，想了想，習慣性的打開了房間的電腦，他想也許QQ上能找到人聊天，當上村長後工作很忙，他也好久沒有上QQ了。
剛登陸上去，係統便提示好友有空間更新了，他好奇的一看，又是她，那個女人的空間更新，他原來為了方便時刻了解她的心情，特意在係統裏做了設置，他有些猶豫，不敢看，但最終還是打開了，竟然是把劉若英的一首歌抄在上麵：
一輩子的孤單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一輩子都這麽孤單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樣孤單一輩子天空越蔚藍越怕抬頭看電影越圓滿就越覺得傷感有越多的時間就越覺得不安因為我總是孤單過著孤單的日子喜歡的人不出現出現的人不喜歡有的愛猶豫不決還在想他就離開想過要將就一點卻發現將就更難於是我學著樂觀過著孤單的日子當孤單已經變成一種習慣習慣到我已經不再去想該怎麽辦就算心煩意亂就算沒有人作伴自由和落寞之間怎麽換算我獨自走在街上看著天空找不到答案我沒有答案天空已蔚藍我會抬頭看電影越圓滿就越珍惜傷感有越多的時間就越習慣不安因為我總會孤單過著孤單的日子我想我會一直孤單張冰打開音箱，從網上把這首歌下載了下來反複播放，靠在沙發上靜靜的聽，任憑歌聲中有些淒涼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房間，回蕩在他腦子裏―――醒來時，窗外已經是嘈雜一片，繁華已經取代昨晚的寂靜，他揉了揉眼睛，順便把昨晚的淚痕擦幹，一切都過去了，明天會好起來，今天這灰沉沉的天空中不就有絲絲陽光透出來嗎！
張冰深呼了一口氣，快步來到電腦前，點了一隻煙，熟練的在自己的日記上寫下了一段話：
我走在石頭的路上一切都已經過去，當微風還在輕撫當楊柳還在招搖寂寞的心情和孤單一切都已經過去我走在石頭的路上沒有歸途但我知道石頭的堅強和希望我是山裏出來的孩子即使赤著腳我也能在這石頭路上蹦跳即使多年的包裹腳已經習慣了鞋但童年的老繭還在厚實的皮膚才是保護我身體的核心我走在石頭的路上不能回頭那身後就是家人、親人、鄉親勞苦的臉龐我雖然不能回頭但我知道身後的土地很厚重很安全有全心全意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