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慢慢的,我跪了下去

“你為什麽會在那裏?又為什麽招惹我媽?”

“我……”我該怎麽解釋?說偶然嗎?連我自己都不信。一向不擅長與人解釋的我,麵對此刻的祈風,我依舊是沉默了。

“你從不過問我的家庭,我一直以為你和別的女孩有所不同,但事實還是證明我錯了。連阿飛都從不曾國問我什麽事,你又憑什麽?論長相,安然在我之上;論家世,何俊勝我千百倍。我什麽都沒有,你……究竟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沒有……”你已經定了我的罪,我還能說什麽?

他眼中的輕蔑與質疑確確實實的燒痛了我,我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那是怎樣?”我每後退一步,他就逼近我一步,直到後背觸到了冰冷的牆壁,我知道我無處閃躲了。是我太多事,是我太過分,才至於讓一向斯文儒雅的祈風這麽憤怒。“對不起!”

“你在對誰說對不起?對不起,還有用嗎?”

冰冷至極的聲音緊緊揪住我的心,我難過的閉上眼,任由眼淚滑落。“請相信我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再也不會了……我再也不會……”過問你的私事、踏進你的領地,再也不會讓你對我這麽生氣……

“……”

“大哥,大哥,媽媽怎麽樣了?”

“霜兒?你從學校來的?”

“嗯,媽媽怎麽樣了?”“媽媽她,太累了——”

“哥,哥……”

“祈雲?”

“嗯,我也來了。”

兄弟們齊聚在醫院是不必驚訝的,不管他們從哪裏來,這是精神病院的規定,隻要患者有嚴重性的突發狀況,立刻通知家屬。就怕萬一,他們會來不及見上自己親人最後一麵。

“姐姐,你怎麽哭了?”

“沒事沒事。”我用力的擦著淚想對她笑,可是我知道現在的自己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姐姐,我幫你。”

“謝謝霜兒。”我蹲下身子,好讓她碰到我的臉。

監護室的燈還沒有滅,門外,是死一般的寂靜。

……

“阿風,情況怎麽樣了?”

“阿姨還沒醒嗎?”

“會沒事的,你別太擔心了。”

不知他們是如何得知的,總之就是,阿飛、阿俊、安然全都到了。看著他們每一個人,我從深處感覺到自己不該站在這裏的,夜落央不屬於這個世界,夜落央應該是被玻璃隔離在自己小小的臥室裏,或是一個人背著行囊流Lang天涯……不論身在哪裏,都不應該站在這裏的。

“阿風,落,你們兩個是怎麽回事?”

“落怎麽會在阿姨病發現場的?”

“……”

我一味的沉默著,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也或者,最該住進精神病院的是我。

“我最後一次問你,你到底對我媽做了什麽?你到底是怎樣刺激她的?”

“我……”我把事情所有的經過講了一遍。從最一開始走到精神病院門口,到被冰姨的詩吸引,到後來的每一次見麵……我都講得清清楚楚。“……就是這樣,直到冰姨念了一句詩‘清宵獨坐,邀月言愁。’我接了一句‘涼夜孤眠,呼蟄語恨’,冰姨就發病了……”

“你該死!”他猛地朝我跨過來。“啪!”一個巴掌重重的打在我的臉上。“你為什麽要念出那句詩?為什麽要知道那句詩?你為什麽……那句詩,是我們兄妹的禁忌,誰也不敢去提起,隻有你……就隻有你,一句詩輕而易舉的毀掉了這一切……”他用力的搖晃我的肩膀,我感覺不到痛,可是無力去抗爭了。就這樣吧!我等待著,等待著就這樣碎在他手心裏……隱約中,我聽到了每一個人的聲音——“阿風你瘋了?”何俊說。

“你怎麽可以打落?”這是阿飛的聲音。

“誒,哥們兒,夜落央她,……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安然也說。記憶中,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為我說話。

“大哥,你別打姐姐……”霜兒在哭。

“大哥算了,她也不想這樣的。”這是一個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男聲,是祈雲吧。

我的眼前開始模糊,大腦也漸漸空白,失去知覺前,我記得我一點一點的一直往下沉,最後慢慢的,跪在了地上。“我錯了,請老天懲罰我……請老天懲罰我,不要傷害無辜的人。冰姨是個好女人,請善待她,請善待她,請老天懲罰我……我誠心的請老天懲罰我,懲罰我,懲罰我……”

……

我走在一片迷茫的白霧裏,看不清腳下的路,隻感覺身邊好像,有一股熟悉的氣息。我還在向前走著——“阿非,是你嗎?你來接我了對嗎?”

……

沒有人回答我。

“阿非……”

“孩子,不要再向前走了,快回去吧。”

這……這是一個很蒼老,卻也是我從不曾忘記的聲音,我鼻子一酸,“奶奶——”

“落落聽話,快回去吧。這是黃泉路,再往前就是鬼門關了。”

“爺爺!”這是爺爺的聲音。我忍不住哭喊出來!隱隱約約中,我又聽到了一聲歎息!“落,摸摸你的口袋。”

“阿非!”我用力的喊!

這一次,不會再錯了!真的是阿非。

“落!”

我急急忙忙的去翻口袋——“是玉石!是你送給我的玉石!”它怎麽會在口袋哦裏的?不!“阿非,帶我走!”

……

突然間,他又沉默了。

“孩子,這都是命,回去吧。”

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我知道他們還在。“阿非,你帶我走嗎?你不愛我了是嗎?”“別惹我生氣,落,快回去。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愛你,明明知道我多想帶你走,明明知道我多想和你在一起……回去吧!不要傷心、不要擔心,我和爺爺奶奶,都會在這裏守著你的……”

……

“好,我回去。”我妥協了。我想起了冰姨,我妥協了。“奶奶,爺爺,阿非,再見……”

……

我費力的想睜開眼,但使不上力,我好像聽到了一些熟悉的聲音。

“非得這樣嗎?”

“她犯了什麽錯?要這樣折磨她?”

“對不起!”我感覺到有人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輕聲的說對不起。“落,不要再睡了,你睡了很久了。你該起來打我罵我,你該出氣的對象是我,不是自己……落,快醒來……”

“阿風,你和落太相似了,你們總能在對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但你們大概命裏犯衝吧,我,不想失去你們這兩個最要好的朋友啊……”話到這裏就沒有了聲音。這是對阿風說的,我卻聽懂了!

然後,“夜落央你這混蛋,給我醒過來——”

是安然在吼叫,我聞到了一股阿非的味道……阿非!我下意識的去摸口袋,觸摸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是玉石!我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冰……”

“落醒了,她醒了。”

“她醒了!”

“落,你想說什麽?”

“……阿姨,她怎麽樣了?”我一邊問,一邊費力的睜開眼酸澀的眼皮,努力看清了每一張臉。

“阿姨沒事了,有事的是你。”阿飛狠瞪了我一眼。

“那就好……”我終於可以放心了。“那就好……”

“好什麽好?早知道你吃硬不吃軟,我早該多吼你幾次,別以為你是病人我就不敢暴力?”

嗬嗬!安然啊,雖然語氣凶惡,對我沒過好臉色,但他的語氣裏,滿滿的都是關心和擔憂。我感覺自己的力氣又回來了,“你該多吼我幾次的,應該再大聲一點,這樣我就會很快找到回來的路……”“落,別說了,來喝口水……”祈風倒了一杯水給我,我沒有接。“謝謝,我不渴。”

“……”他沉默了。

我突然感到一陣不忍心,看到他滿臉的都是疲憊;滿眼的,都是後悔和自責,我還是心痛。“祈風,我沒事了,你快去照顧你媽媽吧!你放心吧,不會再有什麽事發生了……”

“不!不!落,我失去理智了……”

我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誰都會失去理智的。盡管,現在仍然一切如初,但是,我的心境已經變了。“祈風,阿飛說得對,我們命裏犯衝,也許今生注定不能做彼此的朋友……不過,謝謝www。qb5200。Com老天,我們還可以做‘大家的朋友’。別難過,也不要再自責了,你有你的‘不得已’;我有我的‘不得不’……”他肩上的責任,是他的‘不得已’;我心裏的情誼,是我的‘不得不’。

不得已,他封閉了自己;不得已,他要保護家人;不得已,他無心排斥別人的關懷……

不得不,我不能再單獨靠近他;不得不,保持熟悉又陌生的距離;不得不,隻能放在心裏默默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