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監獄大門外
我得到了一個消息。一個談不上“好”的消息，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很壞很壞的消息，卻讓我激動的想哭泣。
——雲被關進了市第二監獄，被判無期徒刑。
千盼萬盼，終於還是把這一天盼來了。這一個重逢的日子，不管我們是相遇在哪裏，都讓人太感動、也太激動。
終於，我又見到了她了——我最愛最愛的雲——“落，對不起！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不會再走上這一步。”
可是，世間沒有後悔藥，更不可能讓人從頭來過。
“落，你相信我，我會改過自新，真的。我會虛心懺悔的，我會在這裏從頭來過……”
“落，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要照顧好自己。我已經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你不要對人太實在了你知道嗎？我不在你身邊，我真的很擔心有人欺負你……落，來生，我們還要做朋友，做永遠永遠的好朋友。手牽著手……走到哪裏，都手牽著手……”
她聲淚俱下的向我懺悔，雖說錯誤已經鑄成，悔恨的淚改變不了什麽，但對於我們來說，迷途知返要比執迷不悟好上千萬倍了。而現在要做的，已經不僅僅是懺悔，更多更重要的事贖罪啊！還記得上一次的分別，我們哭著說不出再見。兩年過去了，今天，我們笑著揮揮手——……
走出監獄的門，我突然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茫然的看著那扇小小的鐵門，雙腳硬生生的被定格了。不知道這扇門，親眼目睹了多少幕生離？多少場死別？我甚至已經不知道這扇門，在人們的生命中，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就這扇小小的門，永遠都在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永遠有人從外麵走進去、從裏麵走出來——它始終都在冷眼旁觀。
虛榮的如此強烈嗎？
金錢的魅力如此胖大嗎？
我是無法體會的。如果我可以選擇，我一定不要別離；如果我可以控製，我絕對不會傷害。
可是，我能嗎？
不！
“不要……不要，你們不要拉我……我要二哥，我要二哥……二哥你回來啊，你回來……回來，回來好不好？二哥……”女孩已經哭啞了嗓子，最後泣不成聲。
我慢慢的轉過身來，看到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女孩——一張很漂亮、很精致的臉上爬滿了淚水，長長地發絲和著淚水貼在臉頰上，已經慘不忍睹。身旁站著兩個警察阻攔著她，離她十步之遙的地方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孩，那是一個相當漂亮、相當帥氣的男孩。蒼白的淚順著他的眼角流了下來，他卻笑了！“好霜兒，你要記住，二哥沒有做錯，二哥不後悔！……大哥，我很抱歉，那個幾乎破碎的家隻能靠你一個人撐下去了。”
“嗯，雲，在裏麵照顧好自己，什麽也不要擔心，我們等你回家。”
這是一個低啞卻熟悉的聲音。
我尋聲望去——老天！竟然是祈風！這一瞬間，我幾乎能體會到他臉上深沉的傷痛與無奈了。我屏住呼吸，不敢驚擾他們兄妹一分一秒的話別時間。
那是誰說過的？寧願笑著流淚，不願哭著後悔！
就在之前，雲對我哭著說後悔。現在，我又親眼目睹了真的有人笑著流下眼淚！究竟是什麽？能讓人笑著流下眼淚……
“差不多了，走吧。”長官一聲令下，女孩淒厲的嘶喊著，“二哥——”這一聲喊，用力的穿透了我的耳膜。
“二哥……二哥……還我的二哥……”
“霜兒……霜兒……”祈風痛苦的抱著妹妹，她的二哥，終究還是被帶走了。直到消失不見，他也仍是一步三回頭的透過淚水，能多看就多看一眼他最親愛的家人。
“二哥——”
“霜兒，別哭。”祈風似乎已經用盡了力氣在抱住她。“不，我不要，我要二哥。”她不停地拍打著自己大哥，“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二哥，我隻要二哥……”
“別！”我終於還是忍不住上前，抱住了這個痛哭的女孩，“寶貝，哭吧！使勁的哭，用力的哭，把你心裏所有的痛都哭出來！”
“……”女孩終於無力掙紮，趴在我胸前失聲痛哭。讓人聽著心酸、心顫。我一遍遍撫摸著她長長地秀發，“你叫霜兒是嗎？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你哥哥一定很愛很愛你。”
“嗯……”她小聲的、哽咽的應了一聲。“姐姐，你身上有媽媽的味道。”她又往我懷裏鑽了一下，“二哥會保護霜兒，二哥會在床前給霜兒講故事，二哥會逗霜兒開心……”“那是因為啊，你二哥很愛很愛霜兒！”連我，都忍不住為他們感動了。“好霜兒，姐姐跟你說啊，過了明天，後天就是探監的日子了，你就可以看見你最最親愛的二哥了。”我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霜兒這麽漂亮，哥哥一定想看到霜兒漂漂亮亮的。如果霜兒一直哭一直哭，把眼睛哭腫了，哥哥看到一定會不開心的，霜兒不想哥哥傷心的是嗎？”
“嗯。”她用力的點頭。“姐姐，你跟二哥好像哦。”
“那在二哥回家之前，先讓姐姐代替二哥疼愛霜兒好嗎？”
“嗯，姐姐你可以陪我回家嗎？”
“當然。”我和祈風相視看看，一起牽著她的手回家。
“姐姐，那個門裏麵，也有你最親愛的人嗎？”
“是的！她是姐姐最親最愛的人！”
……
我才知道，她叫祈霜，十二歲，她的二哥，也就是祈風的弟弟，叫祈雲，年僅二十歲，是一個相當聰明、相當優秀的大學生。
“姐姐……”她輕聲喊著。我低頭看她，“怎麽了？”
“我……我，可以拿大哥去換二哥嗎？”她小心翼翼的問我。就在那一瞬間，我聽到了門外一絲痛苦的呻吟聲。
老天！這句話居然讓祈風聽見了！他心裏，作何感想啊？我看得出來，他對霜兒的愛，不會比祈雲少。
“霜兒，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的？你大哥為了你們一家的衣食住行、和你們的學費生活費，幾乎失去了自己的自由，他不是不疼愛霜兒，他是沒有時間啊，他幾乎沒有時間去交女朋友談戀愛你知道嗎？”雖然不曾有人對我說過什麽，但是看到這樣的家庭情況，我隱隱約約也猜到一些了。一個沒有爸爸媽媽的家，妹妹年幼，弟弟念書，那大哥想當然的就負起了全部的責任。
“姐姐，我錯了……”
“不，寶貝，別哭，答應姐姐，不要傷大哥的心好嗎？你大哥他，很愛很愛的你。”那一句“拚不過也要拚”的背後，有多少辛酸和無奈啊？即使是當初的我，也隻是為了要活下去而已，而現在的祈風，卻要負起為**哥的責任，用盡一切力氣也要讓弟弟妹妹門擁有最好的。他是一個，好大哥啊！
“姐姐？我答應你！我不會再傷大哥的心了，其實我心裏明白的，大哥他也非常非常愛我，我隻是，失去了二哥，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懂的！”這樣的心情，我又怎會不理解？雲離開我時，我也是同樣的心境啊！
……
好不容易哄睡了霜兒，我走出她的房間輕聲的關上門，看到祈風坐在沙發上抽著煙。“霜兒睡了嗎？”
“嗯。”我朝他走過去，“你想吃點什麽？我去做。”折騰了一個下午，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我不餓。”
“我餓了，你不陪我吃一點嗎？”我很小心的看著他。盡管他臉上已經顯露出了不耐煩，我卻視而不見，還是希望他能吃點東西。
“走吧，出去吃，順便送你回家。”說著他就往門外走去。我站著沒有動，“霜兒隨時都會醒來，你不擔心嗎？”
“那你想怎麽樣？”他有些憤怒的瞪我。“我們不過是第二次見麵而已，你不覺得你交淺言深了嗎？堂而皇之進入別人家裏，你就不怕別人說你閑話嗎？”
“……”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這是生平頭一次，我厚著臉皮去關心別人，卻還要被人嫌棄，就是莎莎在對我冷嘲熱諷的時候，我也不曾像現在這般痛。
“我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本就有不該相識的……”
我看得出來，他非常懊惱，非常討厭認識了我。
“我明白的……也請你放心，我對你沒有什麽想法。我就隻是看到了一個人眼中的傷痛，情不自禁想要給他溫暖而已……”我仰起頭笑著，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我想我今天是管太多閑事了吧？不應該的，畢竟隻是第二次相遇就冒冒失失闖進人家裏，是誰都會煩的。
算了，就到此為止吧！我不自覺的低歎一聲，“抱歉，我先走了。”
“我送你。”他緊跟著說道。
“不必了，我一個人可以，更何況，霜兒隨時都會醒。”我淡淡的看他一眼，他似乎想說什麽，終究還是沒說。
“實在很抱歉，今天打擾了。”我不再猶豫，轉身走進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