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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慢慢地,馬洪濤睜開了紅腫的眼睛,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隻掛在鐵架子上的吊瓶,還有一盞燈,吸附在天花板上,在大白天裏光芒四射。病房裏很靜,他甚至可以聽到透明藥液的滴答聲。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過去的,而且還睡得那麽香甜,連個夢都沒有做。他感到很奇怪,這種時候竟然還能酣然入睡,就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這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葉芝鳳就坐在病床邊上,馬洪濤的身子動了動,她連忙問道:“馬哥,你好點了嗎?”

馬哥?是葉芝鳳叫我馬哥嗎?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馬洪濤的心裏有一股暖流通過,並迅速在周身彌漫開來。

“好多了。”馬洪濤努力地笑了笑,說。

葉芝鳳不再言語,盯著窗外的一棵鬆樹出神。

馬洪濤是被120急救中心的救護人員送到市立醫院的,一路警燈閃爍,風馳電掣。在光明印務公司老總畢相福的辦公室裏,那個在大門口滿臉堆笑的保安一拳打在了馬洪濤的右眼上,他眼前一黑,應聲倒地。接著,另外幾個保安便齊刷刷地將他圍住,手持橡膠棍,一陣痛打。馬洪濤開始還嗷嗷直叫,並威脅要付諸法律,後來就沒有了動靜,隻有鮮血自鼻子和嘴裏冒出。

110是葉芝鳳打的,保安上來之後,畢相福就離開了辦公室。人們隻顧朝馬洪濤出氣了,一時忘了葉芝鳳的存在,她就偷偷地跑出去,報了案。當地派出所的警察急急忙忙地趕來了,帶走了保安,又叫來了120急救車,將馬洪濤送進了醫院。

現在人們的法律意識都加強了,連這些從農村裏來的保安也不例外,馬洪濤周身是傷,動哪兒哪痛,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可他們打得太職業太恰到好處了,絕不傷筋動骨,都是些皮肉傷,受點罪,養幾天就好了。這樣的話,如果警方真要追究起來,保安也不會有過重的處罰。

葉芝鳳的目光從窗外的鬆樹上移回來,悄悄地落在馬洪濤的臉上。她覺得,他現在的形象是那麽滑稽可笑,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就像一個粉墨登場的小醜。但是,她不能笑,她應該為此感到痛心疾首。馬洪濤是為了給趙豔麗討工錢而遭此厄運的,可他並認識趙豔麗,他這樣做正是為了她。她知道,馬洪濤早就喜歡上她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城裏有那麽多花枝招展的姑娘,他為什麽偏偏喜歡上自己呢?那麽,城裏人靠得住嗎?自己又怎麽麵對同樣癡情於她的羅東風呢?

這個時候,馬洪濤的眼睛是閉著的,但是,他似乎能感覺出葉芝鳳正在看他。說實話,他是真心喜歡葉芝鳳的,一心一意地想跟她交朋友。或許是因為多次失戀的緣故,他對城裏的姑娘失去了好感,他覺得,她們都太世故了,愛情成了一種不折不扣的交易。

將近四點的時候,《水城早報》的田總編在市立醫院院長的陪同下來到了病房,隨行的還有中午已經來過的報社有關部門領導。葉芝鳳這時去水房提開水去了,正好不在。

“都是外傷,養幾天就會好的。”院長對田總編說,“即使這樣,我們也為馬洪濤同誌配備了最好的外科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