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看什麽看？周總想接這個工程，就沒有競爭對手了，你覺得呢？”劉北田抬眼看著周軍慶，意味深長地說。

劉北田的眼神觸動了周軍慶某條脆弱的感情神經，他竟然一時不敢與劉北田對視了。十年前，當郭小燕來到這座北方城市的時候，周軍慶是她的同伴。郭小燕每天站在門口，是迎賓小姐，而周軍慶則手提一把大銅壺，負責沏茶倒水。在由四川來北方省城的火車上，周軍慶就愛上郭小燕了，一時不能自拔，天天跟在她的身後，就像一條搖尾乞憐的哈巴狗。

十年前的周軍慶與郭小燕跟現在的羅東風與葉芝鳳的情況太相似了，故事講到這裏竟然出現了類同，不同的是一個已經成為曆史，而另一個正在成為曆史。餐館倒閉後，周軍慶到了一家餐館幹過廚師，而後又到一家大樓清洗公司當了一名清洗工，整天吊在半空中隨風飄蕩。他暗暗發誓，一定為郭小燕掙出路費，讓她早日回家。但是，他掙的還不夠自己的生活費，郭小燕的歸期還十分遙遠。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在一定程度上，郭小燕已經接受了周軍慶的愛，若不然她絕不會答應等著他掙出回家的路費。在某個夜晚，他們也會結伴出現在省城繁華的馬路上，為不讓熙熙攘攘的人流衝散，郭小燕便會挽起周軍慶的手臂，就像一對對情投意合的戀人一樣。這個時候，周軍慶無疑是幸福的，時常自我陶醉，並大膽設想，多掙一些錢，在這裏租下房子，讓郭小燕不再居無定所，四處漂泊，過上安定的日子。

那個四川媽咪的出現，以及後來與劉北田的不期而遇，徹底粉碎了周軍慶的美夢，他的初戀失敗了。劉北田了解到郭小燕與周軍慶的這段故事是幾年以後的事情，是郭小燕主動向他說起的。再後來，周軍慶經過多年的拚搏，從一個一無所有的打工仔成長為資金近千萬的公司老板，在市裏舉行的企業家年會上與劉北田相識了。事業有成者都是自信的，也是豁達的，當他們說起郭小燕的時候，竟然毫無尷尬之感，都是那麽談笑風生，泰然自若。

但是今天，當周軍慶為了大樓清洗工程而找到劉北田的時候，劉北田輕而易舉地將工程交給了他，連起碼的價格都沒談，這裏麵起決定作用的正是郭小燕。與劉北田的嘉馨公司相比，周軍慶的公司才剛剛起步，他自覺矮人三分。他知道，劉北田的用意很明顯，他是以這種方式為十年前的那份感情糾葛而道歉，並進行補償。

“那就謝謝你了，劉總。”周軍慶淡淡一笑，說。

“不要說客氣話了，”劉北田臉上流露出幾分得意，說，“我隻有一個要求，春節前清洗完畢，讓樓上的業戶幹幹淨淨地過春節，你看怎麽樣？”

劉北田的話音剛落，老板台上的手機再次強烈地震動起來，他低頭看了眼顯示出的來電姓名。又是郭小燕的，他再次不耐煩地按下了拒接鍵。

周軍慶看出了劉北田的心情煩躁，他不想繼續留在這裏，就站起來說：“沒問題，我們馬上做施工準備，一定讓嘉馨大廈在春節前換上新裝，喜氣洋洋過大年！劉總，多多聯係，我告辭了。”

“好，我就不送你了，慢走。”劉北田也站起來，笑眯眯地說。

周軍慶雙手抱拳，退出門外，說：“劉總，告辭！”

現在，房間裏隻剩下劉北田一個人了，他拿起手機，調出郭小燕的名字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是來道歉的還是要再次抬高價碼？劉北田舉棋不定，莫衷一是。就在他準備放下手機的時候，郭小燕再次打來了電話。

“幹什麽？你想幹什麽？郭小燕，我告訴你，我沒時間！”劉北田按下接聽鍵，連珠炮似地說。

聽筒裏馬上傳來郭小燕哭哭啼啼的聲音：“劉大哥，我是小燕啊，我被綁架了，你快救救我！”

你被綁架了？嚇唬誰呢？我還被活埋了呢！劉北田氣不打一處來，叭地聲合上了機蓋。不多時，郭小燕又打了回來，劉北田終於怒不可遏了，咬牙切齒地關掉了手機。

“有病！”劉北田獨自咆哮道。

如此這般，郭小燕就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