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走失的孩子(1)

到校門口的時候,曉武突然叫道:“保衛科!我們可以叫保衛科的人去呀!”胡豹抬起頭眼神裏露出“我怎麽沒想到呢!”的驚喜。耗子忙說:“你傻呀!你叫保衛科的,他們還不得報到學校。打架鬥毆是要開除的!這不是自投羅網嗎?”胡豹低下頭“我怎麽沒想到呢!”的沮喪混在空氣裏,濃得我們一吸氣就能聞到。胡豹說他要等他哥回來,我們沒說話和他一起坐下了。過了一會,曉武跑去買了包煙。他遞給我煙時,我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讓我自己都有些驚詫,或許是怕他們說我不合群吧!可我剛吸一口就被嗆得咳嗽不止,眼淚也被嗆得逃命似的往眼眶跑。我們一起笑起來,或幹硬的哈哈大笑,或似笑非笑的微笑,或皮笑肉不笑的陪笑。這些變質的笑像變質的食物一樣發出陣陣餿味,也像後者引來蒼蠅一樣引來了一個保安!那保安和我們年齡相仿,一臉青春痘像發芽的種子一樣在臉上破臉而出,卻不像嫩芽那樣養眼,我們看了一眼就本能地收回了目光。那保安和多數保安一樣是愛叫卻不敢咬人的看門狗,狗眼看人低地對我們叫道:“你們是不是這個學校的?”曉武不屑,跟他胡扯道:“你跟誰說話?(把頭轉向我們)你們認識他嗎?”我們老實地搖搖頭,老實地齊聲道:“不認識!”那保安用食指憤怒地指了指我們,走了進去。我們覺得好笑就放肆地笑了起來,這笑純度接近1,卻“引一送三”般又引出了三個保安來。

在四根電棍威懾下,我們靠牆抱頭蹲成一排,被逼和他們玩起警察抓到小偷以後的遊戲。“你們是不是這個學校的?”曉武抬起頭,嬉皮笑臉道:“是呀!我們都是好學生”“好你媽個逼!好學生坐校門口抽煙?——你們好大的膽!過來填個表,我要通知你們班主任來領人!”“警官!不,保安大哥,你看我們也沒怎麽著,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把我們當個屁放了吧!來來,抽根煙!”說著,從口袋裏拿出煙,遞上一根,那保安撇過頭,看著桌子底氣不足地說:“少來這套!填表填表!”曉武會意似的把煙放到桌上。那人瞥了一眼那包煙,從中抽出一根,曉武趕忙點火。那人吐出口煙霧道:“操!老子才抽7塊錢的紅塔山,你們倒抽起芙蓉王(23塊)了!有錢呀,小子!”曉武說:“我們抽得少,所以抽得好一點。”那人被煙一薰,完全忘了叫班主任一事,實際他也沒想要叫班主任,我們的班主任不過是他獲得利益的工具,現在利用完了,也就理所當然地忘了!那人趁機將利益最大化,道:“小兄弟,你看我們這四個人,一包煙怎麽——還得熬夜為你們這些學生看門——”曉武會意道:“我們現在實在沒錢了,下次一定(見那人一臉不爽)——隻夠買一包了,見諒見諒!下次一定多買幾包!”說著對耗子使了個眼色把錢包遞給他。耗子拿著錢包不情願地走了出去。那人立刻熱情起來,招呼我們找椅子坐後,說:“其實我一個人要不要都無所謂,主要是我得照顧兄弟。”說著把把煙扔給其中一人。“對了,你們是哪的人?”“鬆湖的”“鬆湖的?高一新生嗎?”“恩。”“那你們知道鬆湖幫嗎?”“知道呀!他哥還是鬆湖幫幫主呢!”說著指了指趴在桌上的胡豹。那人把頭轉向胡豹,驚叫道:“你就是胡豹?”胡豹也是一臉驚訝,道:“是呀!怎麽了?”那人臉上露出恐慌,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道:“該死!我也是鬆湖幫的!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訴你哥,行嗎?煙我還給你們!”胡豹像彈簧似的從椅子上彈起來,道:“我哥現在正跟人打架。你趕快帶幾個人去救他!我就不和我哥說!”“打架?我怎麽”這時,耗子進來,把煙遞給他。他一臉尷尬地看著胡豹,苦笑不得。胡豹說:“拿著!當我先謝你幫忙。現在當務之急是救人!”說著快步走了出去。耗子一臉莫名其妙,我們也懶得跟他解釋。

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人去路空。沒有路燈,但血腥味爭著給我們當燈,讓我們清楚地看到地上的斑斑血跡。那人頓足道:“你們怎麽不早說呀!”說完,摟著胡豹說:“別擔心,你哥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你哥!”我們巷路十八彎地一步步遠離縣城。路上,胡豹說他根本不知道他哥外麵租了房。那人說:“你不知道的多著呢!我也不知道從那跟你說起!”然後他就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完全沒“不知道從那說起”那回事。他說,胡獅有個漂亮的女友,是A縣首富的女兒,但胡獅從不用她的錢。大歎胡獅傻後,又羨慕起來。他還說,胡獅又重提解散鬆湖幫的事,可大家還是不同意。胡獅一直強調鬆湖幫不打不義之架,不做不義之事,可還是有很多人打著鬆湖幫的旗號幹壞事。每次,胡獅都不手軟,按幫規罰錢,打幫棍。然後他大談鬆湖幫的幫規,讓我們歎為觀止。

不知不覺我們走出了縣城,來到郊區,走過一片菜地,來到四間連著的小瓦房前。那人拍了拍開著燈的第一間瓦房房門,喊道:“幫主,我是王三,我把你弟弟帶來了!”過了一會,胡獅來開門,他身上披著一件沾血的外套,裏麵並沒有穿衣服。已是深秋,他雙手抱著肚子,身體有些發抖。我從半開著的門看去,昏暗的燈光下散坐著很多人,有幾個光著膀子,一個高挑的女孩正在給他們清洗,包紮傷口。胡獅一臉疑惑地看著王三,王三忙說:“他們在校門口等你,我和他們聊天的時候知道”胡獅打斷他,道:“既然帶他們來,就負責把他們帶回去!”胡豹衝上前,抱住了他,道:“哥,你沒事吧?”胡獅抽出手,抱緊了胡豹,摸著他的後腦,說:“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胡豹哭喪著說:“哥,答應我,不要再這樣了,好嗎?”胡獅說:“哥答應你,以後不會這樣了!”胡豹說:“你不要騙我!”胡獅說:“哥什麽時候騙過你!”胡豹說:“那我們拉勾!”胡獅笑了笑,和他玩起那幼稚的騙小孩的遊戲。回去的路上,胡豹高興地哼起小調。我們都認為胡獅是騙他的,但我們都沒說,還像往氣球吹氣似的配合著讓他的高興膨脹。王三看不下去,說:“幫主要解散鬆湖幫沒那麽容易,我們是有幫規的,這麽重大的事是要開會決定的,每個堂主都有一票否決權!除非”沒等他說完,胡豹道:“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拿電棍跟我們‘聊天’?你還真會說呀!——快!把煙交出來!明天給我們再買一包!”王三老實地交出煙,還故作出一臉悔恨滑稽地掌自己嘴,讓我們捧腹大笑。

學期快結束的一天,鬆湖幫果真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