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濕的地方是光,幹的地方是夢

(在這種意外的清晨雨是春天的憂鬱一切景物皆呈現沙灘一般的空茫濕的地方是光幹的地方是夢履痕互相交錯我靜觀它們以我的內心以一幕細細的雨——西籬《一朵玫瑰》:《如果不擺脫它們……》)六十七羅滋的幾間房十分安靜,隻有洗手間的燈亮著,拖了一片光在客廳地板上。

他不用開燈,城市的燈火已經把房間照亮。

不工作的時候,他寧願這樣在半明半暗之中摸索。

shyly也許還在沉睡,這個女人睡起來就如同冬眠一般沒完沒了。

這倒令人輕鬆。但願她就這麽睡下去,在睡眠中恢複原形,化身狐狸,回歸山野。

他不知道如果她醒來以後,他將怎麽辦。

他覺得自己的血已經快被這個女人吸幹了。

圈裏有一句名言,好像是招延伸說的:“小心女人,如果你和她的關係沒有將你拔高,而是使你墮落的話,你就得趕快逃跑!”

事實上就是這樣,男人統治著這個世界,男人與女人的戰爭無休無止。

要使我們重新變得平和,隻有回到藝術之中,回到古典的情感之中。那樣的時候,兩性才彼此向對方尋求著愛和美,男人們仍然期待高舉玫瑰花的女人,來引自己。

是女人使男人獲得愛,並因此而上升……

如果你愛了,但是沒有上升,即招延伸說的拔高,那麽你就離地獄不遠了,起碼,你已深陷平俗的泥沼。

六十八羅滋坐在客廳與畫室之間用原木做成的階梯上,一支接一支抽煙。

“羅滋——”

shyly遠遠地看到了他,嗲聲叫。

羅滋不語,也不動。她的聲音總是讓他毛骨悚然,頓生警惕。

羅滋努力掙脫她,終於大吼一聲:“夠了,shyly!”

shyly不做聲,走開去。

她去廚房裏取了一杯水,端到臥室。在那裏,她打開自己的手袋,拿出一片藍色的藥粒,放進水杯裏。

她就著壁燈,端詳著這杯水。

水裏冒出少許氣泡,藥丸不久就融化了,在杯底升騰起小小的濁霧,在水中飄轉著。

她搖晃著杯子,那股小小的濁霧就飄散開了。

這杯水立刻因為它神秘的濃度而變得很有份量。

shyly微微笑了一下,又收收嘴角。這樣抿著唇的時候,她的唇顯得更薄了,下巴更尖了。

這些日子,沒日沒夜地與男人撕咬,即使在柔和的壁燈光裏,她的臉色也是蒼白,令人想起露天電影開映之前那褪色的空虛的“銀幕”。

她要的就是這個吞咽的過程,直到他在這個過程當中衰頹,衰頹到她不須齒咬,否則,她決不罷休。

她晃著這小杯水,它無疑就是她的法寶,是她征服男人、征服世界的無數技巧中的一個。當她光臨那些營業到深夜的小藥店的時候,好像她的臉上帶有某種標記,那裏的售貨員總是像迎接老主顧一樣,很自然就站到性藥、性用品專櫃前迎接她。她也不會責怪他們:毫不含糊,這類東西她不消費誰消費?她是有優越感的。

她仔細的看杯裏的水渾濁的程度,略為遲疑,她有著長指甲的細長的拇指和食指,將另一片藥也輕輕地放進了水杯之中……

六十九戰鬥大約在淩晨四時的時候開始。據說,那是夜裏的人們睡得最沉的時分,那些偷東西的賊,往往就在這樣的時辰下手。

羅滋瘋了,渾身著火。

他聽見海水搏擊堤岸,他身體裏的血液在沸騰。

他一直閉緊了眼睛,在她掘就的壕壑裏狂奔……

她在床頭櫃上放置了一枚暗紅色的燈,在它散漫的紅光裏,她欣賞著他和她映到牆壁上的影子,呻吟著,叫嚷著。她一陣陣地大笑,時而故意發出尖叫。

她用笑聲刺激他,撩撥他,催促他。

她在歡呼。

他奔跑得快要飛翔,但他始終無法飛翔。他感覺到自己在不斷的窒息,又不斷的曆經電擊一般再次狂跳。

天色曾經由暗到亮,白天曾經來臨,終究又無可奈何的滑下窗去。

戰鬥繼續進行。

她也疲憊,有一段時間她甚至睡著了,那倦曲的姿態好像被擒獲的女巫準備領受她應得的命運。

但隻是片刻之後,這女巫又變成牙尖爪利的飛禽,撕他咬他撓他攘他,將他捉進她的洞府。

長時間的摩擦和衝擊,這洞府已經變成了火山口,灼熱的氣息使他們更加欲罷不能。他的身體也因之而著火了,他被她熔煉著,他希望自己被融化,化為熔流,化為氣體,永遠消失……

但是,你聽,女巫的歌聲還在飄蕩著,在這樣的歌聲裏沒有誰能夠逃脫。

他看她的臉,這張瘦削的臉已經變形,捉摸不定它的表情。他想給它一個結實的耳光,這樣可能世界就會恢複原先的模樣。

但是他的手臂已經無力,他全身都無力,他就在一晝夜之間老去,灰飛煙滅……

七十在短暫的安眠時間,他的下體仍然高高挺立。

他感到痛和永不減弱的興奮。

在半睡眠當中他曾經看見瓊,他叫著她。直到瓊來到了自己身邊,他們相擁著陷入深深的草叢之中。這草真是深啊,他的身體輕得失去了知覺一般。

他渴望這樣的輕,這輕使他感到自己在休息、在上升,像煙火一樣,有些盤旋,但是向純淨的空中伸展而去。

他喜歡她的頭發覆蓋著自己,她的發黃的倦曲的頭發,有著秋天莊稼地的氣息。

他喜歡將自己的身體融入她的身體之中,那是將他們彼此從孤獨之中拯救出來的唯一法寶……

瓊多麽嬌小,他怕她會消失,她已經消失了很久了。

七十一shyly擰他,將他擰醒過來。

他試圖擺脫她,到地上去。

他無法穿上內衣,就光著身子。在他小腹下黑色的叢林中,生命之根膨脹到最大,因為摩擦過度而布滿了血點。

他剛走出臥室,她又在走廊上堵住了他。

“站住!你給我聽好,我不是她,不,我是shyly!shyly,一個你永遠擺不脫的女人!”她的聲音已經沙啞,尖細,眼神有些虛渺,好像噩夢裏的女妖……

之後,他積蓄起自己的力量,猛地推開她,轉身往廚房裏奔去。

shyly跌坐在走廊角落裏。

這是又一個茫然而疲憊的清晨,四周一片安寧,城市的聲音像遠方的海Lang,才開始聚集它的力量,暫時還無法湧來,隻有些隱隱約約的悶響。

當她就要昏昏然睡去的時候,嗅到了稀薄的空氣當中有金屬和鮮血的腥味兒,兩樣都同樣的冰冷和怪異。

她來不及**自己的鼻孔,就聽到刀具掉落在瓷地磚上發出清脆的咣當聲,和羅滋痛苦、致命的呻吟,她呆了。

一會兒,細細的血流,就汨汨地向客廳的木地板上蜿蜒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