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若心中存記,嘴上咬定,這便為美

(你須側耳聽智慧人的言語留心領會我的知識你若心中存記嘴上咬定這便為美——《聖經》:箴言第二十二章)六十一羅滋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如困獸一般不得安寧。

他以為他是在尋找什麽,但他並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麽,並且,事實上他什麽也沒找到。

他不清楚自己需要什麽。

他為什麽要獨自在家徘徊?他是一個內心完整的男人啊。

或許,他需要把那個占據了他的床的女人,連同裹住她的毯子一起,扔到街口的垃圾箱裏——她就該享受這樣的待遇。

然後,用幻想來將自己滌清。

是的,shyly令人窒息。她總在失敗之後回來。她對他的態度是十分霸道的,似乎正佐證了那句俗語:好人永遠鬥不過壞人,男人永遠鬥不過女人。即使他不希望再見到她,卻無法阻止她回來——瞧,她嘴角的皺紋又綿長了幾分,眼角眉梢殘餘著深深的怨恨,滿臉陰沉,使得原本蒼白的臉更加發青。她不理他,徑直去廚房吃東西,然後衝進臥室……

此刻,她還倦縮在光線微弱的臥室裏。

隻要她在,巨大的臥室就不分白天黑夜地窗簾垂掛遮蔽,籠罩喘息和歎息,那景像,十分曖昧。

他在找什麽,但是已經忘了要找什麽了。

一種苦澀的隔宿的味道浸滿了他的口腔。

他頹喪的坐在畫室的地板上,埋著頭,閉上了眼睛。

以前他很少會這樣。

為什麽現在會這樣呢?是他的激情消失了嗎?是他的眼裏不再有美?或許說,是他失去了對美的感受能力,他已經疲憊?

他站起來,伸手向一幅即將完成的畫……理智在瞬間擋住了他,一旦撕碎,許多感覺和想法可能會在瞬間消失再不可得。

他因為對自己的恐慌而迅速離開畫室,否則,煩亂的心緒會使他產生破壞的。

他去擰了一下音響旋鈕。

沒有他想要的音樂。

一個通俗歌星,又哭了。她就以她哭一般的歌聲,成為現代商業社會賺錢高手的典範。

她像是shyly的另一形體,她們天然親近。

讓shyly就在她的哭泣裏永遠的沉睡下去吧,他已經不想看到她,不想和她說話,不想聽到她的聲音。

她如果是個瓊那樣的女子,就不會讓自己的存在敗壞別人的生活。他不經意犯下的一個錯誤,就是將她帶進了自己的生活。一切他以為的美與關懷,結果變得像給自己的水池中放進了烏賊,它既噴出墨汁攪渾了水,還張開肢體使那些靠近她的東西難以逃脫。

可見,不是所有女人都像男人所熱愛的藝術。像藝術的女人,彌足珍貴,瓊那樣的,碩果僅存。無論什麽樣的男人,都可以找到值得他傾注一生的女人,羅滋也一樣,但是,他卻無法和他所愛的女人廝守一生。

“這正是我讓女人們失望的地方,包括我深愛的人。”羅滋說。

女歌星在歌中傾訴隻愛陌生人,這是不是也說出了男人在愛情上的某種處境?男人是幻想的動物,因為陌生而有幻想,因為幻想而有激情,因為激情而行動、犧牲。這就是男人,他們始終在思考,他們勇往直前。

曾經有些文化女人,在沙龍之中,在酒吧裏,在男人之中,表達她們對生活的失望、對男人的失望。她們希望回到曆史的某個大革命時期,可以有英雄,比如那些優雅、高貴又勇敢的俄羅斯十二月黨人,她們就想嫁給這樣的男人,跟他走……

羅滋笑了,不以為然。

“你不信嗎?”她們問他。

他當然不信。越是稍微有點身份、有點錢的女人,越是對生活有更多的要求。她們更虛榮,更有粉飾自己的技巧,來掩蓋自己對現實的、物質的更強烈的。

隻有那些一無所有的人,隻有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才是真正的渴求光明,才會為崇高和理想犧牲。

但是他對她們微笑了,依然保持他對她們的好感和欣賞。

(是嗎?是這樣嗎?你們不是聚在一起就玩麻將就談性?出去旅遊就和導遊和小販爭吵?你們這些城市女人,天生受汙染的,有著塑料的味道,**有著沐浴露的味道,頭發和指甲則有著金屬和化學纖維的味道。

(就連隻喜歡混跡於女性文化人中的“情感作家”老湯也說:“這些女人,我不信任。”

(而老湯是一直在討好她們的,他在這城市所獲得的名望,是靠她們在支持的——這些另類貴婦,這些文化小女人,她們由工業材料做成,時髦的外殼裏麵包裹著現代工作造就的“心”,老湯喜歡她們,巴結她們,她們是他各種各樣的門戶和道路。她們喜歡他,因為他設置的舞台上主角永遠是她們,他可以隨時為她們杜撰出各種各樣的情感故事:古典的、現代的、中產階級的、小資的……而她們是多麽的樂於參與討論!)這不是虛偽。羅滋很平靜,他覺得他能夠恰當的對待她們。她們或許有一點瓊的傳統和詩意,有兩點shyly的和戰鬥精神,有三點艾艾的文化偏激……

如果他是別人,是偉大如巴爾紮克等等,他就會用文字將他微笑的真實內涵表達出來。

對了,如果羅滋是以文字為生的,他肯定是個現實主義的作家。在他看來,中國的曆史發展到今天,今天的生活、今天的人,是從未有過的豐富和複雜。我們勿需幻想和編造,今天的生活本身應有盡有,一切可能存在的都存在,一切可能發生的都在發生,一切!

也許就是這個原因,過去羅滋交往的女人,都是來自內地、來自落後生活區域的;或者,就是來自歐洲的。兩個極端的女性、東西方迥異的文化和文明,有著同樣的價值:最傳統的和最現代的,最原生態的和最理性的。

羅滋在書櫃裏找了很久,想找到莎拉?布萊曼的CD,是澳大利亞MY電台的一個編輯寄給他的。SarahBrightman,她是真正的月光女神,她就是LaLune(月亮),她的每一首歌,她的聲音,有如天籟,是醫治羅滋心靈的佳品。特別是《史卡保羅市集》(ScarboroughFiar),簡單而優美的旋律,他百聽不厭。它讓他的心靈裏出現無數的美好回憶,沐浴無限的溫暖。

當然,她唱《我和你》多少令他有些失望,這是後話。

他沒有找到莎拉的碟。

又是那個隻愛陌生人的歌手,她胡言亂語。聽,她繼續用假嗓媚惑精神疲憊的人們,而shyly們,則用曾經手術的媚惑那些寂寞而又無所適從的男人。

許多時候,這樣的媚惑無邊無際,使人無處逃遁。

六十二羅滋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給他的吉普車噴漆,並去修車行訂製一個新的蓬布。

他在車身繪上希臘詩人卡瓦菲斯的一些詩句——“這個城市會永遠追蹤你。

你會走向同樣的街道,衰老在同樣的住宅區,白發蒼蒼在這些同樣的屋子裏。

你會永遠結束在這個城市。不要對另外的事物抱什麽希望那裏沒有載你的船,那裏也沒有你的路。“字體好像太小了些,在行駛當中,在兩米外,沒有誰會認得清都寫的什麽。

不過,如果是停放在街邊,就會有無數新移民圍觀。他們在這個城市裏奮鬥著,他們各有自己的經曆,但都會和詩人有著同樣的感慨。

他想用這樣的方式,給每一個讀到這些詩句的都市人以心靈的撞擊。

在左邊的車門上,他噴上了自己的中、英文名字。

他的英文名是kernel。

他喜歡“kernel”。

常常有人要求他做解釋,他說那是“麥粒”和“穀粒”,是一切果實,他童年最熱愛的東西。

不過那個加拿大畫家,丹麥人羅爾夫?詹森,就總是嗬嗬笑著叫他“核!”。

他願意是“核”。

他是他自己的“核”。

但是,他要去尋找“另外的核”。

無論是庸常人生,抑或由突發奇想的靈感、捉摸不定的色彩和形像、微妙的難以言說的情感所構成的波瀾壯闊的藝術……

它也許僅僅就是“核”,是一個中心,是事物、思想的堅實所在,是形而上的明燈,是宇宙中最亮的一顆恒星。

當然,它還可能就是那威力無比的“核”!

他永遠都在冥思之中,在尋找他的“核”的路途上。

六十三他又到女人街旁邊的一家仿軍用品商店買了些小玩意:一個可以掛在背包上的軍用水壺,一把有皮套的野外用刀,一隻有骷髏頭的銀指套。

傍晚的時候,他悄悄地回家。

經過臥室,從半開的門,就可以看到shyly倦曲的睡姿。

即使是在熟睡,她也如同被**摔碎了骨頭的雌獸,在休眠中準備再次瘋狂的跳躍……

他輕手輕腳走進畫室,在地板上睡下來,美美地入了夢鄉。

在他睡得很沉的時候,shyly起來,離開已經被她的身體捂得發燙的皺巴巴的床單。

她知道他回來了,睡了。

她對他是無所不知的。

她不用動彈,不用睜開眼睛,就憑她超凡的嗅覺,也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麽,和想了些什麽。

她是那種能夠找到男人的弱點、掌握他們的致命點的女人。

所以,麵對任何男人,她都可以既瘋狂又淡定。

她堅信自己永遠是騎在他們頭上、手握韁繩的人。

她在客廳的書櫃上拿到他的鑰匙串,取下他的車鑰匙。

之後,她推開落地玻璃門,走到陽台上。

夜色剛剛來到城市,它似乎還有些羞澀和遲疑。

城市的聲音輕柔而甜美。

她伸出手,鑰匙從這十九層高樓上自由落體,連聲音都沒有。

她看著這個城市美麗的光芒,憎恨得心裏發痛。這麽美麗的天空,卻給了她那麽多失望和羞辱,這是不公平的。

她想,一個勇敢的shyly應該要發誓改變這一切。

既然這個城市已經將她由鄭麗變成了shyly,她應該鼓起勇氣,重新來過。

戰鬥是沒完沒了的。鄭麗要大家重新對她歡呼,閃光燈把夜色照亮;要所有的男人都趕來獻媚,爭先恐後,將他們的財富拱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