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宿舍裏的爭論

碧曉波想起了學校裏同寢室的一位叫柳葉的同學說過的事。有三個前年畢業了的中文係的女同學,她們不但同班,而且就同住在碧曉波她們現在住的寢室裏。三個同學中,學習成績最好的,長相不太好,又沒有什麽背景,畢業後找不到好的工作,最後被安排在一所農村中學教初中,從沒有按時領到過工資。成績一般的一個,因為她的父親是市裏一個重要部門的負責人,畢業後工作由她挑,最後她選擇去電視台當了記者。成績最差,幾乎不能畢業的一個,長得卻相當漂亮,她就根本沒為畢業後找工作的事發愁,因為上三年級的時侯她就偷偷地與一家大公司的老板“交朋友”了。到現在她都沒有工作,可她花錢如水,每日跟著那位老板出進於各家高級賓館、酒店,還經常出國,周遊世界……

現在她們住在這同一間寢室裏的四個女同學,都是沒有什麽背景的,而且成績都很一般。因此,盡管她們還在讀一年級,也不免經常要議論到畢業後的去向——她們的前途問題。有回,一個叫曹多多的同學說:

“以前的夢想就是上大學。進了大學才明白,現在大學生多如牛毛,誰稀罕你呀?”

“稀罕是不稀罕,”碧曉波接話說,“可念大學總比不念大學好。”

那個叫柳葉的說:

“現在有幾個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吃香的?我看呀,就是成績好不如背景好,背景好不如——”

“長相好!”曹多多搶著說,並且向碧曉波射去了又羨慕又嫉妒的目光。停了一會,她又顯得很沮喪地說:“唉,我既怨爸爸媽媽沒背景,也恨自己長得象醜小鴨。”

同寢室的四個同學中,當然數碧曉波長得最漂亮了。長得最不漂亮的,確實是這個曹多多。曹多多的皮膚很白,但白得過分。因為長得胖,她似乎渾身都是圓的。臉是園的,屁股是圓的,胸部則像扣了兩個大大的半球。按說女性**和臀部長得豐滿一點是一種美,能顯出吸引男性的曲線。但什麽東西都不可過分,過分了就適得其反了。曹多多胖,又不注意節食減肥,一有錢就要去大吃一通麥當勞、肯德基。曹多多明知自己不漂亮,卻又總想從自己身上挖掘出一種什麽美來。有天晚餐後,她趁其他三個女同學外出散步的時侯,描了眉,塗了口紅,然後脫光了衣服,隻留下兩指寬的透明得能看清黑處的三角褲。她聽得柳葉、碧曉波和夏小芸說說笑笑地回來了,趕忙展開手腳,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走在前麵的夏小芸一推寢室門,三人驚得倒退了兩步。

“呀,曹多多,你怎麽啦?”她們同聲大喊。

曹多多不吱聲,但眼睛是睜著的。

她們又問:

“出什麽事了?病啦,還是遭人欺負啦?要不要送醫院,要不要報警?”

曹多多“噗哧”一笑,但仍躺著不動,嘴裏說:

“你們看我這樣漂亮不漂亮?性感不性感?”

三個同室這才舒了口氣。受了虛驚的夏小芸忿忿地說:

“漂亮!性感!我還以為是一頭鼓了氣、刨光了毛的大肥豬呢。”

夏小芸的話讓曹多多呆了幾秒鍾,緊接著她便一躍而起,順手抓了書桌上的書、講義向夏小芸砸去,一麵砸一麵哭嚷著:“你是大母豬!大肥豬!大黑豬……”

如果不是柳葉、碧曉波分別把她們兩個拖住,就不知她們要扭打成什麽模樣了。那次吵鬧之後,夏小芸、曹多多過了差不多半個學期才互相講話。此後,一講到長相,曹多多就十分的沮喪,悲觀。為了怕刺傷曹多多,碧曉波她們三個還得注意避諱這個話題。

碧曉波聽曹多多自己說出了“既怨爸爸媽媽沒背景,也恨自己長得像醜小鴨”這樣的話,便接著她的話說道:

“光是長相好有什麽用?長相又不能當飯吃!”這話既是寬慰曹多多,也有替自己的前途擔憂的意思。

不想她的話遭到了同學們的一致反駁:

“長相好就是有飯吃!長相好就是有資本!”

“自己要沒有真本事,家裏又沒什麽背景的話,”碧曉波說,“光憑著長相,充其量,不過就像柳葉說過的那個女同學,去當什麽老板的姘頭。”

“當姘頭有什麽不好?當姘頭有吃有穿有錢花,當姘頭不動腦筋不做事,當姘頭無非就是陪男人做**——**有什麽要緊?我們女人遲早都是要和男人**的呀!”曹多多打機關槍似的說了一氣,末了長歎一聲:“唉唉!我就是沒機會去當姘頭,沒哪個有錢的老板來找我做朋友……”

同學曹多多夢想不到的機會,不經意間卻降臨到了碧曉波頭上。嶽果成雖不是什麽大老板,卻是政府部門的一名領導。碧曉波不知道嶽果成有多少錢,但從他出手大方來看,肯定是富有的。更重要的,是她畢業後,他能為她在本市安排一個好的工作。一個外地學生,能夠在這座美麗的海濱城市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是她和許許多多同學都夢寐以求的呢!與嶽果成交朋友,也許真像米勉講的,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哩。假使她是曹多多,肯定當場就答應下來了。但她不是曹多多,她還沒有曹多多那樣開放,她不能像曹多多那樣隨便,她要慎重。

碧曉波恨不得找人商量商量,請人替她拿拿主意,可這種事又怎能隨便與外人講呢?碧若波雖是親姐姐,但她太保守,又膽小怕事,她肯定會堅決反對她“交朋友”的。

碧曉波剛想到姐姐,姐姐碧若波就又出現在她的臥室門口,告訴她說:

“曉波,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了,上午舒一欣打電話到這裏來問你——”

“他問什麽?”她抬起身來。

“他不知道你留在這裏打工,準備陪你一道回湖南的,他說路上的車票由他負責。”

“誰稀罕他的車票!”她又躺下了。

“人家可是一直關心你,對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