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給你三天時間

淩誌開到郊南民樂村村口,碧曉波便連聲說:

“停車,停車!”

米勉知道她是怕遇到認識她的人,也就沒再往村裏開。

碧曉波下車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小碧,給你三天時間——我們等著你的電話呐!”米勉望著她的背影大聲叮囑。

姐姐碧若波見妹妹不到下午三點就回來了,且腳步匆匆的,臉色還有點兒怪,忙放下正在洗的衣服問:

“曉波,這麽早就回了——上班怎麽樣?累不累?”

“神農堂的老板可鄙!”碧曉波隨口回答。

“他怎麽了?”碧若波吃了一驚。

“他騙人。”

“啊?他怎麽騙你的?”

“不說了,反正我不打算到那裏去做了。”碧曉波說著,穿過客廳往衛生間走去。

碧若波跟著走到衛生間門口,邊看著妹妹洗臉邊說:

“一開始,我就不主張你留在這裏打工的,要你暑假回去陪陪爸爸媽媽,可你不聽——這不?上當了吧……”

“姐,你又來了,真比媽媽還嚕嗦!”

“我是關心你嘛!”

“關心!關心!”碧曉波白了碧若波一眼,然後出了衛生間,走進自己的臥室躺在了床上。

碧若波見妹妹這個態度,心裏又急又氣,便埋怨爸爸媽媽從小把她看得嬌,慣壞了她……

碧曉波嘴裏賭氣,心裏其實很明白姐姐是關心她。可姐姐隻關心她打工的事,哪知道她現在腦子裏有多亂,心情有多矛盾多複雜呢?

中午,就在望海樓那間小包廂裏,米勉單獨對她所談的話,此時仍清清楚楚地回蕩於她的耳際:

“圍在嶽局長身邊的漂亮女孩子還少?可他一個都看不上。今天卻偏偏看中了你,想和你交朋友!這是為什麽?這就是緣分哩……”

碧曉波天生聰穎,又在這城市裏生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聽到的看到的,都使她明白米勉所說的“交朋友”意味著什麽。當時她心裏一陣急跳,臉上飛起了一片紅暈。為了穩住自己的情緒,她勾了頭,不說話,隻用筷子撥弄著餐桌上她剝下的紅紅的對蝦殼。

接著,她聽米勉說了一大通嶽果成的好。說嶽果成人品怎樣好,能力怎樣強,下麵的幹部和群眾怎樣愛戴他。這些,碧曉波都沒往心裏去,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我怎麽辦?我怎麽辦?”從一見麵到現在,她對嶽果成和米勉不僅沒有反感,而且印象不錯。他們在神農堂主持了公道,嚇跑了爛仔,教訓了老板,讓她出了氣。嶽果成又在如此豪華氣派有如天堂般的酒店裏熱情款待她。隻是,“交朋友”這件事太嚴重、太突然了——誰都會感到措手不及的!

米勉見碧曉波勾著頭不吱聲,便接著說道:

“小碧,對你來講,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哩。不是說機會可遇不可求嗎?一個人隻要抓住了一次機會,那這個人整個一生的命運可能就改變了。”

紅暈已從碧曉波的臉頰上褪去,急跳的心也漸漸恢複了平靜。她抬頭悄悄地瞥了米勉一眼。

米勉抓住了她的這一瞥。他看出,這一瞥,是她對他所說的“機會”與“命運”的關係的認同。他趁勢往下說:

“你如果和嶽局長交了朋友,你讀大學的學費、生活費,還有其他費用,他都會包起來。畢業後,你想在這裏工作,他也會負責安排!”

碧曉波不由得又瞥了米勉一眼。

“是的,嶽局長肯定會為你安排一個好單位的——對他來講,這是輕而易舉的事哩。”米勉有意停頓了一會,“不過嶽局長也說了,你畢業後,如果不想在這裏工作,想回湖南,或者到別的什麽地方去,他都不會阻攔你,更不會妨礙你畢業後找對象結婚……”

碧曉波雖然臉不紅了,心不跳了,可從首至尾,她都隻是咬著嘴唇聽米勉說,沒搭半句腔。她能說什麽呢?答應?抑或拒絕?她感到既沒有勇氣答應,更沒有力量拒絕,所以她隻好沉默——沉默不語。

米勉不隻是嶽果成的好幫手,而且也很能善解人意。他瞧著碧曉波,又說:

“小碧,我明白,這件事對你來講,確實是一件大事。你得好好想想——擺在誰身上都得好好想想。所以嶽局長剛才有事得趕回局裏去的時候,特意叮嚀我,要我一不要勉強你,二不要你馬上表態,讓你考慮成熟了再作決定。這樣吧,給你三天考慮的時間,同不同意,你都在三天內打電話告訴我們好不好?”

碧曉波抬頭展眉,可欲言又止。

“好不好?三天之內告訴我們!”米勉催問。

碧曉波終於點了點頭,輕輕地說了聲:“好。”

米勉滿意地笑了。接著顯得非常知心地:

“放心吧,小碧,跟了嶽局長,會包你幸福的!”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了嶽果成的儲蓄卡、名片和寫了密碼的紙條向碧曉波遞去,“這是嶽局長送給你的,上麵有五千元,取款的密碼寫在紙條上。”

“不要不要,”碧曉波連聲說,“我不要!”

“這個你要不收下,嶽局長就會怪罪我了,說我不會幹事。”米勉接著往下解釋:“交不交朋友,這錢都送給你了——這是嶽局長獻愛心,支持你念大學。他說一個很有前途的大學生,為了掙一點學習的費用而打工,Lang費寶貴的學習時間,太不值、太可惜了……”

不管米勉怎樣說,碧曉波也不伸手去接。米勉更不退縮,他拉過碧曉波的坤包,堅決地將儲蓄卡等塞這裏麵。

現在,那張儲蓄卡就躺在床頭的坤包裏。但她沒想到要去動它。她腦子裏依然混亂如麻,理不出頭緒。到底答不答應與那個嶽局長“交朋友”呀?如果答應,她和他將會發生什麽樣的事,她會過一種什麽樣的生活呢?這些,對她來說,都還是空洞的,模糊的。惟其空洞,模糊,她便有幾分擔心,幾分害怕。如果不答應,就是說拒絕與嶽果成“交朋友”呢?她又深恐失去這一難得的機會——她很讚同米勉的說法,機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一個人隻要抓住了一次好的機會,就可以改變他(她)一生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