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出門

打工的人統一在早上九點到鎮上集合,鎮上有通往縣城的汽車。大家坐汽車到縣城,再到省城,然後從省城坐火車到千裏之外的沿海某個城市。

中寶早早起床,將行李收拾得整整齊齊。他沒想到爹比自己起得還早,當他收拾好行禮時,爹已經把一碗熱氣騰騰的荷包蛋端到了他麵前說:“來,中寶,把這碗荷包蛋吃了,坐車很辛苦,別餓著了,吃了雞蛋耐餓。”

中寶接過碗,隻見裏麵躺著四個光溜溜的荷包蛋,個個都完好無損,看來是爹精心煮出來的。中寶說:“爹,四個太多了,我吃兩個,剩下的兩個你吃。”

爹有點生氣說:“吃吧!四個雞蛋不多,爹好不容易給你煮一回,你就全吃了吧!”

中寶說:“行,那我就不拒絕爹的一片好意。”

吃完,中寶背起行禮與爹道別。在道別時,他看到爹蒼老的臉,微駝的背,心頭突然一陣酸楚,有種舍不得放不下的感覺。爹操勞一生,為家庭付出得太多了,歲月讓他更顯蒼老,到頭來還落下個跛足的命運。中寶輕聲說道:“爹,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

爹將中寶送出了村口,一直送到了村口的老槐樹下。中寶說:“爹,回去吧!別再送了。”

爹再三囑咐:“一路上要小心,注意安全,我就送到這兒了,路上走好啊!”

中寶突然感到眼睛濕潤了,此時他覺得爹是世界上最慈詳的老人,他忍著淚水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爹老淚縱橫地站在樹下一直目送他,不停地向他揮著手。走出一截路,中寶突然停下來回過頭去,隻見爹仍然站在老槐樹下。中寶兩行熱淚滾滾而下,他向爹揮揮手,然後轉身大步向前走去。

一大早,成旺娘就嘮哩嘮叨的,囑咐成旺要學會照顧自己,路上要注意安全。成旺聽得不耐煩說:“娘,少嘮叨兩句,我又不是小孩子。”說完,他背著行李走了。

中寶和成旺約好在村口的拐角處見麵。當成旺走到拐角處時,中寶早就在那裏等著他。中寶坐在自己的行禮上,見成旺來了,他將行禮挎在背上,兩人一起向鎮上走去。

來到鎮上,已經有十幾個背著被褥的民工聚在一起,劉大剛戴頂黑色的禮帽站在一旁。見他倆來了,劉大剛說:“你倆來得正好,現在一共是十二個人,還有幾個沒到,再等等。”

中寶將被褥放在地上,然後坐在背褥上,成旺直接坐在行禮上。不久,又有幾個背著被褥的人加入到隊伍中,劉大剛伸出胳膊看了看表,接著又踮起腳揚著脖子看了看遠處,他嘴裏罵道:“娘的,怎麽還差兩個,都什麽時候了還不來,是不是睡過油了,再等等看。”

中寶掃視了一下人群,除成旺外,竟沒有第二個認識的人。這些人裏,年紀最大的有五十多歲的樣了,四十幾歲的也有幾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最多。有的人坐在行禮上打盹,有的在四下張望,還有的交頭接耳。有些人穿著新衣服新布鞋,看上去對這次外出很重視,有的人依然穿著舊衣服舊鞋子,好象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中寶意外地發現,一個人坐在行李上打盹的人,他的鞋子上有個大洞,露出了半個腳指頭,他的臉黑乎乎的,頭發蓬亂著,胡子拉碴的,一看就知道是個邋遢鬼。

等了很長時間,成旺不耐煩地問:“中寶,什麽時候走呀!都快十點了。”

中寶搖搖頭說:“這個我也不知道,耐心等著吧!”

正說著,一位個頭不高,長著副娃娃臉的小孩背著行李跑來,他邊跑邊喊:“等一等,我來了。”

當他跑到人群前,劉大剛摘下禮帽對他說:“你他娘的怎麽搞的,害得大家在這等你半天。”說完,劉大剛又對著人群大喊:“來、來、來,大家都站起來排個隊,按個頭從大到小排。”

聽到命令後,人們紛紛站起身。那位坐在行禮上打盹的邋遢鬼似乎睡著了,他坐在原地不動,還扯著呼,旁邊的人踢了他一腳,他才恍然大悟地站起來。

劉大剛用手拉著那個娃娃臉的小孩說:“小不點,你個頭最矮,給我站在最前麵。”

小不點有些生氣地說:“我不叫小不點,我有名字,家裏人都叫我狗旦。”

劉大剛說:“少他娘的給我強嘴,管你是狗旦還是驢糞旦的,反正你個頭最小,在我眼裏就是小不點,給老子站好。”

人群中發出一陣笑聲,小不點不情願地歪歪嘴站在了頭一個位置,後麵的人以他為標準從低到高地一字排開,中寶排在了最後一個。

劉大剛不時點頭數著人數:“一、二、三……十五、十六。一共十六個,剛好夠。”說完,他又不禁苦笑道:“娘的,這隻隊伍夠雜的,從爺爺到孫子都有,正好老、中、青三代相結合。”說完,他又問小不點:“小不點,你他娘的今年多大歲數了?”

小不點回答:“今年十七了。”

劉大剛說:“才十七,能幹動活嗎?不好好呆在家念書。”

小不點反駁道:“放心吧!我雖然個頭小,但力氣不小,我要掙錢,劉叔!”

劉大剛苦笑道:“真他娘的人小鬼大,還挺會說話的,要是幹不動活,我就把你遣送回來。”

劉大剛將雙手舉過頭頂拍著手掌說:“大家聽著,背起自己的被褥,拎好行李,準備出發。”說著,他走在前麵帶路,隊伍跟在他身後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