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分手

中寶爹獨自來到已故妻子的墳前,他沒處與人交流,心裏憋得慌,於是來和亡妻談談心。中寶爹坐在墳堆旁,他兩眼注視著山腳,靜靜地坐著。良久,他掏出汗煙來吸了一口說:“老婆子,好久沒來看你了,不會生氣吧!今天,我過來和你說說話,商量商量家務事。現在,兩個孩子都大了,學習都很好,也很聽話。我知道,是你保佑我們的結果。最近,我身體不太好,老是感到體乏無力,不知道是老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你可一定要保佑我喲!,等把兩個孩子安穩妥當了,我再去找你,你放心,我遲早會和你在一起的。人常說,前世夫妻來世鬼,我相信,既然我們是夫妻,就是變成鬼也會在一起的。”

中寶爹沉默了一會,他吸了口煙,然後語氣柔和地說:“老婆子,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商量。最近,別人給我介紹了個伴,人挺麻利的,是個寡婦,你說我該不該找。家裏沒個女人也不行,有個女人可以幫幫忙,做做家務,可我總覺得不合適,你幫我拿個主義,找還是不找好?”

坐了很久,中寶爹又說:“好了,陪你聊了這麽長時間,我也該走了,你千萬別生氣,要是生氣的話,我就不找了,一個人也過習慣了,有沒有女人都無所謂。”說完,他向墳堆鞠了一躬後下山了。

星期天,李向花領著自己的小女兒來到中寶家。他們一來,立即引起中寶和中仁的好奇,尤其是中仁,他眼神怪怪的,好象充滿了疑問。中寶想,這個女人可能就是人們說的那個寡婦,她就是爹最近找的對象。

爹見了李向花母女倆後笑著說:“你們來了,怎麽也不提前吱一聲,讓我好有所準備,快到屋裏坐。”

女人說:“今天閑著無事,剛好來竄竄門,順便透透氣。”

爹把母女倆讓進屋,然後把中寶和中仁叫到身邊說:“中寶、中仁,這是你李阿姨,快打招呼。”

中寶說:“李阿姨,你好。”

中仁卻吱吱吾吾沒吭聲。女人笑著說:“都這麽大了,怪聽話的,一看就知道是兩個懂事的孩子。”

中寶拉著中仁說:“走,我們到外麵去轉轉,李阿姨!你先坐著。”中寶拉著中仁走了。

李向花對中寶爹說:“我領孩子出來散散心,也沒別的地方去,於是到你家來了,我這人愛竄門,你可別笑話。”

中寶爹說:“哦!我說怎麽來得這麽突然,出來轉轉也好,總比悶在家裏強。”

李向花對女兒說:“去,你去找那兩個哥哥玩。”

女兒走後,李向花和中寶爹聊了起來。她說:“我到你們家來了好幾次,你孩子不會有意見吧!唉!我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中寶爹說:“想來你就來,竄竄門談談心是好事,孩子們不會有什麽意見的。”

李向花的女兒在門口找到了中寶和中仁。中仁問她:“你和你媽到我們家幹什麽來了?”

李向花的女兒說:“你不知道嗎?我媽和你爹談戀愛呢!他們都談了好長時間了。”

中仁聽後說:“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媽看上去象妖精似的,原來是勾引我爹來了。”

李向花的女兒說:“你怎麽胡說八道,誰勾引你爹了。”

中寶忙說:“中仁,你說話注意點,別由著嘴巴亂說。”他又對李向花的女兒說:“小妹妹,你別生氣,他不懂禮貌,別和他一般見識。”

坐了一會,李向花對中寶爹說:“晚上吃什麽,我給你們做。”

中寶爹說:“那就吃米飯吧!人多,米飯好做。”

李向花來到廚房,她點燃柴禾,然後扔進了爐膛。她往鍋裏參了大半鍋水,又把米洗淨放入鍋中,接著不停地拉動風箱。李向花在廚房裏忙活起來,中寶爹在旁邊搭不上手。李向花說:“你去坐著休息,我一個人就夠了。”

等飯做好,大家都坐到桌上。李向花和女兒坐在一起,中寶和中仁坐在一起,爹單獨坐在桌子的一麵。桌子上放著三盤菜,一盤包包菜,一盤筍片,還有一盤土豆絲。中寶爹說:“來,嚐嚐李阿姨的手藝。”說完,他先給李向花的女兒搛了一筷子菜。

中仁慢吞吞地拿起筷子,他極不情願地吃了起來,臉上顯得不怎麽愉快。中寶倒底年紀大懂事些,他吃了一口菜說:“嗯,真香,李阿姨的手藝真不錯,比我爹炒的還好吃。”

李向花笑著說:“那你們多吃點,吃飽了才能好好學習。”

李向花的女兒吃起飯來一點都不客氣,她隻顧埋頭苦幹,一盤子筍片有一半被她報銷了。中仁看得有點憋氣,他想,這家夥有點像個豬,吃起飯來這麽厲害,一點也不懂禮貌。李向花的女兒看了中仁一眼,她在心裏想,讓你不高興,我偏氣氣你,把你家的飯吃光,讓你再罵我媽妖精。

中仁才吃了一碗米飯,可李向花的女兒已吃了兩碗,而且還有那麽多菜,中仁看得生氣,他把碗一推說:“我飽了,吃撐了。”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李向花的女兒在心裏說:“小氣鬼,氣死你,氣死你才活該。”她臉上浮現出得意的表情。

吃完飯,李向花又忙著收拾碗筷。中寶爹說:“大妹子,我來收拾,你是客人,那有讓客人洗碗的。”

李向花說:“還是我來吧!你坐著休息,男人幹家務不如女人。”說完,李向花收拾起碗筷走進了廚房。洗完碗,李向花對爹說:“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爹說:“天快黑了,我去送你們。”

爹一直把李向花母女倆送到了清水村,到了村口,爹說:“你們到了,該回去了。”

李向花說:“要不,到家裏坐坐,實在不行就別回去了,今晚先住下,明早,天亮了再回去。”

爹說:“算了,我得回去,夜路我走慣了,沒什麽事。”

李向花說:“那你路上可要小心,慢點走。”

“劉叔叔再見!”李向花的女兒揮手說。

屋裏,中仁悶悶不樂,他對中寶說:“哥!你說,爹找了後媽會不會不管我們了。”

中寶說:“哪能不管,咱們始終是爹的孩子,這十多年都管過來了,哪能說不管就不管。”

中仁說:“可是我聽說,好多男人找了女人後就不管以前的孩子了。”

中寶說:“不會的,咱爹不是那種人。再說,屋裏有個女人可以幫爹減輕負擔,做飯收拾屋子就不用爹動手了。”停了會,中寶又說:“找對象是人的自由,爹要找就讓他找去,爹這麽多年一個人拉扯這個家也夠辛苦的,你要理解大人。”

中仁說:“我看那個女的不是個好人,再說,她們一來,我們也住不下。”

中寶說:“怎麽住不下,爹和那個李阿姨睡一張床,你和她女兒睡一張床,我一個人睡凳子,這不挺好的嗎?依我看,你和李阿姨的女兒挺般配的,不如先定個娃娃親。”

中仁沒好氣地說:“得了,你就會開玩笑。依我看,你和那個小丫頭騙子挺合適的。”

第二天,鄰居家的二大爺見了中寶就問:“中寶,昨天,你新媽媽給你們做的什麽好吃的。”

中寶說:“你怎麽知道?”

二大爺笑著說:“我看見了,人家還帶來了個小姑娘,是不是給你介紹的。”

中寶說:“二大爺,你可真會開玩笑,我還哪到哪呀!”

二大爺又笑嘻嘻地說:“對你的新媽媽滿意嗎?”

中寶說:“現在還不是媽媽,應該是李阿姨,爹滿意,我們就滿意,爹不滿意,我們也沒辦*。”

二大爺點點頭說:“對了,你大了,懂事了,應該尊重你爹的意見。”

中寶爹在地裏幹活,幹了一個多小時,他感到頭暈眼花。地才翻了三分之一,他就累得上下不接下氣,他將鋤頭舉在胸前,就再也沒力氣往上舉了。中寶爹把鋤頭往地上一扔,然後坐下來休息。他掏出汗煙,吧嗒吧嗒地吸起來。他怎麽也想不通,以前,這塊地不到一個小時就翻完了,如今,翻了才三分之一就累得夠嗆。“真他媽邪乎,見鬼了。”他在心裏暗罵。

休息了好半天,中寶爹才站起來慢悠悠地揮著鋤頭。中寶爹邊幹邊思索著:“我這身子骨不行了,越來越不中用了,幹這點活都感到累,要是找了李向花,不等於拖累人家嗎?不能害人家,不能,我看這婚事還是算了的好。”

晚上,徐大姐又來到中寶家。徐大姐和爹單獨坐在堂屋裏聊了起來。徐大姐笑著問:“大兄弟,近來和李向花相處得還好吧!據我所知,人家對你沒什麽挑剔的,就是你不夠主動,你以後要主動些,男人嘛!就得要主動,總不能讓人家女人主動吧!”

中寶爹不好開口,他想把自己的心裏話告訴徐大姐,可徐大姐這麽熱情,他不忍心讓徐大姐失望。他隻是點頭不語,腦子裏卻思索著怎麽向徐大姐表明自己的態度。

徐大姐說:“多好的一個女人呀!提著燈籠都找不上,人家又勤快又能幹,你能找上她,算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機會可要自己把握哦!”

半天,中寶爹才開口說:“大姐,我看這事還是算了吧!”

“什麽,算了?你沒發燒吧!”徐大姐問。

中寶爹難為情地說:“我家這麽窮,孩子還小,負擔重呀!再說,我又沒本事,幹活還不如個女人,怎麽配得上人家,我思來想去,這事還是算了的好,免得拖累人家。”

徐大姐不解地說:“哎!你看看你這人,我忙活半天,腿都跑斷了,到頭來你還不樂意,世道真是顛倒了,你可要想好,我的責任已盡到,成不成是你倆的事。”

沉默了一會,中寶爹說:“對不起,徐大姐,讓你費心了。我已經想好了,考慮多種原因,這事還是算了,請徐大姐把我的意思向李向花說明。”

徐大姐拍著桌子站起來說:“要說你自己說去,我沒那個臉向人家講,你是拿月亮當鏡子照——太把自己看大了。”說完,徐大姐頭也沒回就走了。

中寶爹歎了口氣自言道:“唉!這是啥事嘛!我成了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怎麽好意思親口對人家說,這不等於臊人家臉嗎?”不過,他決心已定,既然這樣,長痛不如短痛,要做就幹脆利索些,把話說明了,免得夜長夢多。

過了好幾天,也不見李向花的人影。中寶爹開始懷疑起來,是不是徐大姐把自己的意思帶給了李向花,或是李向花不情願了。他想到李向花家去一趟,但又覺得不妥。一來怕人說閑話,二來有點黃鼠狼給雞拜的味道。

課餘時間,中仁意外地發現,李向花的女兒居然和自己在一所學校,而且就在隔壁的班裏。李向花的女兒見了中仁笑了笑,她發現中仁拉個臉,於是就小聲說了句:“小氣鬼”。

中仁一見她就來氣,不由脫口而出:“小妖精,小妖精。”

李向花的女兒聽到了中仁的罵聲,她本想往教室走,但又轉過頭來問:“誰是妖精,你把話說清楚。”

中仁毫不示弱地說:“你是,你們家的人都是,你媽是大妖精,你是個小妖精。”

從對麵走來幾個學生,李向花的女兒不想在走廊裏與人爭吵,她沒好氣地說:“不可救藥,懶得跟你這種人狡辯。”說完,她轉身進教室了。

回到家,李向花的女兒對她媽說:“媽,我發現劉叔叔的小兒子一點禮貌也沒有,他還罵我們全家呢!”

李向花問女兒:“哦!你碰上他了,他是怎麽罵的。”

女兒說:“他跟我在一個學校,就在我們班旁邊,他罵人可難聽了,他罵你是大妖精,罵我是小妖精。我看,我們別去他家了,你也別找他爸了,他們家的人素質很低,家裏又窮,找上他們很丟臉。”

李向花說:“看來,他的孩子有想*,我過兩天再去一趟,把事情弄清楚。”

中寶爹又來到亡妻的墳堆旁,他坐在墳堆旁吸著煙說:“老婆子,我又來看你了。這些天,我一直都睡不著,思想很矛盾,主要為介紹對象的事,唉!我想好了,那個李寡婦人確實不錯,隻是我不配人家,我不能連累人家,這事還是算了好,免得夜長夢多。”他自言自語,把心中的苦悶向亡妻全倒了出來。

白天,孩子們都上學去了。中寶爹在門口編著籮筐,他想編兩個籮筐送給李向花,算是對人家的一點補償。正想著,李向花來到了他家。中寶爹站起身說:“我正想你呢!你就來了。”

李向花說:“哦!難得你會想起我,這麽多天你連個音訊都沒有,還得我主動來找你。”

中寶爹讓李向花坐下,然後倒了杯茶雙手遞給李向花。他說:“我正想找你聊聊,沒想你就來了,這些天過得還好嗎!見過徐大姐沒?”

李向花搖搖頭說:“徐大姐,我都好長時間沒見他影了,最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她也不去找我。”

中寶爹明白,徐大姐肯定沒把自己的意思帶到,看來隻有自己親口說了,他想了半天說:“大妹子,我,我,我對不住你呀!”說到這,他再也沒有勇氣往下說,而是難過地低下了頭。

聽到這,李向花急了,她感到莫名其妙,迫切想知道原因,就問:“老劉,你說呀!怎麽對不住我了,是不是你幹什麽錯事了。”

中寶爹難為情地說:“大妹子,不是我心高氣傲,是我配不上你呀!家裏一窮二白,兩孩子又小,我這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咱不能拖累你。你年青,幹淨利落,到哪找不上個好男人。所以,我想明白了,咱倆的事就算了,你一定會找一個比我強的男人。”

說到這,李向花開始哽咽起來,她淚流滿麵。中寶爹的心裏也不好受,他是鼓起勇氣才說這番話的,他的心也在流淚。

突然,李向花哭出了聲,她哭著捂著臉跑了。中寶爹拿著還沒編好的籮筐站在原地,他傻呆呆地望著李向花跑去的方向,嘴角不時抽搐著。籮筐還沒送出去,他已經把一個女人傷了,他不想傷害人家,卻無意當中把人家傷得很深。中寶爹不禁後悔起來,不知不覺中,眼角已淌出了淚水,他用袖口拭去眼角的淚水,然後呆呆地坐在板凳上,腦子裏變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