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寡婦

中寶爹在石頭山上幹活,他想在石頭與石頭間形成的一小塊空地上種點東西。眼下,他先把這一小塊地翻出來,到時再施些肥,種上些包米什麽的,可以為家裏增添些口糧。可火辣辣的太陽偏偏那麽炙熱,把他曬得直冒汗,他才幹了半個來小時,就感到頭暈眼花體力不支。中寶爹把鋤頭往地上一支罵道:“這狗日的太陽,咋這麽烤人,要它的時候它不出來,不要的時候它偏纏著你。”

中寶爹扛起鋤頭往山下走,他邊走邊納悶,平時上山才感到腿軟,今天怎麽下山也感到腿軟起來了,看來是老了,身體不比以前了。他走到半山腰時遇上了一位中年婦女,那位婦女見了他就問:“唉!這不是劉老弟嗎?怎麽,這麽快就幹完活了。”

中寶爹看了半天才認出來,原來這位稱呼自己老弟的婦女是溝中村的徐大姐。他趕忙放下鋤頭說:“哦!這不是溝中村的徐大姐嗎?你不是到城裏生活去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徐大姐歎了口氣說:“說來話長,城裏的丈夫短命,讓車給撞死了,我又回來找以前的男人來了。”

原來,徐大姐是溝中村的,她後來認識了個司機,兩人產生了感情。可徐大姐已經有丈夫了,他丈夫對此事一無所知,徐大姐和那位司機經常暗中來往。再後來,徐大姐就跟著那位司機跑了,聽說到城裏生活去了。沒想到那位司機出車禍死了,如今,徐大姐又回來找她的前任丈夫。

中寶爹明白過來說:“哦!原來是這麽回事,石頭溝的人始終是石頭溝的人,想跑都跑不掉,命中注定呀!”

徐大姐說:“大兄弟,這些年過得還好吧!老伴身體怎麽樣了。”

中寶爹歎了口氣說:“唉!老伴,早見閆王爺去了,倒是我這賤骨頭還在。”

徐大姐驚奇地說:“哦!老伴什麽時候走的,這事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中寶爹說:“走了十多年了,唉!命呀,命中注定的,別提了。”

徐大姐對中寶爹的不幸遭遇感到惋惜,她歎了口氣道:“是呀!人的命是老天爺給的,老天爺讓你什麽時候走就什麽時候走,從不給你商量。那你這麽多年就一個人耗著,再沒找過伴?”

中寶爹說:“找什麽找?娃兒都拉扯不過來,那還有心思找。”

徐大姐說:“哦!看來你也不容易,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的,多辛苦呀!”

中寶爹與徐大姐短暫交談後就告別了,他並沒想到,徐大姐暗中給他當起了媒人。中寶背個書包從學校回來,他見屋裏來了一位陌生的大娘,感覺大娘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怪異。爹用手指著大娘對他說:“中寶,這是鄰村的徐大娘,還不快喊人。”

“徐大娘!”中寶喊了一聲。

徐大娘高興地答應道:“哎!瞧這孩子多有禮貌,長這麽高了,模樣還挺俊,將來一定能聚個好媳婦。”

中寶笑了笑,然後進屋學習去了。隔著門簾,中寶聽見徐大娘和爹的對話。徐大娘問:“大兄弟,兩個孩子多大了?”

爹回答:“大的今年18了,小的14了。”

徐大娘說:“多不容易呀!一個老爺們把兩個孩子拉扯大,又當爹又當媽的,那你今年多大年紀了?”

“我今年四十九,虛歲五十了。”爹回答。

徐大娘說:“四十多歲正是男人的黃金時期,你可不能Lang費青春喲!依我看,應該再找一個。”

爹說:“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年歲也不饒人了,還找什麽呀!”

徐大娘說:“謙虛什麽,家裏沒個女人還叫個家呀!這事包在我頭上,離這十裏地的清水村有個李寡婦,他丈夫也是出車禍死的,她家裏有兩個女孩,依我看,你們倆挺合適的。”

中寶爹忙擺手說:“別,別,這事不能著急,就我家這條件,人家也不會願意的。”

徐大娘起身告退,她邊走邊說:“大兄弟,別不好意思,大姐明白你的心思,男人都喜歡虛情假意的,過兩天我就把李寡婦領過來讓你倆見見麵。”

中寶爹本想解釋,但徐大娘的熱情讓他不好拒絕。徐大娘已走遠,她邊走邊笑,好象有什麽令人不解的密秘。

三天後,徐大姐領著一位中年婦女來到中寶家。剛走到門口,徐大姐就大聲喊:“大兄弟!大兄弟!來客人了,還不快出來迎接。”

中寶爹正在屋裏挽柴禾,聽到徐大姐的喊聲,他趕忙放下柴禾跑出屋去。他跑到門口,見徐大姐領著一位中年婦女。那女人四十多歲,上身穿一件土黃色的衣服,鞋是農村人常穿的千層底,褲子還挺直溜,能看出燙過的兩條棱,整個人看上去還算幹淨利落。女人顯得十分羞澀,低頭不語,手還不停地擺弄著衣角。

徐大姐笑著說:“大兄弟,客人來了還不讓進屋。”

中寶爹忙說:“噢!屋裏請,屋裏請。”

進了屋,徐大姐和中年婦女坐在四方桌前。中寶爹把家裏的落花生和桔子拿出來擺在桌上,他又給兩位客人沏了茶說:“家裏沒什麽好吃的,就這點土特產,你倆別客氣。”說著,他拿起兩個桔子塞給了徐大姐和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並沒有吃桔子,而是把桔子捏在手中,顯出一副拘謹的樣子。徐大姐詭秘地笑著說:“大兄弟,還不給客人剝一個。”

中寶爹哦了一聲,他從桌上拿起一個桔子剝開,然後把剝好的桔子遞到中年婦女手中說:“吃吧!別客氣,家裏沒別的,就這些土特產,別見笑。”

中年婦女伸手將剝好的桔子拿在手中。徐大姐笑著說:“唉!這就對了,男人就得主動照顧女人。”

中寶爹不知道該說些啥,他站在桌前點頭傻笑:“唉,就是,就是。”

徐大姐說:“大兄弟,站著幹嘛!你也坐呀!”

中寶爹坐下來,他感到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尤其是麵對這位陌生的婦女,不知該怎麽辦。他瞅了瞅中年婦女,感覺挺不好意思,臉都有點發燙。這麽多年一個人過慣了,從來沒人提及過找對象的事,如今老了,麵對這個問題倒顯得害羞起來。他又看了看徐大姐,徐大姐詭秘地笑著。

徐大姐始終帶著燦爛的笑容說:“大兄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給你說過的那個李寡婦,哦!不對,瞧我這張臭嘴。”徐大姐做出一副懊悔的樣子。她接著說:“這位大妹子呀!就是我給你提過的大美人,她叫李向花,人幹淨利索,是咱農村難得的好女人。”徐大姐指了指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抬頭瞅了瞅中寶爹,她終於抬頭笑了笑,笑得很羞澀,比小姑娘還靦腆。中寶爹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好象被什麽東西烤過一樣,他節節巴巴地說:“你——你——你好!嘿嘿!”

徐大姐又對李向花說:“大妹子,這位就是我常說的劉萬年,他可是個能幹人,能種地,能吃苦,能幹活,總之,他是個持家過日子的老實人。你倆好好聊聊,我有點事先走了。”說完,徐大姐起身離開。

屋裏隻剩下中寶爹和李向花兩個人,氣氛顯得有些緊張。李向花低個頭揮弄著衣角,中寶爹不知說些什麽好,兩人一直靜靜地坐著,屋裏能聽到時鍾的滴嗒聲。麵對這種情景,中寶爹不知所措,這麽多年,他沒有單獨和哪個女人坐在一起,尤其以相親的身份,這種場合讓他感到尷尬。

半天,中寶爹才開口,他問:“你姓李?”

“對!我姓李。你呢!你姓啥?”李向花問。

中寶爹說:“我姓劉,徐大姐不是說過了嗎?我叫劉萬年,你是哪個村的?”

李向花說:“清水村的,就是靠清水河邊的那個村。”

中寶爹說:“哦!原來是清水河邊的,我老到那裏去釣魚。”

兩人東一句西一句地扯了起來,屋裏的緊張氣氛總算有了緩解。中寶爹從談話中得知,李向花的丈夫在十多年前的一次車禍中喪身,留下她一個女人支撐全家,她有兩個孩子,都是女孩,大的二十了,在深圳打工,小的十五了,如今在上中學。由於沒有合適的人選,李向花一直守寡,別人都叫她李寡婦,是清水河一帶出了名的寡婦。

李向花得知,眼前這個叫劉萬年的男人,是石頭溝一個普通的農民,他的兩個孩子都是男孩,正好和自己的相反。劉萬年沒什麽本事,唯一的優點是人老實能吃苦,還有,他的兩個孩子挺爭氣的,聽說學習都很好。

兩人在屋裏交談了約兩個多小時,都是你問我,我問你,談話的形式和內容非常簡單古板。直到兩人沒問的了,沒答的了,才停止了對話。李向花捏了一陣衣角說:“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說著,起身告辭。

中寶爹說:“要不,吃了飯再走。”

李向花說:“不了,家裏還有個學生要照顧,我得趕回去給她做飯。”

中寶爹將李向花送到村口。走時,他還特意給李向花裝了兩個桔子和一把落花生。

晚上,中寶爹在屋簷下吸著汗煙,他腦子裏不停地思索著,這個李向花倒是挺幹淨的,人也很利索,家庭條件也說得過去,可自己這個條件呢!家裏一窮二白,還拉扯著兩個上學的孩子,倒底該不該找?合適不合適?他猶豫不定。

中寶看出爹好象有什麽心事,就問:“爹,想什麽呢?”

“哦!沒想什麽,你收拾東西早點睡覺,明早還得上學。”中寶爹磕了磕汗煙槍說道。

第二天,徐大姐又來了,她見了中寶爹就笑著問:“大兄弟,我給你介紹的人怎麽樣?滿意嗎?”

中寶爹說:“人倒是挺幹淨利落的,不過,你看我家這個條件,是不是不太合適了?”

徐大姐說:“有什麽不合適的,隻要人家能看上你,就什麽都合適,要好好把握哦!千萬別錯過機會,我可是想做點行善積德的好事,希望天下的光棍和寡婦都能配上對。”徐大姐邊說邊笑著走了。

中寶爹在屋簷下掰著包米,他一抬頭,李向花已站在麵前,他感到手足無措,趕緊起身讓屋去坐。李向花說:“不用了,就坐這兒吧!我幫你掰包米。”說著,李向花拉過來旁邊的一個小凳坐下。她拿起一隻包米掰了起來,散落的包米從她手裏掉進了籮筐。她邊掰邊說:“我家的包米全是我一個人掰的,沒事我就掰,幾天前就掰完了,挺快的。”

中寶爹問:“那麽多的地全靠你一個人種,沒人幫忙?”

李向花說:“可不就是我一個人幹,肩挑背扛,白天晚上都忙活,幹活的時候很累,忙完就什麽事都沒了。”

中寶爹不禁暗暗佩服起李向花來,一個寡婦,一個女人種那麽多的地,還要拉扯上學的孩子,確實不容易。相比之下,他感覺自己不如李向花,應該說不如一個女人。自己雖說拉扯著兩個孩子,卻連地都種不好,時常感到勞累,不知人家女人是怎麽幹的。

李向花幹活十分麻利,不一會,幾十根包米就被掰成了幹棒棒。中寶爹想了想說:“妹子!你看我家就這個條件,兩個孩子還小,家裏也窮得叮當響,我又沒本事,你可千萬要想好,別到時拖累了你。”

李向花丟下手中的包米說:“俺不要求別的,隻要人老實,肯吃苦會過日子就行,最好會體諒女人。”說完,李向花紅著臉走了。

中寶爹找對象了,而且找的是李寡婦,此事在石頭溝一傳開,人們便議論紛紛。有的人說,劉萬年有什麽,一個老實巴交的人,窮得叮當響,能找上李寡婦是他小子的福份。也有人說,依我看,劉萬年除了有兩個爭氣的兒子外,再什麽本事都沒有,李寡婦能看上他,鬼才相信。還有的村民議論,李寡婦是什麽人,那是女中的能人,他這麽多年守寡,誰知道是真守寡還是假守,說不定是急了,想找個止癢的人罷了。

一些話傳到了中寶耳朵裏,有個同學問他最近是不是找了個寡婦媽媽。中寶感到納悶,他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爹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事。他突然想起來,前一陣有個徐大娘上門提過這事,怪不得爹最近心事重重的,好象有什麽主意拿不定,原來是為這事而煩惱。

晚上,中寶見爹蹲在門檻上吸汗煙,好象很煩。中寶問:“爹,有什麽事想不開,說出來聽聽。”

爹深吸一口旱煙,吐出一口煙霧說:“也沒什麽,我是在想,後麵山上的那塊地是種包米好呢!還是種高梁好。”

中寶想了想:“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什麽由你自己拿主意,我們當孩子的管不著,隻要把肚子吃飽,書念好就行了。”中寶之所以說這話,其實是給爹一個暗示,讓爹自己做主,包括爹的婚姻大事。

爹哦了一聲說:“對!大人的事怎麽能讓小孩子操心呢!”

一個村民在路上見了中寶爹就問:“劉萬年,聽說你最近跟李寡婦勾搭上了,有這事嗎?”

中寶爹搖搖頭說:“哪有這事,純屬造謠。”

村民笑著說:“你小子,竟幹實事,把事情都做完了還死不認帳,唉!我問你,李寡婦的**大不大?”

中寶爹不好意思地說:“大不大,我咋知道,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說完,中寶爹快步走開了。

村民在身後大聲說:“我聽說寡婦**比較強,是時間久了憋的,你小子要注意身體喲!別讓人給搞垮了,便宜可不能隨便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