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耳光落定為誰響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真是亙古不變的至理名言。

宋端午這席血腥味濃重的話一出口,便唬住了眾人。那幾個紈絝一見宋端午都已經做出了要以命搏命的姿態後,不覺得腳步都向後慢慢退去。這也怪不得他們,本就是色厲內茬的家夥,就不要指望著他們跟連命都不能要的悍匪過招了!

葉誌毅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狠狠瞪著那幫認了慫的夥伴,氣的差點咬碎了滿口銀牙。被人尊稱為‘葉少’的他當然不怕宋端午,他隻是畏懼手中那把鋥明瓦亮、動輒就送人上西天的剔骨刀!他堂堂的葉家二公子可冒不起這個險,如花美眷萬貫家財錦繡前程都在前方衝他招手,他可不想跟宋端午這個光棍兒漢子玩這危險的遊戲,否則太不值當,也太不理智了。

可就在他腦海中作出無比正確的決定時,無意間的回眸一瞥,項虞臉上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無比清晰的落入到了他的眼簾,他巡視著戰場,哥哥的淡定、項虞的冷漠、白瀟湘的嘲諷和宋端午囂張,正無時無刻刺激著他的腎上腺素再次勃發。

他媽的,老子不拿出點霸王之氣,還真降服不住你這個虞美人。葉誌毅心裏想道。

他突然向宋端午衝了過去,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衝冠一怒,隻為博紅顏青眼!

宋端午冷眼盯著衝過來的葉誌毅,手中不由得又捏緊了幾分,刀尖直指來犯之人的大腿,迅雷不及掩耳的刺了過去……

可葉誌毅不愧是練家子出身,一個前衝踏步硬生生的止住了身形,堪堪沒撞上刀尖的他,右腳向地麵狠狠一跺,力從地起後經腿由背傳達至拳麵,夾帶著勁風便向宋端午的身上轟將過去……

可憐的小三貓知道自己這一拳肯定是挨定了,雖然心裏邊曾無數次的臆斷過形意拳練個十好幾年是怎樣的情景,可沒想到卻是這般的厲害。他咬緊牙關,準備硬接這一拳。

可就在電光火石的一霎那間,意外再次發生了。

“嗬嗬嗬,小三貓,形意的火行炮拳勁兒,可不敢這麽硬挨,搞不好會內髒出血的。”

一個清瘦矍鑠的老頭突然出現在了宋端午的身側,隻用一隻手便輕鬆抵住了葉誌毅那剛猛無匹的拳鋒,他好整以暇的對宋端午說著話,順手還點了點他身上即將被打中的部位。

“寧老爺子!”宋端午看清了來人,馬上將刀又重新收回了起來,恭敬的說道:“怎麽把您老都給驚動來了?!”

“本來就是出來轉轉、溜溜彎兒,看到這好像有好玩的事就湊過來瞧瞧,可卻沒想到是你們幾個。這不發現竟然有人欺負我徒弟?!你說我能坐視不管麽?對了!你剛才叫我什麽?你個小兔崽子……叫師父!還老爺子,老爺子的!我老你個大頭鬼!”寧花翎本來正憤憤的說著,可轉念想到宋端午剛才的稱呼,氣就不打一處來。

“啊?哦…是,師…師父!”宋端午又驚又喜,結結巴巴道。

“嗯,乖!現在先不多說了,回頭別忘了給為師的拜師禮送來…”寧老頭一臉壞笑得拍著宋端午的肩膀,一回神卻瞥見了還在鬧不清楚狀況的葉誌毅,不禁又冷哼了一聲,接著對宋端午說道:“乖徒弟,記著為師的話,在江浙這一畝三分地,別怕惹簍子,就是捅破了天,也有師父給你擔著,要不祖宗還傳什麽流派師門下來幹什麽?別聽那些外人說什麽清淨自律之類的訓條,那都是放屁,你說古人擠破了腦袋拜師進派入山門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受欺負時能有個撐腰壯膽氣的麽!你們說!是也不是?!”

“是,老爺!”

寧花翎的話音剛落,弄堂口便傳來了如悶雷般的嘶吼。隻見七八個彪形大漢齊齊出現在了眾人的眼線裏,單從視覺上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覺。

剃得溜青的光頭、白色對襟的馬褂、黑色的燈籠褲和百納底兒的布鞋,這七八個大漢和寧老頭如出一轍的裝扮無不說明這意味著什麽。雖然這活脫脫的隻會出現在舞台上的,猶如舊社會時的裝扮很是有點與眾不同的味道,可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能小覷它的存在。

剛才氣勢還囂張跋扈的葉誌毅等人,現在卻變得萎靡不振起來。有了這鎮場麵的存在之後,他們幾個確實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老頭子我就是寧花翎,外號寧老二。你們幾個小朋友們若是想走,我數三聲,在我麵前消失!若是不想走的,給你們1個小時的時間打電話叫人,有多少叫多少,最好連你們的父母都叫來,好讓讓他們瞧瞧,我‘嬉笑閻羅’是怎麽當麵扒了他們孩子的皮的!”寧老頭這個老不修沒個正形的摟著宋端午的肩膀,流裏流氣的朝對麵眾人說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是這天晚上那些紈絝們領會到了詞匯。

“一???”

眾人驚!

“二???”

鳥獸散!

當‘嬉笑閻羅’寧老爺子下達了特赦令時,那幾個早就已經心膽俱裂的紈絝們立馬齊刷刷的撒丫子跑路了,恨不得爹娘少生了兩隻腳。若不早跑快跑,唯恐大魔頭寧花翎一個反悔,就把他們還未享受夠美好生活的小命兒給哢嚓了!

這麽精彩絕倫的戰局,都讓這糟老頭給攪合了。這是白瀟湘的心裏話。

當寧花翎的三聲數過之後,場麵上就隻剩下了葉誌堅葉誌毅兄弟兩個,外加一個事不幹己的項家大小姐。

“哎呦?怎麽著啊?真想跟我老頭子過不去啊!葉家的兩位公子哥兒。”寧花翎道。

“寧老爺子,這檔子事確實是我兄弟不對,在這我就先認個錯,隻此一事,下不為例。不過您老大人有大量,自然是不會跟我們小輩兒們計較的了。等您老方便的話,我們哥倆親自登門再向您請罪,您說呢,寧老”

葉誌堅不愧是葉家調教出來的太子式的人物,關鍵的時候能屈能伸,處理起事情來自然比那個隻會用拳頭解決的弟弟來的圓潤的多,他一席話出口,把寧花翎聽得直點頭,最後這頑皮的老頭子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這才開口道:

“葉家大公子果然名不虛傳,說話有分寸又尊老,老頭子我很喜歡,看來葉家的氣數因為有了你又得綿延三十年了。不過你那弟弟我卻十分的討厭,剛才我貓起來聽了半天了都,嘴裏不幹不淨的都是些什麽玩應兒?那是人說的話嗎!我得為我徒弟??呃??還有我徒弟的姐姐找回個公道,要不然我老頭子就白混了。”其實老頭子早就認了白瀟湘做幹孫女,可轉念一想,倘若如實介紹了,那豈不是亂了輩分?腦筋急轉之下,就順嘴跑出個簡直可以稱之為廢話的身份。

說罷,還沒等葉誌堅有所反應,一個閃身就來到了葉誌毅的側麵,還是用第一次與宋端午見麵時使用的招數,連出兩腳擊在腿窩處將其踹倒,隻不過力道卻不可同日而語。

葉誌毅跪在地上痛徹心扉。

“叫什麽?脫臼而已,又沒骨折!出息!”寧老頭啐了一口,回到了宋端午的身邊,頗為自得的說:“三貓!該打該罵都隨你了。別心軟,這種人得給點教訓叫他記著。”

“知道了。”

宋端午應了聲,便徑直走到了葉誌毅的跟前蹲了下來,他幫葉誌毅整理了下散亂的衣領和額前的碎發,動作溫柔體貼的像個剛進門的小媳婦,他柔和的看著葉誌毅,溫聲說道:

“葉少,咱們倆也算是相識一場了,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得罪您了,讓咱來從東北鬥到了上海,可即便如此,我卻從來沒有恨過你,真的,一丁點都沒有!因為起碼你還算是個漢子,可今天過後我就不會這麽認為了,想知道為什麽嗎?那我告訴你???”宋端午一個人蹲在地上神神經經的嘮叨著,突然一下站了起來,直勾勾的盯著葉誌毅,表情早已從剛才麵目慈祥的長眉羅漢幻化到了忿怒金剛!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扇在了葉誌毅的臉上。

“這第一個,是替我母親扇的。她是個偉大的母親!記著,下次跟別人打仗的時候,問候誰都好,就是別問候娘!”

啪!又一個清脆的耳光印了上去。

“這第二個,是替白瀟湘扇的。她是個好姐姐!記著,以後說話要留一點口德,免得日後下地獄了拔舌敲牙嘴生瘡!”

啪!再一個火辣的耳光接踵而至。

“這第三個,是替賴蒼黃扇的。他是個好兄弟!記著,以後誰若再是動我的弟兄,我一定打的他吐心吐肺吐大腸!”

扇畢,宋端午揉了揉陣痛的右手,微笑著最後撇下了句:“欠我的那個先留著,等你什麽時候想挨扇了就來找我,歡迎之至!”

宋端午轉身就走,動作幹淨絲毫不拖泥帶水,跟著一副高人做派的寧老爺子消失在弄堂深處的黑暗裏,隻留下已經呆若木雞的葉誌毅、臉色陰霾欲滴的葉誌堅和仍舊副自在觀音神態的項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