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夜夜夜夜
往往，人最容易失手的事，就是一直把握十足的那件事——作者：章前句
回到約好的地點，林笑等了一刻鍾的時間還不見其他人趕來，不由隱約感到一絲不好的兆頭。每次自己出現這種感覺的時候，似乎總會發生一些難以預料的糟糕事情，林笑希望這一次千萬不要也是這樣。
說實話，除了楊萬裏外，無論是李傲行還是方玉竹，他們幾個現在都算得上是能夠獨當一麵的高手，如果說會同時出問題的話，林笑也覺得這個概率實在太小了一些。隻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林笑還是決定去主動尋找一番。
留下聯絡的標記後，林笑便放出尋蹤蝶，第一個開始尋找起楊萬裏來。畢竟，眾人中屬他的實力最弱，而且尋蹤蝶對於這個來自於東莫村外的胡渣大叔的感覺似乎也特別敏銳。
“看來，隊輔的個人衛生很成問題啊。”林笑心中如是想道，身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叢林深處。
此時，他如果能抬眼望天的話，或許會發現在雲層之上，有一雙銳利的鷹眼正緊緊盯著他的身形，一刻也不曾放鬆……
“黑袍大人，其他人都已經拿住了，現在隻剩下這個叫林笑的小子。你看，咱們什麽時候動手比較合適呢？”距離林笑至少上百裏外，一處幾十丈高的山頭上，久未出現的黑袍正領著一幫黑衣人對著天空打出陣陣手勢。
“不用著急，殷羽揚說了，這個小子很紮手，我怕‘迷迭香’會奈何不得他。”黑袍的臉上仍舊蒙著輕紗，用他那沙啞的聲音向身旁的手下回道。
“黑袍大人，就算迷迭香收不了他，難道他還能跑出您的手掌不成？”那位手下顯然很懂得拍馬須溜之道，一臉輕鬆地說道。
可惜，他這記馬屁拍得可真不是時候，別說黑袍自山頂一戰中對眾人的實力起了忌憚之心，光是這回請出迷迭香，就已經被那些狗屁同僚們說成是大題小做，白白Lang費資源了。
“奶奶的，我要是自己能搞定，還需要回總部搬救兵來嗎？”對於白癡跟班秀下限的行為，黑袍十分無語，但嘴上還是得應付幾句：“如果我親自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的結局，隻不過魔冬部與雅利安人的決戰在即，這邊不能沒人主持大局。”
“大人說的極是，那林笑不如就交給我來辦吧？”手下趕忙自告奮勇地跳出來道。
“好，我撥給你二十個‘暗影’，再給你足夠分量的迷迭香，務必要讓這個小子走不出絕域山脈，以免壞了我們的大事！”黑袍沉聲吩咐道。
“放心吧大人，在這樣的夜晚，二十個暗影簡直是綽綽有餘了，更何況還有迷迭香的幫助，屬下絕不會讓你失望的！”黑衣人說完便下去安排人手，準備布置那天羅地網了。
“哼，兩年前大意之下讓你們溜進了潘神穀，這回還不是要乖乖地送上門來，讓本大爺一網打盡！”手下一離開，黑袍便低聲自語道，眼神中滿是得意之色。
也難怪他會這麽得意，事實上，這張大網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悄悄鋪開，隻等林笑他們不請自入呢。不論是安置在潘神穀方圓百裏範圍內的大量“神目鷹”，還是殷羽揚挑起兩族間戰爭的種種舉動，無一不是在為今日的豐收做準備。
此時，可憐的林笑尚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一隻龐然大物的目標，作為對方整個計劃中務必要除之而後快的獵物，他的一舉一動早就落入了敵人的掌控之中。
“奇怪，氣息到了這裏竟然就斷掉了。”來到一處樹叢茂密之地，林笑摸了摸下巴，極為不解地喃喃自語道。
跟著尋蹤蝶一路找來，結果卻在此處戛然而止，林笑心頭的陰影不由愈發濃重起來。
看著仍在團團打轉的尋蹤蝶，林笑正打算回頭再尋找其他人看看，就聽身後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傳來，隨之出現的竟是十幾個一身黑衣，連頭上都罩著頭罩，隻留出一對黑亮雙眼的不速之客。
“不用再找了，你的同夥早就被我們請去作客，現在怕是睡的正香呢。”黑衣人中一個唯一沒有蒙麵的中年人出聲說道。
“你們是什麽人？”看著對方這身鬼鬼祟祟的打扮，林笑第一時間排除了雅利安人的可能性，不慌不忙地問道。
“哈哈，想知道答案，就乖乖地跟我們走吧。”中年**笑著一揮手，身後的十數條黑影便像空氣般融入到夜色之中，失去了蹤跡。
“好厲害的遁形之法！”林笑眼見此景，不由眉頭一皺，暗道不妙。
現在的林笑早已不是幾年前什麽都不知道的懵懂少年，在雅利安族和潘神穀錘煉、學習了這些年，他對於敵人綜合戰力上的判斷已經相當準確。剛剛，光憑那些黑衣人露的這一手，就足以說明他們擁有著不遜於魔冬部獵人的實力。
的確，這些黑衣人從一開始出現，就給林笑造成了巨大的壓力。這種壓力不似那種正麵襲來，如巨石壓頂般的直接，反倒像綿裏藏針一樣，觸覺一直深入進去方能感覺出刺痛來。
從他們的眼神中，林笑可以看出，這些人無一不是久經沙場，見慣鮮血的角色。因此，雙方的第一次接觸，就必定會驚險異常。
“唰”的一聲，一道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鎖鏈，突然從林笑的身側穿出，悄無聲息地砸向他的太陽穴。
若是一般人，在不了解對方虛實的情況下，難免要被這招逼得狼狽不堪。可惜，這回他們是碰上了林笑，一個觸覺敏銳到極致，根本不懼怕任何偷襲的超級怪物。
上身略微向後傾斜了一個細微的角度，林笑眼見著那條鎖鏈擦著自己的眉毛劃過，一把更快、更強的黑棘槍已經自他肋下刺出，循著鎖鏈的來路紮向那道捉摸不定的黑影。
“嗤”的一聲，預想中的血濺當場並沒有出現，就在黑棘槍尖接觸到黑影的一瞬間，黑影身旁的一根烏木長棍及時趕到，堪堪砸在槍頭，將黑棘槍震開了少許，令原本那道無法閃避的黑影略顯倉皇地躲開了。
隻不過，對方這番默契的配合，並沒有給林笑帶來太多驚訝。他的手依舊穩定，他的槍也依舊迅速而犀利，烏木長棍的持有者拯救了夥伴的性命，卻將自己陷入了危險的境地。
“啪”的一聲脆響，這回又是一柄巨斧趕來救命，擋住了林笑這迅猛如龍的一槍，讓驚魂未定的同伴得以逃脫。隻是，黑棘槍早已借勢掃向另一邊的黑影，突然之處，根本就無法令人反應。
麵對林笑那隨之而來的，如滔滔江水、水銀瀉地般的攻擊，早已潛入他四周的黑衣人們突然感到了一種孤立無援的狀態。雖然他們一行有二十人，但此時卻像是要各自麵對林笑般，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這種感覺，不由令眾**為泄氣，他們本是部族中驕傲的特種戰鬥部隊，根本就不會輕易出動。此次接受了這種以多打少，群而攻之的任務，心頭本來還有些不痛快，覺得殺雞焉用牛刀，沒想到，現在卻被自己的對手壓製地喘不過氣來。
“快，真是太快了！”一直在旁觀看的中年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認，即使麵對眾人的圍攻，林笑仍舊是遊刃有餘，絲毫不落下風。
事實上，在林笑清晰地判斷出對手的實力後，他便毫不猶豫地晉入了一重Lang的境界來對敵。若是雅利安族的一戰士，即便是同樣的一重Lang，恐怕最多也隻能同時對付五六個獵人級別的高手。但林笑卻不同，他不僅對於體悟訣的體會更加深刻，還深諳念力修煉者們的作戰方式。
因此，眼下這種情勢，也並不是不可想象的了。在林笑幾乎一出手便掌握了全局主動的情況下，他利用自己飄忽的移動與疾風暴雨般的進攻，徹底將暗影部隊的陣型割裂，形成了對自己極為有利的局麵。
“就算暗影部隊們奈何你不得，我還有這個法寶伺候你呢！”隱在暗處的中年人眼看著林笑的實力大出自己預料之外，隻得選擇施展出屢試不爽的陰招來。
“嗯？什麽味道？”剛剛利用一波密不通風的紮槍，在幾個黑衣人身上留下數條血痕，林笑突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氣味。
更可怕的是，還沒等他仔細分辨氣味中的成分，一股難以抗拒的眩暈就直襲而來，讓林笑的腳下發軟，幾乎瞬間便要把持不住，摔倒在地上。
“嘿嘿，迷迭香的威力豈是你能抗拒的？就算是閉住呼吸，它也能從你身上的毛孔進入體內，隻要不是人念之力的高手，任憑你多強，也得乖乖地給我倒下！”中年人發出一陣快意的陰笑，耐心等待著林笑像前幾個獵物一樣，在迷迭香前束手就擒。
此時，昏昏欲睡的感覺如一陣陣巨Lang撲來，在腦海深處不斷催眠著林笑，想讓他完全放鬆自己，放棄抵抗。但林笑的意念卻清醒地認識到，一旦自己鬆開手，倒下去，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在這個緊張的關頭，沒有人能夠幫助他，除了他自己。
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林笑勉強振作了一點兒精神，將意識重新凝聚。這時，如果不把握時機遠遁的話，恐怕就再也沒機會離開了。認清這一點，林笑手中的黑棘槍便自然而然地翻滾刺出，筆直地帶著自己的身體向正前方殺去，誓要趕在倒下之前衝破包圍，逃出生天。
顯然，不管是一直在外圍指揮的中年人，還是四周的黑衣殺手，都非常明白林笑此刻的企圖。在這種時刻，如果想擊殺奮力一搏的林笑，明顯不太現實，但若隻是拖住他的手腳，把他留在此處，眾人卻是信心十足。
因此，二十餘人的獵殺隊伍，不約而同地使出了“纏”字訣，黑色身影不斷交替著擋在林笑的前進道路上，將他那犀利無比的黑棘槍帶進了泥濘之中，難以前行。劈裏啪啦的聲音連續響起，林笑在幾個呼吸間就與數十種不同的兵器交錯而過，握著黑棘槍的手臂不由被震得一陣酸麻難當，幾乎難以自持。
“不行，再這樣下去今天就要陷在這兒了。”對於眼前的困局，林笑心中雪亮，丹田處的氣海一陣劇烈的收縮顫抖，大量的丹力便隨之迸發，將他瞬間提升至了二疊Lang的境界。
“轟”的一聲巨響，晉入二疊Lang的林笑身上爆發出一股強烈無匹的驚人氣勢，一下子便將周圍那些如跗骨之蛆般的暗影殺手震得倒飛出去，不敢攖其鋒芒。
“不好，快攔住他，千萬不能讓他走脫咯！”一直智珠在握，老神在在的中年人這下終於慌了，他完全沒有料到林笑竟然還保存了實力，用無可阻擋的力量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不過，即便如此，林笑那略顯踉蹌的腳步，仍是讓他看出了些許端倪。這迷迭香的效果正在慢慢發作，林笑顯然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正因如此，中年人才會不顧身份地大叫而出，催促著暗影部隊的黑衣殺手們務必要將之攔下來。隻要再拖上一時三刻，林笑便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來了。
“噗”的一聲，黑棘槍從一個黑衣人的胸口刺入，還未等他斷氣，林笑便一腳將之踢飛，側身的同時閃過了後腦飛來的一把紅纓短槍。可惜，就算他再怎麽厲害，反射神經在迷迭香的作用下也終究變得遲緩起來，“哢嚓”一下，就被身後掃來的一根長棍狠狠地砸在肩胛骨上。
這一下的分量的確是夠人受的，饒是以林笑這般超人的體魄，也是身子一沉，肩膀似乎是脫臼了般疼痛起來。而一擊得手的黑衣人，顯然是愣了一下，在他看來，自己這卯足勁的一棍，即使不能立刻將林笑砸翻在地，至少也得讓他受點兒內傷吧？誰料，林笑竟然還能像猴子一樣異常靈活地後縱而去，提著長槍的胳膊像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奶奶的，痛死老子啦！”林笑退到一個殺手們難以顧及的角落，脫臼了的肩膀用力往地上一按，瞬間便恢複了原樣。隻是，痛苦卻是少不了的，更何況自己剛才閃躲時稍一大意，大腿上便添了一道淺淺的刀傷，此刻還在火辣辣地刺激著他的神經。
這一切，都在提醒著林笑，隨著時間的推移，局勢是越來越危險了。
果然，見到有機可趁，渾不畏死的殺手們再次蜂擁而上，像嗜血的鯊魚聞到了血腥味般，將林笑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在了其中，讓他真正陷入到了插翅難飛的境地。
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林笑的動作也越來越慢。此時，並不是他還想保存實力，不舍得放出念力作戰，實在是在迷迭香的影響下，念海似乎被一層濃霧包圍，裏麵的念力根本就一點兒都使喚不上。如果不是處在敵對的狀態，林笑還真想對這種迷香的發明者好好誇讚兩句，這種可以隔絕念力的效果實在是太牛掰啦！
當然，對於這點，作為黑袍下屬的這個中年人自然也是知之甚深。迷迭香一向都是被部族奉為秘密武器般的存在，這回若不是黑袍借著殷羽揚這層關係，恐怕很難能夠搞到如此分量的藥劑來參加行動。
盡管迷迭香的威力隻限於對人念之力以下的修煉者有用，但憑借能夠隔絕念力這點，它就是不愧是同級別迷-藥中的最強者。試想，當一個人感到陣陣昏眩，力氣漸失時，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像眼前的林笑一樣，拿出自己的全部實力來拚個魚死網破。
不過，當他想拚命催動念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念海像是一潭死水，毫無動靜，這時，恐怕心情就會瞬間跌入穀底，陷入絕望吧。至於林笑，本身就是個修煉了體悟訣的另類，若不是黑袍在事先跟他們打過招呼，恐怕暗影殺手們在剛才林笑的第一波突擊中就會倉皇無措，被他一擊得手逃之夭夭了。
另外，迷迭香的麻醉效果也是非同尋常，隻需輕輕一點兒，就能迅速進入人的神經中樞，起到強烈的眩暈作用。因此，林笑能夠堅持到現在，說是一個奇跡也不過分。
“嗤”的一聲，腹部又添上了一道新傷口，林笑不由感到了陣陣焦躁與不安。身體已經出現了氣力不濟的跡象，失血似乎也太多了一些，沒想到自已一出潘神穀，就落得如此狼狽的境地。好在，對手並非想要他的命，出手的分寸掌握的很好，看樣子是打算生擒回去後再嚴刑拷打一番了。
“可是，我好像沒什麽拷問的價值啊。”林笑此時還有心情自嘲呢。但，這個想法卻像是一道閃電，驅散了心中的迷霧，令他隱約間似乎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對這些黑衣人的真實身份有了個大概的猜測。
隻是，這種頓悟似乎並沒有什麽好處，也無法改變林笑此時的景況，他的意識在迷迭香與大量出血後的雙重作用下，終於開始漸漸潰散，眼神呆滯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就在眾多黑衣殺手與領頭的中年人都露出輕鬆的表情，準備收貨辛勤勞動後的成果時，林笑手中的黑棘槍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槍身上一道淡不可察的綠芒輕輕閃過，隨即，便發生了一些難以言喻的奇妙事情。
林笑雙手緊握槍身的部分，分別有一個微小的綠色尖刺探出，毫不費力地紮進了林笑的掌心中。如果中年人他們此刻能夠發現這個現象的話，一定會馬上選擇將林笑撂倒在地，而不是一臉看戲般的表情，等待著他自己慢慢地倒下去。
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中年人卻在一個呼吸後便幡然醒悟，痛徹心扉。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賣，所以，當中年人發現林笑的黑棘槍已經貫穿了自己的胸口時，臉上的表情是極其複雜而精彩的。那簡直是包含了人類迄今為止內容最豐富、最意味深長的表情，而隨著這個表情的出現、僵硬，到最後的凝固，中年人終於懷揣著強烈的不甘與不解，摔倒在了土地上。
他一直以為，倒下去的人應該是林笑，而絕不會是自己……